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初點解你會睇得上我既?」在巴士上,潮達問。
 
「無端端點解咁問?」靠在他肩膀上的我回應。
 
「無…諗翻起原來我地都已經一齊左好耐,但係我好似一直都無問過點解你當時會鍾意我。」他說。
 
「仲記唔記得,我地第一次正式見面係喺邊度?」我問他。
 
他想了想,然後說:「學校既音樂室囉。」
 




「講樣野俾你知啦,其實我第一次見你,係喺我地屋企附近既便利店門口。」
 
「便利店?我舊時翻工個間?」
 
「係…有日我經過便利店,見到有個小妹妹俾人整跌左杯雪糕,之後佢喊起上黎,而喺入面做緊野既你就跑出黎安撫佢,仲翻入去拎左杯新既雪糕出黎俾佢食添…其實由個一刻開始,我已經鍾意左你,但係當時我連你叫咩名都唔知,直到後來先知原來我地係讀埋同一間學校…你話緣份既野係咪好奇妙?」
 
「哦…係咩…我對呢件事又無咩印象喎…」
 
「嗰陣你有對住我笑架!」
 




「真係唔記得喇。」
 
「我咁平凡,你對我無印象都好正常既。」
 
「但係有一件事我諗你真係唔知,我第一次見你的而且確係喺音樂室。」
 
「嗯!?」
 
「有一日放左學之後,我喺音樂室個雜物房度搵野,期間我聽到外面有人彈起《我的野蠻女友》主題曲既前奏,但係一聽就知係門外漢…於是我就望出去睇吓到底係咩人…結果俾我發現一個可愛得黎又傻奸奸既四眼妹喺度彈琴,但係彈黎彈去都好似彈唔到咁,最後仲發哂忟憎…可能當時環境太暗,所以你睇唔到我掛...但就係因為嗰次,我開始對你有印象。」
 




「乜原來我地未識嗰陣,已經俾你睇到我啲醜態?過左咁多年先知,我真係好瘀啊…」
 
潮達笑了兩聲,然後輕撫著我的頭髮,再輕吻了我的額頭一下。
 
簡單的一吻,有時更勝於千言萬語。
 
「其實你有無諗過,第日會係點樣同我求婚?」
 
「吓…我無諗過要求婚架喎。」
 
「搞錯啊,你唔係咁懶啊?結婚一世人得一次…」
 
「但係如果而家講左,到時咪無驚喜?」
 
「到時我都唔記得左啦!講啦,我而家聽,可以而家幻想下同開心下呀嘛!」




 
「唔…我諗我會搵個機會帶你翻去舊時中學既音樂室,然後喺嗰度向你求婚,夠哂特別啦!?喺邊度識,就喺邊度求婚。」
 
「哈…都好喎!虧你諗得出。」
 
……
 
工作到倦了,閉目養神期間,偶爾會想起舊時的甜蜜畫面和對話。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麼,最近總覺得潮達有意避開我,通電話和見面的次數逐漸遞減,而且感覺也變得有點不一樣了…
 
我對他的思念依舊沒有變,可是他跟我牽手的時候,掌心與掌心之間彷佛失卻了舊時的一份緊緻;跟我待在一起的時候,他的眉頭經常皺起,講不夠幾句話便顯得有點不耐煩...
 
最明顯的,是我們四目交投的時候,從他的眼裡,我彷彿再也無法看到自己。
 




畢竟這是我談過的唯一一場戀愛,故對於面對情感轉淡一事,這可說是第一次。
 
「男人都是花心」的想法再次於腦海中浮現。
 
如果潮達變心了,那我應怎麼辦?
 
如果他跟別的女人發生了關係,我又會有何感覺?
 
這陣子經常胡思亂想,曾想出過一百種可能性,卻全都是得出壞的結果。
 
原來愛情並不只有七年之癢一個危機嗎…
 
……
 
星期五,晚上。




 
經過Band房樓下的時候,我發現潮達正在與一名西裝男爭執,而安瑩則躲了在潮達的身後。
 
「我地既野,關你咩事啊?咪多管閒事啦死老襯!」西裝男相當兇惡,像是想動手打人一樣。
 
「我係佢朋友!」潮達指著身後的安瑩:「朋友有難,我而家睇唔過眼,得唔得啊?」潮達大聲回應,氣勢絕對不輸給對方。
 
「哦!原來識左條契家佬啊!?唔怪得呢排搵親你都話有野做啦,原來係去溫仔!」西裝男向著安瑩大罵。
 
安瑩激動反駁:「我無!你唔好屈我!」
 
我大概明白目前的狀況了,那個西裝男應該是安瑩的男友,中間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而潮達則正為此維護著她。
 
「唔使扮野喇,你都係嫌我俾唔夠錢你者!?」西裝男從衣袋裡掏出了一疊鈔票,然後拋向了安瑩的身上:「嗱!錢啊!錢啊!執啦八婆!」
 




這時安瑩忍不住哭了起來,而潮達則伸手將西裝男推開。
 
西裝男像發了狂一樣,往潮達的臉上轟了一拳,然後更將他推跌在地上:「死老襯想郁我?」
 
得寸進尺的西裝男欲再出手, 我見狀立即上前喝止:「喂!停手!」
 
「你頭先做既野講既野,我全部拍低哂!」我用手機鏡頭對向他:「睇你身光頸靚咁,應該都有頭有面?你都唔想我將條片擺上網,然後俾人起你底架?」
 
其實我什麼都沒有拍下,只是在嚇唬他而已。
 
「嚇鬼啊八婆?我未驚過啊!」他說。
 
「一係你同個兩位差人哥哥講囉。」我指著街口附近兩名正在巡邏的警員。
 
西裝男一臉憤慨,卻又不敢再輕舉妄動,他向我豎起母指:「你好野!」然後回頭對著安瑩說:「睇路啊!我仲會再搵你地架!」
 
望著西裝男走遠了之後,我立即回身視察了一下潮達的傷勢:「你點啊?」
 
他的兩邊手肘均被擦傷至流血。
 
「無野,小事黎者…」他說。
 
安瑩一邊哭著,一邊用小手巾為潮達進行包紮:「唔好意思啊,搞到你受傷…」
 
「傻啦…都唔關你事。」潮達。
 
「頭先個男人係咩人?」我問。
 
「上到去Band房先講。」
 
之後,安瑩跟我娓娓道來,那個西裝男原來是她的前男友,是一名家境富裕的二世祖,更是這間Band房的業主,難怪此單位從來未被加租。
 
起初安瑩是貪圖對方的財富才跟他在一起,後來一起久了,對方的真性情逐漸原形畢露,脾氣暴躁的他經常對她呼呼喝喝,有時更會動手打她,對她就如奴隸一樣。
 
忍耐多時的安瑩於前幾天主動向他提出分手,怎料心有不甘的他今天竟然想向安瑩發難,碰巧潮達在場,於是便發生了剛才的事。
 
「呢啲咁既人渣,唔使驚佢既,有咩事咪報警。」潮達說。
 
「佢並唔係善男信女,佢今日話會再搵我地,真係唔知佢下一步會做啲咩…有時連我都唔知佢心入面到底係諗緊咩。」安瑩的憂心盡顯於臉上。
 
「唔使擔心喎,有我喺度。」潮達安慰她說。
 
一直坐在旁邊聆聽著的我,心中感到有點忐忑和不安。
 
是因為看見他為別個女人的事表現得如此上心…還是擔心不自量力的他會惹上麻煩?
 
好像兩者皆是。
 
「既然事情發展到咁既地步,而佢又知道你就係呢個單位既租戶,咁呢間Band房佢一定唔會繼續租俾你地啦?」我說。
 
潮達回應:「唔租咪唔租,我都預左。香港咁多工業大廈,我唔信搵唔到地方俾我地夾Band。」
 
為了一件本是與自己無關的事,他竟然願意如此豁出去…
 
潮達又說:「阿堅啊…你一陣係咪翻屋企架喇?」
 
「係啊。」
 
「因為安瑩佢最近搬左新屋,好多野都未搞掂,我一陣諗住過去幫吓佢手,不如你自己翻去先。」感覺上,他彷彿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他。
 
安瑩一臉不好意思:「吓…唔使啦,其實我自己一個都搞得掂…」
 
潮達說:「得架喇,你最近發生咁多事,你之前幫左我咁多,而家都輪到我幫番你啦。」
 
「唔緊要啊,還掂我都想自己一個人行吓街,你地去啦,唔使理我。」我討厭故作大方的自己。
 
跟他們道別過後,我並沒有立即離開,反而是到了附近的海旁散步。
 
攀過欄杆,坐到石壆上,迎著冷冷的海風,我終於明白澤森口中那孤獨和寂寞的分別了…
 
寂寞是一種心理,孤獨是一種形式。
 
形式上我並不孤獨,但此刻的內心卻是無比寂寞。
 
是自己少到來海旁的關係嗎,怎麼我現在才發覺海水的味道原來是這般腐臭?
 
怎麼我總覺得,路過的途人全都向自己身上投放著奇怪的目光?
 
我嗅了嗅自己的衣服,那種腐臭味彷彿是從自己身上發出來...
 
已經腐壞了嗎…屬於我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