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莉娜失戀和失業了之後,生活便開始變得糜爛。一蹶不振的她並沒有積極找尋新工作,這段日子裡,她不是整天躲在家無中所事事,就是於酒吧流連,讓悲傷無限放大。
 
某夜下班之後,我忽然心血來潮想要探望一下莉娜,可是她的手機一直沒有人接聽,心想她定是頹廢得連電話也不想去接。
 
在大門前,我敲了很久的門,莉娜也沒有前來應門,但鐵閘並沒有鎖上,我猜想她應該是身在屋內。由於我擁有莉娜家的後備門匙,於是便直接開門,打算看看她到底在裡面搞什麼鬼。
 
「莉娜!?你係咪喺入面啊?」進門後,發現廁所門是關著的,於是我敲門叫道。
 
依然是沒有回應。
 




我隱約聽見門後傳來了潺潺水聲,心想或許她正在裡面洗澡吧,可是又沒理由不回應一聲…
 
這時,站在門外的我察覺現場的空氣中蘊含了一點點血腥的味道,一股莫名的不安和恐懼立即湧現於心頭,然後,我二話不說便推開了洗手間的門。
 
進去後,濃烈的血腥味立即撲入鼻子裡,情急之下,我拉開浴簾,竟發現全身赤裸的莉娜軟軟的攤了在被鮮血染紅了的浴缸上…
 
「哇啊~!」望見了眼前這個恐怖畫面,感到大駭的我連續驚呼了幾聲。
 
發生命案嗎!?
 




當下腦海雖是一片空白,卻不忘立即掏出手機打電話報警,然後冷靜地將自己目睹的一切和身在的位置告知了警方。掛線後,我發現坐厠上放著了一個沾了點血花的信封,於是戰戰競競上前查看了一下…
 
看完了後,我明白發生什麼事了…
 
原來莉娜是割脈自殺。
 
信封裡的,是莉娜的遺書,裡面講述她為情所困,由於情傷所帶來的痛苦超越了所想,加上對自己一直以來的犯賤感到相當悔恨,故希望藉著自殺來為一切劃上句號,還說很想跟自己的媽媽和好朋友說一聲對不起…
 
每讀一字,內心便抽痛一下。
 




之後的內容,由於被自己所落下的眼淚沾濕了,字體都化開了,所以無法再讀下去。
 
我望著氣若遊絲的莉娜,從沒有想過她的心靈竟是如此脆弱。
 
傻妹子…為什麼如此看不開啊?
 
被男人拋棄而已,有什麼大不了!?你的身邊還有家人和朋友,不是嗎?
 
幾分鐘後,警察和救護員都紛紛來到了,他們立即將奄奄一息的莉娜送進醫院,途中我一同坐上了救護車,待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希望能夠給她一點點的溫暖和勇氣,並讓她知道,一直以來,她從不是孤單一個。
 
…..
 
不幸中之大幸,經過一番搶救之後,醫生總算將徘徊於鬼門關的莉娜拯救了回來,但由於她失血過多,暫時仍是處於昏迷狀態。
 
不知道是命運的安排還是什麼,若不是我的出現,莉娜或許已經一命嗚呼。




 
是巧合也好,是命運也好,有些事,彷彿是冥冥中註定了一樣。
 
莉娜被搶救的期間,我聯絡了伯母,告知了她莉娜的情況,雖然莉娜一直沒有搬回到原來的家,伯母亦沒有就莉娜成為小三一事作出過原諒,兩母女的關係一直還是非常惡劣。可是,當伯母知道莉娜差點賠上了性命的時候,便立即憂心忡忡的趕來了醫院的病床旁邊,更一直握著莉娜的手哭個不停…
 
二人雖說過要斷絕母女關係,可是,骨肉相連這個事實是永遠無法改變的。
 
由心而發的真摰情感,是無法裝出來的,我看得出,伯母仍是相當著緊這個女兒。
 
「呢個傻女…點解要自殺咁傻啊…」幾乎哭斷腸的伯母說。
 
「其實…佢同個男人已經分左手,可能只係一時睇唔開,所以先…」我說。
 
「太傻喇!為一個拈花惹草既男人而死,值得咩!?」伯母顯得相當激動。
 




「其實莉娜既心底一直都係好寂寞,好想有人錫…」我上前握著了伯母和莉娜的手說:「原諒佢啦,我會勸佢搬翻黎同你一齊住,唔好再俾佢自己一個人咁孤獨。」
 
哭不成聲的伯母點了點頭。
 
經過了這一晚,圍繞於自己身邊的不快事情終於少了一件。
 
之後,莉娜留院了大概一星期便獲批准出院了。為了女兒的事,伯母最近花了不少心神和時間,幾乎沒有好好的睡過一晚,為免她操勞過度,於是由我和君詠陪同莉娜出院,將她送回到那個真正的家。
 
莉娜的故事,總算能以大團圓作為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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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位於觀塘的Band房不再被續租之後,潮達就像失了蹤般,一直都聯絡不上。大概於一個月前開始,他經常不接聽自己的電話,就算接了,聊不夠兩句他便嚷著有事忙要掛線,除此,他一直不肯透露自己的行蹤,處於被動位置的我彷彿一直被牽著鼻子走。
 
問他的朋友,只知道他仍未找到合適地方作為新Band房的落腳點,還指潮達最近突然少了跟他們聯繫。




 
女人的疑心不禁令我生了一個想法:他這陣子變得如此古怪,一定是與安瑩有關。
 
他真的變心了嗎?他不再愛我了嗎?我有什麼地方不及安瑩?不及她那般楚楚可憐嗎?
 
我跟潮達已經沒見面兩個多月了,在一起十年了,這是兩人分別最久的一次,感覺比異地戀還要遙遠,明明大家身處同一個地域,卻像玩捉迷藏般不斷你閃我躲。
 
……
 
十二月十二日,晚上。
 
澤森打了個電話給我。
 
「喂!我好似見到你男朋友喎!」他說。
 




前陣子,我將自己和潮達之間的事告訴了他。
 
「吓!?真係?你有無認錯?」
 
「無認錯,我肯定係佢。」
 
「咁佢而家喺邊?」
 
「旺角行人專用區,好多人做街頭表演嗰度。」
 
「自己一個?佢喺度做咩?」
 
「係啊,得佢自己咋,佢喺度自彈自唱。」
 
「可唔可以麻煩你唔好走,企喺度望實佢先,我而家即刻過黎!」
 
「無問題!」
 
終於找到他了,無論如何,今晚一定要弄清楚到底我倆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
 
旺角。
 
我的步伐從未如此急促過,一直在人群密集的街道上穿梭,即使不小心與途人的身體撞上也沒有回頭道歉,因為我怕稍一停下來,自己心愛的人便會再次跑掉。
 
內心急得如正在焚燒一樣。
 
忽爾的冷淡,令我感到十分難受,假如不把他捉緊的話,他會漸漸遠離自己的世界,我清楚的感覺到。
 
來到了旺角行人專用區,我環顧了一下四周,始終找不到澤森和潮達的位置,於是我致電了給澤森。
 
「你到未?」他問。
 
「我到左喇,你地喺咩位置?」
 
「你喺行人專用區既中間一路咁行過黎,就會見到我地架喇。」
 
於是我繼續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後,終於,前方不遠處出現了自己一直期待著的身影。
 
頭戴鴨舌帽的潮達正站於街道上彈著結他,附近圍了不少途人,我走進了人群堆中,更特意繞到了他的身後,好讓他看不見我,無法再作出躲避。
 
演奏完了一曲之後,現場掌聲響起。
 
潮達除下了結他,然後對現場的聽眾們說:「多謝哂各位今晚既支持,以後我每逢星期六晚都會出現喺呢度彈唱俾大家聽,有緣既話,我地之後再見。」
 
說完之後,圍觀的途人紛紛散去。
 
看見他的結他聲和歌聲吸引了一班知音人,心裡是由衷的替他感到高興。
 
知音人全都散去了,就只有一位聽眾仍然待在原地,然而他終於都注意到這位忠實支持者的存在…
 
在人來人往和異常嘈雜的街道上,兩人如定了鏡般對望著。
 
他凝望著我,其眼神變得有點不一樣了,從他那露出厭惡的雙眼裡,我看不見預期中那應有的情感…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眼神,至少這十年來,我從未跟這種眼神對上過。
 
「咁得閒既?」他的表情十分冷酷。
 
說完之後,他彎身收拾著地上音響器材,再沒有望向我。
 
很冰冷的感覺,冷得猶如身體沉入了冰海一樣。
 
「到底發生咩事?」我緩步走上前,當踏出了第一步,才頓覺當下的腳步原來是那麼沉重。
 
「你朋友喺嗰邊等緊你喎。」他指著站在不遠處的澤森。
 
「呢個幾月黎你去左邊?點解唔搵我?」思緒開始變得越來越亂。他表現得越冷酷無情,我的心便越感到刺痛。
 
他沒有回應,只是繼續蹲在地上抹拭著他那個專用的結他。
 
這時我才發現,一直繫於結他上的,那個印有「堅」字的迷你結他鑰匙扣,原來已被解拆了下來。
 
「你到底做咩者?我地之間發生左咩事啊?」他的沉默,令我變得焦急。
 
他終於望向我的雙眼:「你係咪翻屋企,一唔一齊?」
 
快要哭出淚來的我點了點頭。
 
跟澤森揮手道別之後,我便與潮達一起乘車回家。
 
在車上,他的視線一直停留於窗外的街景上,沒有吭出半句說話。我跟他講話,他卻只以點頭和搖頭來回應,從見面的那一刻開始,他便是如此無情。
 
感到沒趣的我,只好一同沉默下來,心想也許車上太多人了吧,下車之後,我們再平心靜氣地聊一下。
 
車停了,我們一如以往地在較鄰近我家的那個站下了車。
 
「夜喇,早啲翻去休息。」他淡淡地拋下了這一句後,便想轉身離去。
 
「你同我企喺度!」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我終於忍不住要咆哮。
 
他回頭:「咩事?」彷彿完全事不關己一樣。
 
「你而家算點啊?你因咩事要刻意避開我?因咩事要突然間變到咁冷淡啊?」鎖於眼眶中的淚水此刻汨汨流下。
 
「我地一齊左幾耐?」他問。
 
「今日係十二月十二號,我地啱啱好起埋一齊十年喇!」我一邊哭一邊說。
 
「浪費左你十年既青春,對唔住。」他再次想要轉身離開。
 
我立即衝了上前,擋了在他身前並捉緊了他的雙臂:「咩對唔住啊?咩浪費我青春?你講咩啊?」
 
假如跪下來就能夠把他挽留的話,我不介意立即就做。
 
「我唔想傷害你。」他的目光有點飄浮
 
「我唔明啊!咩傷害者?到底係咩原因令你變成而家咁?」眼前影像變得越來越朦朧,卻又不敢將淚水拭去,因為我怕一旦放開手,十年的感情會就此無疾而終。
 
他嘆了一口氣後說:「個答案你唔會想知。」
 
「係咪因為安瑩?」此刻的我就像一個瘋婆。
 
他不語。
 
而不語即是默認。
 
「我有咩比唔上佢?」
 
他搖頭。
 
「因為新鮮感?難道十年既感情都比唔上一刻既新鮮感?」
 
他又再搖頭。
 
我快要跪下來。
 
「咁係咩原因啊?」
 
「安瑩佢有左。」
 
晴天霹靂。
 
「咁即係點!?」
 
雖然十分害怕,但我還是想確認一下,他說出的答案,會否跟自己所想的一樣…
 
有時候,女人就是這麼犯賤,明知故問…
 
但,我想知道的,並不是他會給我怎麼樣的一個答案,而是他會用一個怎麼樣的方式將答案講出。
 
「佢個肚係我既。」他的平靜,帶著無比的殘酷。
 
這是我最不期望聽到的一句話。
 
建築了十年的情感,瞬間崩落。
 
他回應得十分輕描淡寫,彷彿不曾愛過我一樣。
 
目前的局面,已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預算,這一種背叛,我沒法原諒。
 
淚止住了…
 
我緩緩地將環抱著他的雙手垂放了下來…
 
眼前一切開始天旋地轉著,身體彷彿比我更受不住這個刺激。
 
頭很痛,我不斷用手輕搥著自己的太陽穴,好讓自己能清醒一點。
 
胸口那苦悶難挨的感覺不斷膨脹,更覺有點窒息,於是猛力地吸進街上那的淒美的冷風,空氣卻彷彿突然降低了含氧量,窒息感無法被舒緩,
 
暈眩的感覺變得越來越強烈,故只好閉著目。
 
什麼希望跟我白頭到老,在音樂室跟我求婚的,原來全都是假的…
 
「都話左你唔會想知道個答案,其實你…」
 
「我明白…」我示意他不要再講下去。
 
這次轉身離去的人,是我。
 
已經沒什麼話可以說了,既然事情已發展至這種地步。
 
雖然是「突然死亡」,但至少我不用背負著「莫須有」罪名去為這段關係劃上句號。
 
因為做錯了的人,是他。
 
故事並沒有因為添上了句號而變得圓滿,但,完結並不一定要圓滿,就如自己一直相信的人,也不一定會對自己忠心。
 
這場歷時十年的愛情遊戲,終於分出勝負,結果是我輸了。
 
原來被自己最深愛的人背叛,感覺是這麼不好受,那種彷彿被人用利器往自己心坎裡狠狠地刺下去的痛,簡直是生不如死。
 
差不多回到家的時候,手機突然震動了幾下,螢幕上顯示了潮達傳來的文字訊息…
 
「對不起,這些年來,我知道你付出了很多,但這間接為我帶來了痛苦。」
 
無論多少句對不起,都不足以彌補我所承受的傷害
 
我不明白,為何自己的愛會為他帶來痛苦?
 
「痛苦什麼?」
 
「因為你付出太多了,我們之間的愛並不對等...這些都是我虧欠你的,去找一個比我更懂愛你的人吧。」
 
男人都是這樣子嗎?明明是自己做錯了,還把說話講得那麼理直氣壯。
 
記得他曾經問過,假如有天發現他出軌的話,我會否給他一次機會…
 
答案是不會。
 
最後,我為這段已死的愛情留下了最後一句遺言…
 
「分手吧,請不要再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