星期一從來都是年初四的心情,只要上班上學者,無一不痛恨星期一這個日子,
平常八點方起床的我七點就張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確定Fay仍在我臂彎內睡得香甜,
看見Fay安穩地躺著,內心頓時放下心頭大石,
不過一想到要上班,心情又旋即變得差勁,
我和Fay有如生了絕症,大家都不知道尚剩多少時間,自然能在一起多久就多久,
理所當然地,我興起了請假的念頭。
過了沒多久,Fay慢慢醒轉,然後嘟起小嘴親了我面額一下,
我還想叫她不如一起告假,Fay卻轉身跳起去梳洗了,
「你想食咩早餐呀~」Fay從洗手間喊道,
「Fay…..不如我地....請假啦..!」我說,




Fay探出頭看我,然後做了個鬼臉,
「唔得呀!今日我一定要返公司呀。」她用了兩分鐘已刷好牙洗好臉,
我聞言失望地嘆了口氣,有時候男人「冤氣」起來不會輸給女人,
結果Fay要像哄孩子般把我推離家,前提是她說好一下班馬上衝回家,
甫離開家,Fay就完全消失了,換來是震個不停的電話,
因為家裡收不到電話訊號,沒有接聽的電話和訊息多得令人頭痛。
「死仔返大陸唔叫埋我?!」肥超的訊息,
樹人也寫了很多個Whatsapp給我,因為我昨天沒有去練波,
今次_ _了,單計難纏程度,樹人比起肥超要厲害得多。





我不太記得上班時幹了甚麼,這天大概是我一生中最神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日子,
每隔十分鐘就看一次錶,每隔十分鐘又看一次錶,簡直比第一次來月經的少女更緊張。
「阿基,放工去打邊爐喎!」同事說,
「哈哈....Sorry呀我去唔到....」我立即說,
「點解呀?」
「我.....我有啲唔舒服想返去抖下....」
一下班我就沒命似的逃回家,期間肥超、樹人找我我都沒有接聽,
人生總有些時候需要重色輕友,我相信我找到那個Moment了。
「我返嚟啦!」衝進家門,滿屋紛亂的雜物令我安心,
「咁快嘅你~?」阿Fay似是回到家不久,連衣服都未換,




「我........掛住妳呀嘛~!!」我衝過去一把抱起她,嚇得Fay尖叫了一下,
兩人手腳糾纏在一起,少不免又親熱一番。
我滿足地摟著Fay,就算甚麼都不做,有她相伴已是最美好的事。
臂膀中的Fay茫然地看往客廳的一角,良久沒有作聲,
「諗緊咩?」我問,
她抬起頭,嘴巴半開但旋即又收回,硬生生把話吞下肚,
其實我大概知道她想的事,但與其把事情說破,我寧可擁緊Fay,多一秒是一秒,
人生沒有事情不會終結,該握住時握緊,往後的事往後再說吧。

那晚,我們說起電視劇,我突然忽發奇想,
「係哩,王維基係你嗰邊開唔開到台?」我問,
「王.........維基.......?邊個嚟?」Fay的話讓我嚇了一跳,
我連忙把香港電視那件事告訴她,唯恐她是那些善忘的香港人的其中一員,
「冇呀,我地呢邊冇聽過呢個人同呢件事。」Fay搖頭說,
「唔係掛?!咁咩樹根呀、元秋呀嗰班友呢?共產黨呢?」我追問,




「係度呀,咪咁多FF啦,香港人轉個時空咪又係香港人。」Fay答,
說的也是,然後我們各自說了一大堆名人,發現有的只在我這邊存在,有的只在她那邊存在。
坐得發慌,我索性拖著Fay的手,從客廳走到房間,又從房間走到客廳,
每一件無聊的小物件都是一個故事的開端,我們聊著彼此的日常,
一件買錯顏色的擺設也是很好的話題,
Fay格格大笑,仿佛鴨屎綠的燭台是最好笑的笑話。
已記不起上次笑得這麼開懷是甚麼時候,人的笑聲其實很有講究,
禮貌性的虛笑和由衷的大笑在發聲上已很有分別,
虛笑的聲音固然是虛的,多是從喉嚨而出,
笑得多不但對喉嚨不好,內心亦會感到虛浮落寞,
相反,真正的大笑發自丹田,
那種快樂令人感到充實滿足,下腹更會脹痛,隨時笑到有腹肌。

過了數天甜蜜的家居生活,我們對於空間的變異感到習以為常,
一開始我倆都害怕會突然見不到對方,但隨著時間稍長,危機感似乎過去了,




人就是那樣奇怪,總急欲將某些事定為常態,然後繼續自己習慣了的生活,
所以我們善忙,同時對所有事都很冷感,
當連撞鬼都有一個套路,都有一種「係咁架啦」的精神,沒有甚麼事是值得出奇的。

我和Fay依然纏綿,只不過我們都開始思考,如何平衡生活和這段奇幻愛情關係,
「做人係咪一定要現實.....」我問,
「唔係呀,不過香港人就一定要啫。」Fay摸著我的臉,
香港人、香港人,有時候聽起上來比粗口更難聽,
「唉,唔通做所有事都必須要有目的?否則就係逃避現實?」
「係架......我地除咗死,根本無嘢改變到,做一塊齒輪,Live for nothing,Die for nothing。」
這是事實,但人們明知卻不會道破,
因為真相簡單而殘酷,與其要痛苦地生存,倒不如欺騙自己,讓自己感覺好一點,
但沒人能真正騙過自己,於是終其一生,苦痛痴妄,不斷沉淪。
我和Fay沒必要騙彼此,亦因為如此,這段關係清澈得可遇不可求,但又迫使我面對它短暫又抓不住的本質,
「你唔係約咗你個Friend咩?遲到嘞就嚟!」Fay提醒說,




我當然知道現在是甚麼時間,只是不想離開罷了,
「我會早啲返架啦。」我在Fay額上親了一口,
若不是她堅持讓我繼續自己的生活,我死也不會赴肥超的約,
Fay說,我們雖在平行線上偶然相會,但相接的一點畢竟只是一點,該做的還是要做。

幸好Fay也剛好約了朋友,這樣我才說服得了自己離開家門,
可能常留戀家居不出門,外面的世界竟讓我有種新鮮的感覺,
肥超竟然沒有傳訊息來催我,想不到他溝女之餘還保留些許人性,
早幾天他一早交待我在山上等,兼且千萬不要遲到,
女而已,用得著這麼緊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