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穿越,這件事本身就跟死亡的狀態極之相似。首先建立在靈魂在肉體死後仍然存在的這個觀念之上,死者的靈魂不是以某種形態留在我們身處的世界,就是去了仍然活著的我們無法前往的彼方,也就是字面上解釋的『別的世界』。可以說死亡也就是穿越到其他世界的形式之一,而在多數情況下穿越在感覺上也跟經歷死亡極為相似。就像高空墜落,腎上腺素會開始分泌,胃腹裡有甚麼在攪動似的,愈來愈激烈;接著心跳加速、比平時更渴求氧氣的肺部抽動著橫隔膜用力的吸氣,卻還是無法擺脫那種缺氧窒息的暈眩,然後抱著肚子跌跪在地,甚至會讓人想嘔吐或者失禁。凡有生命之物,大多都會本能地從對死產生恐懼和排斥,全力的活著、掙扎逃避,這很正常。

若要穿越到異界,就意味著要面對『死亡』,硬生生的承受這份恐懼和生理不適。這不是毫無覺悟的人能隨便做到的事。但那三個人還是做到了,在五年前追隨著茉麗安女神的啟示到達了那個世界,那個名為『堤爾納諾』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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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説特拉克嗎?」

「他在哪裏?」 「身體沒事吧?」




「能帶我去見他嗎?」

不小心漏露了不該透露的事,少年的粗心大意讓事情一下子變得麻煩了。在他身旁的少女馬上就反應過來,保持著一貫的冷靜,起來處理這個局面。  
「請問,你是特拉克的甚麼人?」以平淡緩和的語氣,發岀這個關鍵性的提問。

自己究竟是特拉克的誰?可以以哪一個稱謂自稱?
不是戀人,因為只是自己一廂情願;朋友…又不好意思這麽說,因為兩人只見過五次,自己或許也不夠格自稱是他朋友。
況且,彼此之間的關係又怎能以簡單的一言兩語、一個簡單的稱謂說明?該由哪裡說起?該怎樣解譯?該把自己的祕密說岀來嗎?

面對這個問題,修女一時之間混亂到說不岀話來。





「抱歉,也許這樣的説法會讓你感到不舒服。」在這包含著體諒的句子中體現了少女這段日子以來的成長,是過往的她所不具備的柔軟。「但是特拉克他說過不希望自己的事被其他人知道,我不能隨便違反承諾。」
拿岀一根藍色的羽毛,少女牽著少年的手。

「克莉絲的事我會告訴特拉克的,剛剛的問題……」
「下次再見面的時候再告訴我吧?」 
「只要你願意說岀來,無論事實有多讓人震驚,我們都不會對你改觀。」 

「因為我們相信,我們所認識的克莉絲小姐。」
兩人在羽毛捲起的風中消失,甚麼都沒有留下,除了這溫暖的話。




修女握著胸前的項鍊,心裡流過了一股暖流。

「以前的她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吧?不知不覺間長大了,真是了不起……」少女的友人靠近修女
「所以,你決定要怎麽做?克莉絲小姐。」 

像一朵雨後盛開的花那般明媚,眼睛濕潤的克莉絲看向高壯的青年。
「我會把事情全部說岀來的,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就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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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晶的花瓣靜靜地降臨在靜謐的夜之森林中,特拉克一個人站在黑木的祭壇上。地面被銀白色的雪覆蓋,是尚未被踏上腳印的新雪……這樣說好像也不太對,因為這裡本來就長年下著雪,很難介定『新』的定義。距離上次有外來的訪客在這裡留下足印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明明是自己要人不要再來,到這裡回復寧靜以後又感到寂寞。意識到自己這份自相矛盾,特拉克自憐又自嘲的笑了一笑。 

 「……沒有人再來才好。」
趁還沒有深入之前及早回頭,把樂園和女神的事統統忘掉,回到平靜的日常,在末日來臨之前好好生活。這已經不是我們任何一個人可以拯救得到的未來。連神也不是站在我們這一邊,人類已經毫無勝算。




女神究竟準備了甚麼來終結人類,特拉克無從得知,也不想再深究。當初光是進入樂園,就已經讓他失去了無法挽回,最重要的寶物。

鼻頭在冰冷的空氣中發酸,那股微痛牽動了淚線,讓人在瞬間難過到想要落淚。
一直以來有他們在身邊,所以失敗再多次也能笑著站起來。如今,在他們不存在的世界裡,還可以以甚麼來支撐自己繼續走下去?可回去的地方和該到達的未來早已不在了,只剩下自己一人留在原地,無助的佇立到今日。


『你們不是相信樂園是存在的嗎?為什麼動搖了?為什麼放棄啊?』
半年前,偶爾的機會下,有三個年青人闖進了這個孤寂的空間。兩男一女,又同樣地帶著那個不祥的夢,機玄巧合下找到隱居雪原的自己,得知自己是三勇士傳說中的特拉克後就開始詢問有關樂園的事。

――那三人一起共同進退的身影,實在跟以前的我們太過相似了。
一樣的,向著目標努力前進,看起來多麽的耀眼、多麽的美好…… 只是,一想到他們在追逐著錯誤的方向,作為在同一條路上走過的人,特拉克無論如何都希望阻止他們。不要像自己那樣付上代價、失去所有,到最後才後悔地痛哭。

「……很久沒見了,特拉克。」晚了半年,意想不到的稀客在夜中到訪。
打破沉默、踏雪而來的,是那三人中的其中兩人,呃……是叫甚麼名字來著?才半年而已,怎麽想不起來?啊對了,伊蕾、和哉。
那個時候對自己死纏爛打的那位反而不在……名字,好像是甚麼崎。明明其他人隔了幾年沒見特拉克都能清楚的把他們的名字記住,就這幾個米列希安才沒見半年,他們的名字就已經開始在記憶中淡化了,真是不可思議…… 





「怎麽了?」思考太深入恍神了,被眼前兩個少年人擔心了。表示自己沒事之後詢問他們前來的原由
「樂園和女神的事,還是沒有放棄嗎?」

「不用再說了,我們是不會放棄的。」
「是哦,看來是沒這麼容易讓你們死心了呢。」特拉克無奈的笑了一笑,認命似的詢問起調查進度
「那,到目前為止你們查到甚麼?」
――反正就先附和你們,再把有問題的點指出來吧。

聽女孩從來歷不明的神職人員項錬說到魔族語的禱文,都是不太意外的內容,畢竟也是自己在從樂園回來至今找到的東西,那些足以展露茉莉安真面目的證物,當時為了能讓那個叫甚麼崎的男人明白也特意給他去看清楚了,不過以半年的時間來說只調查到這些進度會不會有點慢?在伊蕾把事情都短短地報告完畢後,正當特拉克想要指出疑點加以反問之際,沉默已久的少年看向特拉克,緩緩的問:「特拉克,可不可以告訴我們,當時你們在樂園發生了甚麼事?」

單刀直入的提問,老舊的傷痕被觸碰了,胸口隱隱作痛。

「那不是你們該深究的事,我只能說那是一個既凶險又殘忍的真相。」
摀著作痛的傷口,狼狽的繼續勸說著。




「這件事並不如你們想像中美好……」  

「請你告訴我們吧。」少年筆直又堅定的聲音就像抓住自己雙肩的手,讓自己無法迴避。
看來不把事實說出來是無法撲滅孩子們的意志呢。被詛咒纏身的德魯伊靜靜地拆開那重重包裹的繃帶,把那個沉痛的傷口展露於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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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上黑色的邀請涵,勇敢的少年少女來到了某個地下城的最深處,推開了女神像背後那扇門,意識彷彿與肉體分離了,被門後那片無盡的黑暗吸了進去。走過那黑壓壓的通道,眼前出現不該出現於此的影像……對,正是走馬燈。強忍著那股不適感,在那深得不見盡頭的黑暗中前進。途中看到早就已經去世了的姐姐,還有一直以來跟伙伴們在路上經歷的種種……有些實在是太讓人懷念了,一不小心就恍神了。
讓特拉克的意識從混沌中回來的,是同伴的哭聲。

少女抱著雙臂哭喊著,哭聲淒涼得讓人心痛。劍士一臉難過的上前抱著女孩,輕拍著她的背。特拉克看著那兩人,雖然不知道他們究竟看到甚麼,但也能看得出,不止瑪麗在哭,在一旁安慰瑪麗的魯艾利也像是在強忍著那樣難過。特拉克上前抱著他們,搭上瑪麗那在抖震的肩頭,摸亂魯艾利那頭火紅的頭髮。

――沒事的,我就在這裡。





在黑暗中,像孩子那樣抱在一起,時間靜止在啜泣聲之間。
特拉克也閉上眼,耐心的等兩人的情緒平伏下來。
半晌,少女的心回歸平靜,劍士也拭去眼淚,三個人在那裡起來重新出發。

只要大家就在身邊,無論是要到哪裡去都是問題,不會再害怕。隨著這種想法逐漸強烈,死的恐懼也消失得無影無縱。
就這樣抵達了盡頭,向那紅色的祕光伸出手,再度傳來一陣暈眩…… 

日光讓習慣了黑暗的雙眼感到一陣刺痛,不過在這之後就能看到傳說中的提爾納諾了吧?那個沒有痛苦、沒有眼淚、沒有死亡的樂園。 

然而眼前那粉碎夢想的現實就像在嘲笑他們的努力一樣。
沒有常青的草木,植物幾乎都是枯萎的。零散的野狼到處徘徊,因為食物不夠都長得非常消瘦,夕影落在野草叢生的田間上,在巨大的不明甲殼物上留下冷清悲涼的反光;房子都變成破落不堪的廢墟,本應幸福地活著的人們都在墓地中以醜陋腐壞的姿態呻吟哀號著。完全沒一個地方符合傳說中的描述,荒涼得跟常青之國扯不上關係,看著甚至會讓人以為自己來錯地方。

『女神的力量被邪惡的魔族封印起來,樂園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吧?』
『把只要把魔族都打倒,女神和這裡的人就能得到解放了。』
『一切都會回復正常的!』 

――對,一定是這樣。

坐在那個大概曾經是村莊廣場的巨大坑洞中,天真的找著各種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即使都是些牽強的說法,不過聽起來就是比較甘甜,比較悅耳……都付出了這麼多努力,連對死的恐懼也克服了,事到如今才說都搞錯了回去吧不幹啦,誰接受得了?而且在這個荒落無人的世界,當前看起來也不像有甚麼方法可以退回去。反正,那時的他們仍然是死心塌地的相信著那個在夢中向他們求救的女神,那麼再荒誕的理由也解釋得通。

三人當中有對魔力感知還不錯的德魯伊,很簡單的就把魔力特別濃烈的地方找了出來。在北面,是一個位於峭壁上的一個溶洞,跟以往所見過的一樣,有持劍的女神像和祭壇,毫無疑問正是拉赫的系統,也就是地下城。 苦苦研究了一番,在幾乎軍糧寸斷的同時勉強趕上,找到方法進入正確的定位。已經沒有退路了,在決戰的前夜把剩下的糧食全都用上,肉塊、起司、馬鈴薯、培根、玉米,一直都吃得很克制,這是至今為止最溫飽豐富的一餐。

被食物的香氣環繞,營火溫暖的光照亮三人的側臉。面對未知的情勢,雖然各自都暗暗地做好赴死的準備,卻互相約好了要三人一起回去。想要說些甚麼緩和不安,卻害怕到連麻痺自己也做不到,於是低下頭甚麼都沒說,吃著吃著,恐懼有如惡菌那樣在寂靜的霉爛中肆無忌憚的滋長起來。

直到瑪麗說:「來唱歌吧。」
兩個大男生看向身材嬌小的瑪麗,瑪麗就說,這是爺爺教她的,心情不好的時候、害怕的時候、緊張膽心的時候就來唱歌吧!唱完一切都會變好的。有點牽強的感覺,不過特拉克很快就意會明白她的意思。
於是放下手上的碗,拿出曼陀林,久違的為琴調了音,撥著和弦,哼了兩個音……

從前從前〜    有對好朋友
山羊 和狐狸  最喜愛搗蛋〜
吶吶 今天要一起玩甚麼?  (玩甚麼好呢?)
扔泥巴吧、扔泥巴〜 扔泥巴吧、扔泥巴〜
歐啦歐啦〜受死啦〜
歐啦歐啦歐啦〜噢!
扔到灰熊了!
死啦死啦〜要死啦〜 灰熊氣瘋了!
誒嘿呵呵〜 咩哈哈哈〜糟糕糟糕、快逃快逃、
被抓到就死了啦〜死了啦〜

先是有點好笑的惡友之歌,心情一下子變得明亮,忍不住大笑起來。一連唱了好幾首曲子。和弦之上,三人的歌聲響徹這個枯黃灰暗的世界,音符在空中飄揚飛舞,與火粉一起上騰。連那些肉眼看不見的精靈也起來為他們鼓舞打氣,跟著歌聲和琴音低唱和應。

「有沒有聽到?精靈也為我們歌唱呢。」特拉克說。

自古以來,精靈都帶著由神而來、大自然的祝福充滿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神和精靈都喜歡音樂,帶有感情的音樂能喚醒這些肉眼看不見的自然精靈,當它們與你的心共鳴,那合唱本身就跟施展魔法的詠唱那樣帶有祝福的效果。學術解說有點複雜,簡單來說就是說精靈也是有感情的,你歡快的歌唱或者演奏它們也會跟你一起感到快樂,當它們跟你一起唱完一曲,你會感到亢奮了又或者精神好了就是它們和唱後留下的祝福。反過來難過的時候唱著悲傷的曲子,被悲傷感染的精靈也會一起唱,唱著唱著就受咒詛一樣走不出傷心的情緒也是有的。

唱到後面興致起了,乾脆放下了樂器,三個人圍著營火邊唱邊跳起舞來。友人的聲音,手心傳來的溫度,融化了彼此的不安。為了對抗恐懼、為了鼓舞士氣,由衷的露出笑容。剛剛的歌傳達著三人的心情,精靈們都感覺到了,也起來祝福他們。
明天無論如何都會成功的。出發前的那一夜,大家都如此相信著。

就在這樣的氣氛中,美好的一夜過去。艾維卡與眾星依依不捨的退去。破曉的晨曦把窗簾揭開,像一位慈祥的母親那樣溫柔的把三個孩子……三位準備征戰的勇者起床。放眼日光披落之處,看到的仍然是這荒涼悲愴的風景,心裡卻像拋下了船錨一樣,安定踏實。就這樣,大家拿起各自的武器,踏入那個初次來臨卻又無比熟悉的地下城之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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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見,幾個月沒更新,焦躁不安,渾身不舒服。
(FGO挑這種時間出泳裝活動就更焦躁了……半年一更實在有點太慢,既然手上有可成形的東西就來更文吧。 本身進度大概是想把三勇士末路的RP都放進來P24直接說完,
可是後來還是決定分兩回慢慢說,這個RP算是相當重要的一幕(你廢話哦有哪裡是不重要的啊?)
**黑玫瑰篇的極高機率會魔改。比起向原作致敬我會著重考慮人物的實際可能會有的心理狀態,以『那個情況下正常而言會怎樣』為優先考慮。因為我是想還原愛爾琳而不是還原劇本,發現有不合理的話我會直接魔改,不過本來就是要有新的演譯或新的內容才能稱之為二次創作吧? 彩蛋…啊對了,那首惡友之歌WWW
我是真的沒梗了,本來是想寫那種有點可愛有點鄉土的民謠風…
自己唸了兩三首兒歌後,想起以前隨口吹了一個愛爾琳的星座傳說
嗯…就從前有一對好朋友,山羊和狐狸,最喜歡惡作劇,有一天惹到灰熊,你追我跑到天邊去化成星星……就是這麼一個無厘頭的故事。
反正挺好笑嘛,那就拿來用吧wwwwww

如無意外三勇士末路的RP將會在P25說完,是的會有戰鬥畫面,我也寫得滿HIGH的。
真的有一種身處現場看球賽的熱血感,希望到時能把三勇士那感動振奮的一戰寫出來,然後把劇情直接打到絕望的深谷去呼呼呼~~
希望大家會喜歡吧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