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到黃昏之時,光線開始不足夠。
村姑專注地左顧右盼,幾秒後她指著一個方向︰「隻狐妖應該喺嗰面。」
村姑剛才應該是用法眼去找查那裡有魔物的氣息。
山頭這麼大,剛才用法眼應該虛耗了不少。
 
我們再次跟著帶頭的村姑繼續走,氣氛比起剛上山時更加凝重,海豚哥的生死未卜,獅子的犠牲,令我們都不想再說話,只是默默地跟著村姑的步伐走著。
走了大概十分鐘,村姑停下腳步,準備好武器。
見狀我們都知道露珊應該就在前面,大家都準備好武器。
 
只有牧盈在沒有拿著武器的情況下,一馬當先地往前衝。她走得比村姑更前。


我們擔心牧盈會有危險,也跟著加快步伐跑了上去。
 
多跑幾步後,我們就見到露珊在前方打坐,我們的腳步聲令她有了警覺。
正在打坐的她張開眼睛,往我們的方向看。
見到我們後,她慢慢地站了起來,淡淡地說︰「沒想到你們竟然找到這來。牧盈,你不是說自己是我的朋友嗎?現在要出賣我了對吧?人類果真是不能信。」
 
「唔係咁架!我擔心你咋!你同海豚琴晚之後就唔見咗,我哋想知發生咩事啊?」牧盈解釋著。
 
「你就是不相信我,才會找到這山來。還敢說朋友?你們是想要來殺我對嗎?」露珊說。
 


「唔係啊!我唔係嚟殺你架!我哋係朋友,我點會殺你?我點會殺死自己嘅朋友!」牧盈緊張地說。
 
「啍!我看跟你一齊來的朋友不是這樣想吧。」露珊看著我們說。
 
「廢話少講!海豚哥喺邊?」村姑說。
 
「哈哈哈哈!滅魔大師,你就看不出來嗎?」露珊笑著說。
 
我立即用法眼看一看露珊,她的妖氣跟之前截然不同,沒有像之前般濃烈,但比起之前,有更大的壓迫感。
露珊說完後,師父驚慌倒地,連說話都口吃起來︰「你…你…你…吞噬咗佢?」


 
我不是很明白吞噬的意思,但從師父的表情和動作就能知道,海豚哥是凶多吉少。
失去好兄弟的病苦,加上自責的愧疚,令心臟位置一陣強烈的酸痛。眼淚亦不自覺地流下。我很後悔,真的很後悔。如果我相信村姑,如果我相信自己的女朋友,這樣的事情就不會發生。看到待我如子的師父,自覺沒有顏面去面對他。我羞愧地低著頭。
 
「哈哈哈,果然是老師父,這一眼就被你看出來了。這傢伙營養好啊,畢竟有學過法,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樣,一個頂幾個的份,這回算便宜到我了。哈哈哈!」露珊高興地說。
 
聽到露珊的說話,牧盈驚訝地坐了在地上,邊流眼淚邊問露珊︰「點解?點解要咁做?你唔係好愛佢嘎咩?」
 
露珊還未來得及回應她,村姑就大叫︰「你以為成咗精就可以打得贏我哋喇咩!」然後快速地衝上去。
原來露珊已經成精了。之前戰鬥的對手都是妖而已,精是比妖更高一級的魔物,看來能力必然是比之前見過的魔物都要高。
 
「憑你也想打贏我?」露珊說罷,然後就瞬間半魔物化。跟她平常的樣子差不多,不過就長出了一條長長的尾巴。
村姑繼續往露珊衝過去,鐵叉直往露珊刺過去,露珊一個閃身輕鬆地避過鐵叉,尾巴往村姑的背一揮,速度之快,以不是肉眼可見的情況。
村姑被其尾巴擊中,一下就跌開幾米外。看到村姑跌開幾米,我立即擔心地跑了過去看一看村姑的情況。
幸好村姑著地時用手一擋,再滾了幾圈卸力,才不至於有大的損傷。


露珊的速度是之前的魔物不可比擬,如果想跟她戰鬥,必定要一直使用法眼才不至大損傷。
 
村姑被打至跌開後,坐在地上的師父緩緩地站起來,握緊他的武士刀,向露珊大喝一句︰「我要拿你命!」
然後,師父就架起雙刀往前衝。
面對師父的攻擊,露珊的閃避明顯比之前村姑攻擊時要困難。
右手的武士刀由左至右橫斬過去,露珊剛好閃開。師父順著揮刀的衝力,踏步向前,左手配合轉身又一個轉身斬。露珊躍起,竟跳得比一個人更高,閃過斬擊。
師父快速地回過身後,露珊仍在騰空。右手的刀立即斜向上地揮過去,騰空中的露珊沒有閃避的空間,竟用手捉刀鋒跨過去,利用刀借力,順勢向師父的臉門踢了一腳。
露珊著地,雙方跳開保持距離。
 
師父的臉門上一個腳印,好不狼狽。而且腳印上的灰塵明顯會影響視力。
各自保持距離後有歇息的空間,師父立即用衣袖擦一擦臉上的腳印,露珊用舌頭去舔一舔手上傷口流出來的血。各有損傷。
師父仍在擦臉的時候,露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到師父前,一腳踢過去。
師父亦察覺到牧盈的氣息,揮刀擋腳。露珊立即收腳踏地,刀揮空,露珊另一隻腳立即踢上,向著師父揮刀的手使勁地踢。
 
露珊突如其來的攻擊,縱使是師父,也避不開攻擊。揮刀的右手被露珊一腳踢中。


揮刀的衝力加上這一腳,師父手持的刀順著這力度飛了出去。
幸好師父用的是雙刀,這時候左手立即揮刀斬出。這一斬不是攻擊,看得出來只是想迫退露珊。露珊輕鬆跳開。
 
剩下一把刀的師父改為雙手握刀,繼續向露珊展開攻擊。
被踢開了刀的師父比之前的進攻模式更加小心。每一下的進攻,都有防守的後著。
露珊亦想不到師父失去一把刀後,實力竟不減反增。她狼狽地閃避著。
 
師父高速地揮著刀,每一刀都貼近身體地揮出,攻擊範圍雖然縮小了,但防守性很高而且很靈活。
 
師父一邊揮刀一邊踏步向前,向著露珊步步進逼,將露珊推近一棵大樹。
露珊眼見退路將盡,用力地向後一躍跟師父保持一秒的距離。然後揮一揮手。
露珊的手瞬間魔物化,手上的爪很長,尤如數把利刀握在手上一樣。露珊揮出她的爪去擋住師父的進攻。
 
站在我身旁的村姑此時亦跳出去加入戰鬥,看到村姑跑了出去,我立即跟上。
師父換成單刀後,因為攻擊的範圍收細了,反而令我們都更容易上前幫忙。


村姑跟我用的都是短武器,我們默契地走到露珊的左右後方準備展開攻擊。
師父為主攻手,不能退,他要一直地向露珊進攻,好讓我們有機會。
只要他逼退露珊一步,不管她是退左退右,都得接受我或村姑的攻擊。
 
師父見狀,再加速本來已經很快的揮刀速度,彷彿已經看不到刀影一樣。被這樣的速度一逼,露珊的擋隔已經邊得很狼狽。師父將揮刀的手更加拉近自己身體,再偷偷踏前一步。當揮刀的手揮至胸口時,師父手腕一轉,將刀刺出。
 
面對此攻擊,露珊只能後退。她退後的這一步,正是我可以攻擊的範圍。一直靜候時機的我眼見時機一到,立即搶攻,將刀刺出。退無可退的露珊眼看要中我刺刀,竟再次踏前,踏步回師父的方向。我的刺刀刺空了。
 
師父剛收刀,但再劈下也是瞬間的事。露珊要不就後退中我的刺刀,要不就中師父的斬擊。
師父馬上又揮出一刀,這刀,必中無疑。
 
「對唔住啊爸。」
 
師父立即收力,刀沒有斬中露珊。
因為剛才從露珊口中說出的聲音,正是海豚哥。我和師父都被突如其來的海豚哥聲音震驚到,令我們呆站著。


 
露珊趁機一腳踢開了師父,師父被踢出幾米以外。
「師父!」我大叫一聲,然後胸口就感受到劇烈的撞擊。
露珊用腳踢開師父後,立即用尾巴揮向我的胸口。在叫出一句師父後,我也同樣被撞飛幾米外。
 
村姑立即走過來我身邊扶起我,站起來後我立即往師父所在的方向一看,師父也迅速地站了起來。
「師父!你有無事啊?」我問。
 
「無事無事!唔洗擔心。」師父對我說。
 
「點解我會聽到海豚哥把聲嘅?」我輕聲問村姑。
 
「哩個就係吞噬…」然後村姑以很快的言語向我解釋了什麼是吞噬。
 
吞噬是魔物將人類整個吸收,從而提升自己的能力。以前我所聽說的,魔物會吸食人類的精氣神,但隨了精氣神,魔物可以吸食了整個人類。他們會得到那人類部份的能力,如他的聲音,他的力氣等等。
海豚哥現在就在露珊的體內,成為露珊能力的一部份。
 
某些老人家深信死無全屍,死無葬身之地等等的事已經叫做不得好死。但現在海豚哥是死而無屍。
就連屍體也沒有了,就連一個沒用的皮囊也拿不回來。就連想拜祭他,也要向著一個沒有骨灰的龕位拜祭。
 
屍體本來是一件沒用的東西,但當那屍體是一個你很珍重的人,它的意義就會變得非常的重要。知道海豚哥連屍體都沒有時,我的心比之前更酸更痛。
 
「爸,對唔住啊!」露珊用海豚哥的聲音對師父說。
 
這聲音一出現,就連師父這般的漢子都忍不住眼淚直流。
 
「對唔住啊,孩兒不孝,今世未能盡孝道,希望來生再服侍你老人家啦。」露珊再用海豚哥的聲音以哭腔說出。語畢,露珊的臉上馬上展現出奸險的笑容。
 
「唔好再用我個仔把聲啊!!」師父一邊哭,一邊對著露珊大叫。
一個大漢淚流滿面地叫喊,那種歇斯底里,叫身為徒弟的我非常心痛。
 
「爸,係我啊,杰仔啊!真係我啊!」露珊再用海豚哥的聲音說。
 
「你收聲啊!!」師父大叫。
喪子之痛,不一定要為人父才能理解得到,站在一旁的我,看到師父失控般的叫喊,同樣地感受到非常心痛。
 
「你真係海豚?」此時坐在地上的牧盈問。
 
「係啊。」
 
「你唔係已經死咗啦咩?」牧盈問。
 
「唔係,我只係換個方式繼續生存。」
 
「收聲啊!唔好再用我個仔把聲……唔好再用我個仔把聲……」師父崩潰大哭大叫。崩潰的哭泣令師父連站著的氣力都沒有,他已經趴在地上痛哭,完全失去戰鬥力。
但牧盈跟露珊都沒有在意他,繼續他們的對話。
 
「點解要咁做?」牧盈站了起來。
 
「哩個係唯一嘅方法我可以永遠同露珊喺埋一齊,所以我選擇咗被佢吞噬。」
 
「你自願被吞噬?」牧盈慢慢走向露珊。
 
「係,而家我即係露珊,露珊即係我,我同佢合二為一,無分你我。哩個係我想要嘅結果。」
 
「唔好再講啦!唔好再講啦!你唔係我個仔!你根本就唔係我個仔!」失去戰鬥力的師父在四支趴地上大叫。
看到如此痛苦的師父,身為徒弟的我痛心疾首,沒有理會那麼多,只想讓露珊收聲,停止師父的痛楚。
握著刀的我向露珊跑過去︰「我師父叫你收聲啊八婆!」
 
站在我身邊的村姑見我一衝,亦立即跟上︰「高叔叔!你唔好聽佢妖言惑眾!」
 
我和村姑一起衝上前,各自已架好武器,準備好同時向露珊進攻。
此時在我們面前有支雙節棍在揮動,阻擋著我們的去路,是牧盈。
我們立即停步向後一躍。
 
村姑見到牧盈竟替露珊阻擋著我們的進攻,感到非常生氣,開口就罵︰「死八婆!你做咩喺到阻住晒啊!」
 
牧盈被罵,立即瞪大眼睛,一臉不敢相信自己被罵的表情︰「我都係諗住同你哋講吓道理啫,你罵我?辜小姐,你一係就淨係識罵人,一係就打打殺殺,點解你個人咁野蠻架?你識唔識心平氣和咁同人講吓道理?」
 
「唔識啊!你死開唔好阻住晒啦!」村姑更火大。
 
「你聽我講吓啦,如果海豚係自願嘅話,我哋作為朋友,係咪應該專重佢嘅意願呢?」牧盈說。
 
「牧盈啊,嗰個唔係海豚嚟架!係露珊用咗海豚哥把聲咋!」我說。
 
站在牧盈身後的露珊偷偷一笑,然後對牧盈說︰「牧盈,你果然是我的朋友,只有你會相信我。」
 
牧盈轉個身向露珊點點頭,然後就對我們說︰「你又唔係魔物,你點知到吞噬咗嘅人係咪以另一個方式去存在呢?正所謂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你即唔係魔物,又唔係海豚,你點可以肯定到呢?」
 
「第一,佢唔係海豚哥!第二,就算係,我都要殺死哩個令我無咗個兄弟嘅魔物!」我憤怒地說。
 
「你冷靜啲先啦,我曾經睇過一本書,叫做自願被吃的豬,當中有個故事係話,有隻豬,佢一生嘅志願就係畀人食,結果一個素食者認為食佢先係最人道嘅,唔食佢先係殘忍,先係對佢唔住。哩個情況就同海豚而家嘅情況一樣,既然佢係自願嘅,我哋係咪應該專重佢個人意願?
我明白你哋架,人喺面對唔自然嘅野時,會感覺到反感噁心,當中就算無道德問題都會覺得厭惡,就好似器官移植同埋輸血咁,一開始都係被受批評,慢慢發展至今,先令人見怪不怪。你試吓冷靜咁去思考吓哩個問題吖!唔好俾怒火燒光你嘅理性。」牧盈說。
 
「我完全唔知你嗡乜!」村姑說。
 
「牧盈,情況同器官移植根本就唔同,一個係救人,一個係殺人啊!唔通你想魔物吞噬人類哩個情況多到見怪不怪咩!」我說。
 
「我唔係咁嘅意思啊,你哋唔明喇,我意思係……」牧盈仍未說完,村姑就出手了。
村姑衝上前刺向牧盈,牧盈立即揮動雙節棍,鐵叉撞向雙節棍,「咔!」的一聲。
情況相當熟識,就是在公園時村姑用來甩掉牧盈武器的方法。
 
但牧盈亦記起這個攻擊,擊中後立即向後揮掍收回。村姑再次向牧盈進攻。
此時站在牧盈身後的露珊飛快閃出,一掌推向村姑。
村姑見狀立即收回向牧盈的攻擊,一個轉身避開。
 
「牧盈!你都係滅魔家族架!你係咪要保住哩隻魔物?」村姑問牧盈。
 
「對唔住,佢係我朋友。」牧盈架起功架,這個回覆相當的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