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慧看著後視鏡裏那兩輛緊隨在後的私家車,心裏愈發的苦悶。
 
那些人,不僅是那男人派來的,也有文英派來的。
 
那天,他和喬陽不知怎麼打了起來,她讓人怎麼拉也拉不開。
不過,又有誰真的敢去拉開他。
 
該被拉開的人沒有被拉開,被拉開的反倒是她自己。
 
今天她出門時,臉上還掛著彩的文英不知是從哪裏走出了來的,看著她的目光還是陰惻惻的。


 
她知道她應該要解釋的。
但她好像連一句像樣的解釋也想不出來。
 
還是算吧。
這件事情怕是只會愈描愈黑,還是等文華回來再看看吧。
 
突然,急速的響銨聲從前方傳來。
身體被急煞的反作用力往前拋去,被猛然扯開的安全帶勒得她有點疼。
 


一輛私家車攔在他們前方,它後面還停著兩輛車,那車上的人陸陸續續的走了下來。
 
「阿嫂,不用怕。我們身後的人還比他們還多。」坐在司機位的男人回頭看著她淡定的說著,臉上掛著顯而易見的沾沾自喜。
 
坐在他身旁的馬騮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看著他打了個噤聲的手勢。
 
馬騮的小動作,她是看到的。
何況,她並沒有那麼笨,她一直也是知道自己身後是有人跟著的。
 
只不過,自己心知肚明和被人直接的指了出來,還是有差別的。


 
心,還是會疼的。
 
游離的目光一下子被前方其中一輛七人車抓住。
彭慧看著那車上走了下來的男人,心裏默默的嘆了口氣。
 
他怎麼會來找自己?
 
她不知道他怎麼會來找自己。
但她知道這次那男人真的不生氣也不行了。
 
「阿嫂,不要下去!交給我們便可以了!」她手才剛踫上車門,耳邊便傳來馬騮急呼呼的勸阻。
 
下不下去有分別嗎?
反正這件事情也會傳到那男人的耳邊。


 
她也想聽聽這個男人有甚麼話想和她說。
 
「思思過幾天...」說到最尾那幾個字男人的聲音已經哽咽得不成聲。
 
「她會希望你來的,你是她在這世上最後的一個親人了。」男人停頓了好一會才緩緩的接著說下去。
 
「你是怎樣知道我和她的關係的?」彭慧對上男人漆黑的眼睛,彭慧疑惑的問道,語氣裏有著少有的警覺。
 
照理說,H城應該沒有人知道她和沈思思的關係。
連曾和她住在一起的莫維謙也不知道,就連喬陽他也不知道。
 
而且,她和沈思思來到H城後,也從沒有過甚麼交集。
唯一一次踫面,便是在四年前,但那時她們連話也沒說上一句。
他是怎麼知道的?


 
「她有一本日記,裏面提到你。」男人的聲線漸漸平靜下來,這樣平靜的聲線和那道在她心裏生了根的聲線很像。
 
「她是怎樣瘋的?」淺淺的聲音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彭慧看著眼前眼眶泛紅的男人,忽然想起了那些傳言,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傳言。
那些傳言,是真的嗎?
 
「我愛她。」男人把臉埋進掌心裏,悶悶的三個字從指間溢出,只可惜這三個字,沈思思永遠也聽不到。
 
「我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她。」幾不可聞的聲音從指縫間漏了出來,伴隨而來的是極力壓抑的粗喘。
 
他說,不想傷害她。
可是偏偏傷她最深的人就是他。
愛一個人,又怎會忍心去傷害。


 
她忽然想起了那個把自己捧在手心疼愛的男人。
雖然他有時候很可惡,這陣子還好像有點可怕,但他從來也不曾做過甚麼傷害她的事。
 
那場可怕的歡愛,也只是他一時衝動,他應該也是很後悔吧。
更何況比起她曾經帶給他的傷害和屈辱,那根本不值一提。
 
「我都恨不得把整個世界送到她面前,她卻連看一眼也不願意。」男人像是突然想到了甚麼,從掌間抬起頭來,神色有些可怕「就連到最後那刻,她心裏始終想著那個男人!我有甚麼比不上他?」
 
「我有甚麼比不上他!」這一句幾乎是吼出來的。
 
愛情從來也不能用來比較的,也比較不了。
每一個人也是截然不同的,每一場感情也是一樣。
 
有人說,人一生幸運的話會遇到兩個人,一個驚艷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


很多人也會認為,最愛的肯定會是後來的那一個。
但她不喜歡這個答案,缺失了其中一個也成就不了現在的她。
 
一個愛在當下。
一個愛在那些回不去的時光裏。
 
她想,沈思思應該是愛他的。
他們一起這麼多年,不可能一點感情也沒有。
更何況,女人總是有些斯德哥爾摩症傾向的。
 
她抬眼對上對面的男人,眼泛淚光的男人,心裏不無觸動。
你能想像一個像黑熊般壯碩的男人﹐在你面前哭得像個孩子似的嗎?
 
她,還是心軟了。
 
「你和思思很像。」在她臨走的時候,他看著她說了一句話,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他是在咀咒她嗎?
這男人真是挺怪裏怪氣的。
 
「我才不想像她。」她有些不高興的回道,伸手拉開了車門,踏著負氣的腳步離去。
 
這個大威真是古古怪怪的。
 
思思抗拒他也是有道理的。
誰會喜歡這樣神經質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