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學期測驗結束後回到學校的第一天。
 
早上,我如常地於被鬧鐘喚醒,如常地懷著期待的心情上學去。
 
「光仔…你堂眉…點解好似唔同左咁既?」出門口前,財叔十分疑惑地看著我:「好似粗左,同埋生得埋左…」
 
「唔係掛?你老花就戴眼鏡啦!」我敷衍回應過後,便逕自到洗手間洗臉刷牙,不知為何,總覺得今天鏡子裡的自己份外帥氣。
 
回校的路途上,仍舊會偶爾看到一些白色的靈體…
 




也許你並不知道,原來靈體是有顏色之分,它們的身上分別會發著白色,綠色和紅色的光。至於三種顏色的靈體到底有何分別,當時的我仍未知曉。
 
身上發白光的靈體的外型與常人無異,擁有眼耳口鼻,神情比較呆滯,雖說它們是鬼,但似乎沒有半點侵略性,看似是一般的遊魂野鬼,現在即使跟它們對視也沒有了當初那心寒的感覺。
 
發綠光的,通常動作比較敏捷,樣子也較為兇惡,我猜是因為其怨氣比較大吧。
 
發紅色光的應該是最猛的鬼,人們口中常提及的厲鬼相信就是這一種,其身上彷彿散發著一種極之強烈的怨氣,即使只是遠遠望見,已經令我感到渾身不自在。最可怕的,它們大多數都是面目猙獰,有的身體上更是傷痕纍纍,有些更是雙目凹陷,或者五官全無…
 
記得某一晚,我跟財叔一起到家樓下拜神的時候便遇見過一隻無頭的鬼在半空中飄浮,場面相當駭人,當時我強抑著情緒才得以令自己沒有大聲叫喊出來,但全身仍不禁冷汗直標。
 




直至目前,雖然我能夠看得到這些靈體,但它們從未試過主動前來侵犯或者恐嚇,由於大家河水不犯井水,基本上陰陽眼對於生活上並沒有做成什麼太大的不便,只是覺得街上或者半空中多了很多「人」而已,而某程度上,這數量與之後的自由行相比,其實不算得是些什麼。
 
不過,萬一不小心與他們直接碰上的話,那就麻煩了。大約一星期前,由於我一時沒有留意路面的情況,於街上的某個轉角處,不小心與一位面無血色且身上發著白光的婆婆迎面碰個正著…
 
當彼此的身體相互穿過的時候,我感到了一股寒意由頭頂冒進,繼而走遍全身,當時的我打了個哆嗦。回頭一看,乍見它像是被我撞散了一樣,化作了一團白霧。
 
翌日起床的時候,我發覺全身無力,更發起了高燒來,害我被迫請了一天病假。
 
後來回想起,才驚覺原來坊間所流傳的撞鬼後會大病一場原來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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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入秋之際,學校都會舉行話劇比賽,作為場務兼燈光組的阿恆帶了我到學校的服裝間觀看一下裡面的衣飾和道具。
 
「有白雪公主造型啦,有武俠造型啦,有雪姑七友…」阿恆正在為我介紹不同款式的戲服。
 
其中只有一套令我感興趣:「咦喂…貞子都有得扮?」
 
望著眼前那束仿真度頗高的長黑髮和一件大得不稱身的白色袍,我想到了一個主意:「阿恆,我有樣野要你幫手。」
 
「咩?」挖著鼻孔的阿恆問。
 
「我要扮貞子嚇人!」我說。
 
阿恆將指上的鼻屎彈到了白色的牆壁上:「嚇邊個先?」




 
我又說:「俊賢。」
 
最近,小君和俊賢經常在學校裡待在一起,加上小君口中總是說著俊賢有什麼什麼好之類的屁話,導致我對俊賢的妒忌已經到達了臨界點。
 
今次我打算略施詭計,誘使他們二人於放學後來到服裝間,然後與阿恆合作演出一場貞子纏身,務必要將俊賢嚇壞,讓他在小君的面前出醜,以洩我心中的不忿和證明那個白臉書生其實只是一個窩囊廢。
 
計劃已經想好了,時間,地點都已經就緒,尚欠的只有目標人物。
 
……
 
學校的走廊上,我遇見了小君和俊賢。
 
「喂…我地打算參加話劇比賽啊,而家試緊造型,你地今日放學得唔得閒?我想你地幫手俾下意見。」我問。
 




「吓…乜你都會參加呢啲咁既野架咩?」小君露出了質疑的眼神。
 
「都好喎,還掂我舊時學校無話劇比賽,我都想見識吓到底係點。」俊賢像是頗有興趣,那最合我意。
 
「咁好啦,四點鐘呀,邊到等?」小君說。
 
「禮堂隔離個服裝間!」我答。
 
「好!你唔好遲到呀!」
 
「得啦!一定準時,但你地記得一齊黎喎!」
 
嘻嘻,惡作劇,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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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恆你明唔明陣間點做架?」他正在執拾服裝間裡的雜物。
 
「知啦煩人!一陣等佢地入到黎,我要叫佢地入黎等陣,再趁機竄出去鎖住道門,然後再熄哂入面啲燈呀嘛!」阿恆抹了抹沾在鼻上的汗珠,為了籌備是次惡作劇,他付出了不少。
 
「打醒十二分精神啊,不容有失!」我說。
 
「我辦事你放心啦,你換好套衫先講啦,呢鑊野,記得你差我一餐飯啊!」阿恆那邊已經準備就緒,只要我戴好假髮,穿起貞子專用的白袍就差不多可以開始演出了。
 
……
 
大約十分鐘後。
 
我躲了在服裝間內的大型報告板後,這個位置非常隱蔽,小君和俊賢絕對不會察覺到我的存在。
 




「咦…你地到喇?」阿恆刻意將音量提高,提示我目標人物到來了。
 
「點解會係你既?光仔呢?」這把是小君的聲音。
 
「哦…佢黎左架喇。」阿恆說「:但佢頭先話有啲急屎所以去左廁所,你地入黎參觀下先啦,佢應該就快屙完架喇。」
 
躲在角落處的我正在掩口忍笑,這下我才發現原來忍笑真的相當辛苦。
 
「真係好多道具同戲服喎,全部都係學校出錢買架?」俊賢終於開口。
 
「當然啦…」阿恆又說:「我地學校拎過好多屆校際話劇比賽冠軍,所以校方都幾重視話劇方面既發展架。」
 
他們一邊談著無關痛癢的話題,而我則一邊等待著某個訊號的來臨。
 
突然,我聽到了一下關門聲,然後房內的燈光全數關掉…
 
這就是Action的訊號。
 
「咩事啊!?無哂燈既!?停電!?」俊賢像是表現得相當緊張
 
我心想,待會他見到我的時候,定會被我嚇至當場尿褲子。
 
「唔會掛!?」小君反而表現得冷靜。
 
「道門鎖左既!?」俊賢越表現得驚惶失措,我越感到痛快。
 
「喂阿恆!開門啊!做咩鎖住道門啊!?」小君不斷呼喊著。
 
這個時候,貞子也是時候出場了。
 
我將假髮垂了下來,遮蓋著自己的臉,然後靜悄悄地推開了報告板,再彎下身子,改為以四肢爬行。
 
「嗚…呀…」我一邊爬,一邊發出怪叫。
 
雖然房間內的所有燈經已被關掉,但幽暗的程度還未至於伸手不見五指,所以我看到了他們所在的位置,相信他們也定能察覺背後那正在蠢蠢欲動的「白衣鬼」。
 
「哇!!!」小君和俊賢望見了我後,同時發出驚叫,二人不斷往後退。
 
「嗚…呀…」貞子再度發出怪叫。我差一點便要笑出聲。
 
此時,我已經再也忍不住笑了,再也不能扮下去了,是時候看一下俊賢要如何在我喜歡的女孩面前失威。
 
於是,我站了起來,然後開啟了後備燈,房間內的光源瞬間恢復。
 
「哈哈哈…我呢個造型得唔得?我唔記得話俾你地聽,其實我今次係扮貞子...」我停止了講造,因為眼前景像令我心痛得無法再講下去。
 
俊賢一邊手拿著掃帚揮舞,一邊手擁護著小君的身體,而被嚇至哭泣的小君則躲了於俊賢的懷中。
 
原本好好的一幕引君入甕,現在卻演變成英雄救美。
 
這時,阿恆終於將門打開,然後探頭望入內:「咁靜既…咩料…」
 
雙眼通紅的小君離開了俊賢的懷抱,然後衝了上前:「羅光耀你好過份啊!」
 
「啪!」她給了我一記熱竦耳光:「我憎死你!」說罷,她便轉身離去,頭也不回,現場只剩下我們三個男生。
 
俊賢沒有說話,只是看了我和阿恆一眼,然後便追了出去。
 
阿恆知道這場惡作劇弄巧反拙,於是十分無奈地慢慢把門關上。
 
我一邊手緊握著拳頭,一邊手輕撫著那張熱燙的臉。
 
有種欲哭的感覺,卻又哭不出眼淚來。
 
腦海中不斷重播著小君剛才那張哭著的臉,和她往我臉上打去的畫面。
 
事情演變至十分糟糕的地步,但,那是我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