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小姐死了。
還死得很慘。
從80多樓被人扔下來又怎麼能不慘。

她是很可憐。
但怎樣也比不上喬陽哥所承受的半分!

那個笑起來眉眼彎彎的男孩,那個比所有人也善良的男孩,那個從不嫌棄他讓他重新抬起頭來的男孩,他現在就躺在裏面,每一秒也在與死神搏鬥。

他知道他肯定能活下來的。


肯定能。
沒有甚麼是沈喬陽做不到的!

但受到了那樣的屈辱!
這要他以後還怎能抬起頭做人!

那班人渣!
他要殺光那班人渣!
他要他們每一個也受盡折磨!
他要他們搖尾乞憐的求他讓他們去死!



阿餘盯著那顆刺眼的紅燈,抓著沙發上的手用力得青筋暴漲。

「老大,希哥醒了。」

通往頭等病房的走廊有點長,還有點窄。
他們帶來的人有點多。
但那些跟上的人卻更多。

一時間,失去了孖生姐姐,弟弟又傷重危殆。


那個無論做甚麼也漫不經心的男人終於倒下了。

阿餘推開房門走了進去,迎接他的是滿室的陰暗。

房間裏沒有開燈,但窗簾卻被拉開了。
憑著窗外碾轉折射進來的光線,他依稀能看到站坐在窗前男人的身影。

很孤獨。
這是他唯一能給出的描述。

因為,曾經的他,也和他一樣。

「真的是她嗎?」幽幽的聲線此刻空靈的盪漾在滿室陰暗的空氣裏。

「警察在花槽裏找到她的手指,上面有...」男人冷硬的聲音才說上幾個字便被人生生的打斷。



「行了。」是幽幽的雙音節。

「剛才醫生來了抽血做鑑定,明天便會有最準確的結果。」阿餘看著沙發上仰著頭合眼的男人,繼續沉聲的稟報道。

「晨曦呢?」仍舊是幽幽的聲音,但這次他能聽出那底下的咽意。

「喬陽哥他還在搶救中,醫生說......情況不太好」阿餘手握在唇邊輕咳了聲,才沉下聲說。

但他有信心,他會撐過來的。
那個男孩說過,即使是再絕望的時候,也不能失去希望。

他把這句話一直也記在心裏。
他知道,他也一定能做到的。



「阿餘~」男人的聲音拉得很長,就像一根橡皮圈被人拉到極致似的。

「你恨那些姓侯的嗎?」他問他。

深夜的山頂豪宅區,寧靜得隱隱泛著一股風雨欲來般的詭異。

阿餘看著身旁那個輕哼著不知名旋律的男人心裏嘆了口氣。
這男人怎麼又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他們這次一個手下也沒帶來。
不帶也好,那些怎樣也是侯家的人。
侯家的人,一個也不能相信。

一輛車,兩個人。
還有,那塞滿了整個後座的藍白色氣油桶。


緩緩的滑至一道冰冷的銅閘前。

「抱歉,匯哥說......」一個鋼閘旁站崗的男人走了上前。

嘣!
餘音在被燒焦的空氣裏久久不滅。

阿餘怔怔的看向還在冒著輕煙的槍管。
心,飛快的跳著。

很快。
這把槍,那個人,都很快。
剛才他才聽到保險扣落下的聲音,那個男人便倒了在地上。

上一秒還是一臉漫不經心的男人,下一秒還是一樣的漫不經心。


不同的是,他手裏多了一把槍。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親自動手。
但他知道這絕不會是最後一次。

「彭少希,你來做甚麼?」侯文匯看著倚在跑車車門在抽煙的男人,再看向那快流到他皮鞋旁的暗紅,不動聲息的後退了一步踏上身後的石壆。

一來就是給他一個下馬威。
這樣就以為能震懾得了他嗎?

要是他這樣就被嚇壞,那他怕是活不到現在了。
不被對頭殺死,也早被大哥親手斃掉了。

大哥。
他的大哥。

他現在還好嗎?

「想放一把火燒了這裏。」男人鳳眸微掦,微涼的聲線夾著灰白的煙圈呼了出來。

「你瘋了嗎?」侯文匯濃眉一挑,聲音不自覺地掦高。

這裏豈容他如此的放肆!
他憑甚麼!

憑那虛有其名的第二把交椅嗎?
侯家,始終也是由姓侯的做主。

「憑我可以救他們。」褐色的牛津皮鞋踩上了剛被扔下的煙頭,那雙微掦的鳳眸終於抬了起來。

他在賭,賭他已經絕望得走投無路。
反正,與虎謀皮那樣的蠢事他都做了,也不差在這一件。

那個男人不像侯文英。

他那樣老謀深算的老狐狸怎會這樣輕易便著了別人的道。
所以,他得趕快。

有人說,你要一個人死,最痛苦的方法就是先殺掉他最喜歡的人。

但他不要他死。
他要他,比死更難受!

他要他,失去後連回憶也不能再擁有。
他要他,失去所有用來懷念她的一切。

富麗堂皇的白色大宅只剩下一片頹垣敗瓦,就連花園也被燒成了一片灰燼。
彭少希俯身撿起一串吹落到腳邊的紫藍色小花,指尖揉捏的在把玩著,性感的薄唇始終掛著一抺淡淡的,嘲諷似的弧度。

龐貝城殞落,只用了18個小時。
而這埸火卻燒了一整天。

這座城,比龐貝更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