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放學後,我如常地乘搭升降機回家。
 
「叮!」升降機門打開的時候,一陣陰風撲面吹來…
 
似曾相識的感覺。
 
走廊的光管不斷在閃爍…
 
這場面…感覺非常熟悉,好像於不久之前才發生過一次。
 




「嘻…嘻….嘻…嘻…」走廊內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我記得了!之前的確曾造過一個類似的惡夢,一定不會錯,現在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個夢境…
 
一股強烈的壓迫感於走廊的前方迫近,令我渾身感到不舒服。
 
不要怕,只是個夢而已…快一點醒來吧!
 
印象中,這條走廊中所有門牌的號碼應該都是一樣的...
 




果然沒錯!全部門牌上都是印著「0714」…
 
但是,這組數字到底意味著些什麼呢!?
 
「咔…咔…咔…」突然,整條走廊的門同一時間打開,微弱的光線從屋內滲了出來…
 
既然只是個夢境,即管看一下裡面有些什麼吧,就算內裡真的奔出了一頭洪水猛獸,最多也只是會被嚇醒。
 
於是我探頭一看…
 




「吓!?」裡面的景象令我大吃一驚。
 
室內幾乎空無一物,但,地上卻躺著了一個人,而那個人竟是…
 
小君!
 
「小君…小君!!」我衝了上前,搖晃著彷彿正在沉睡中的小君,但她沒有半點反應。
 
她的手很冷,臉也是,額頭也是,全身都十分冰冷…
 
我將手指放了在她的鼻孔前面…
 
怎料,竟感覺不到有呼氣的跡象。
 
小君…沒有了呼吸!




 
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小君會無緣無故躺在這裡,而且更...
 
冷靜一點!我很清楚知道目前所發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但,為何我會發這個夢呢?背後定是有什麼玄機,就像跟夢見Miss Chan那時一樣…
 
難道是死亡預告!?
 
「快點醒來啊!醒來啊!」我不斷往自己的臉上揮拳,希望藉此能夠令自己快一點從惡夢中醒來。
 
我一邊打,一邊哭,我不是因痛而流淚,發夢是不會感覺到痛楚的,那是心痛的淚…
 
......
 
「鈴...鈴…鈴…」家裡的鬧鐘終於響起。
 




這天,由於是家長日的關係,所以比平時晚了一點才起床,而財叔一大早便為我準備好了白粥和油炸鬼作早餐。吃完之後,二人便一起出門。
 
財叔是我唯一的家長,所以每年的家長日都是由佢陪同自己出席。
 
「咳…咳…」回校的路上,財叔一邊抽著煙一邊在咳嗽。
 
「成日吸埋你啲二手煙,真係命都短幾年…」說話時,我的語氣帶點埋怨。
 
「邊有咁誇張啊衰仔,我次次食親煙你都行到鬼咁遠。」的確,財叔現正處於我的身後,照理走在前方的我是不會嗅到他所釋出的二手煙。而事實上,我並不是真的有嫌棄的意思,其實心底裡有番話一直都很想跟他講,卻一直沒有勇氣說出口…
 
「你成日咁咳,都唔知係咪食煙食得多得濟…」今天我終於鼓起了勇氣:「食少啲啦,如果食到有肺病嗰陣就麻鬼煩…我唔想連自己唯一既老豆都無埋啊。」
 
男人是一種很要面子和迂腐的動物,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溝通其實是相當含蓄,要說出一些肉麻的真心話,是要經過多番的思前想後和考慮。
 
說完那番話之後,我沒有回頭,財叔也沒有回應,但,空氣中卻從此少了一份尼古丁的味道,財叔也明顯地比過往笑得更開懷。




 
也許我一生都不會明白兒子對父親的影響力到底有多大,也許我根本不需要明白…
 
我只需知道,自己有多重視這位父親就夠了。
 
######
 
陸運會那天,我於前往運動場的路途上巧遇小君,穿著一身運動服的她十分具陽光氣色。
 
「喂!」我輕輕拉扯了她的馬尾一下。
 
「咦光仔,乜咁早啊…」她一臉倦容,像是整晚沒有睡過覺一樣。
 
「你咁攰既?無訓過覺?」我問。
 




「唔係…呢排有啲唔舒服咋嘛,同埋尋晚又成晚發惡夢。」我從未見過她如此憔悴的樣子,更從未聽過她說自己發惡夢。
 
當她提起惡夢這兩個字,腦海中突然閃出「0714」那個惡夢…
 
「你有無參加任何比賽?」我問。
 
「無呀…」
 
「如果無既話,不如請假翻屋企休息啦!?」
 
「嗯…」她頹然點頭。
 
……
 
「男子400米所有參賽者請到召集處集合…男子400米所有參賽者請到召集處集合…」廣播器中的男聲喊道。
 
我跟幾名男同學正於運動場邊進行著熱身,這時,我發現原本身在觀眾台的小君來到了場邊並正在跟某位老師對話,之後她便往運動場的出口位置走去,我猜她應該是感到很不舒服,所以選擇提早回家休息吧。
 
小君的身體一向都很健康,甚少生病,今次可算是史無前例。
 
自從她離開了之後,我的右邊眼眉不斷在跳,心裡更有著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於是我又再回憶起那個惡夢…
 
由於當日一直感到十分忐忑,是次陸運會中我未能發揮應有的表現,所有比賽的項目均十分罕有地三甲不入。
 
我心裡一直在想,那個惡夢會不會跟Miss Chan的自殺一樣,最後會夢境成真?
 
真的是死亡預告嗎?
 
如果世上真有這種邪事的話,小君現在豈不是命懸一線…
 
######
 
翌日,學校照常上課。
 
生病了的小君一整天都伏在書桌上睡覺,就連小息和午飯的時候都沒有步出過班房,看見心愛的女孩變成如此模樣,我心裡既是擔憂,又是心痛。
 
放學鐘聲揚起,臨離開的時候,小君說要到洗手間洗一下臉,於是我待在走廊等她...
 
接著,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假如不是知道了自己擁有陰陽眼的話,我定會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和精神錯亂…
 
小君的背後,伸出了一對手…
 
然後,一隻身長兩尺的「怪物」從她的背上爬了出來,並騎了到她的肩膀上…
 
怪物的外形有點像剛出生的嬰兒,它環顧了一下四周之後,便隨即鑽回到了小君的體內。
 
我看得目瞪口呆,當前只有一個想法…
 
是撞鬼嗎!?
 
我二話不說,立即打了個電話給高人。
 
「喂光仔!?」聽筒另一邊的高人應道。
 
「今次大件事喇…」我嚥了嚥乾涸的喉嚨,然後說:「我見到有隻怪物喺我個朋友身上面爬左出黎…」
 
「怪物?係咪好似BB仔咁架?」高人好像知道那隻怪物的來頭。
 
「係啊!」我表現得非常慌張。
 
「弊!陪實佢,唔好俾佢走散,立即帶佢去一個無咁多人既地方,然後喺嗰度等我。」
 
「去我屋企附近個海旁?」
 
「好!海旁等。」
 
######
 
沿路上,我一直留意著小君的一舉一動,除了不斷打呵久和雙目無神之外,基本上沒有什麼不妥,而她體內那隻怪物直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出現過。
 
差不多抵達我們所住的那條屋村時,我跟小君說不如一起到海旁散一下步,一臉倦容的她說沒有所謂。
 
我們坐到了經常坐的那個位置,過了一會,身穿白衣黑褲的高人終於出現,我立即拉起了小君的手,將她帶過去。
 
當高人望見小君的時候,一向處變不驚的他也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扶佢坐低先!」高人的緊張加強了我心中的焦慮。
 
「做咩事啊?」小君感到茫然,但她的樣子顯得越來越疲倦,神智更開始變得有點混亂。
 
安頓好小君之後,高人放下了掛在身上的黃色布袋,然後拿出了幾件莫名奇妙的物品。
 
一面一尺乘一尺的銅鏡,幾道長方形的黃色鬼畫符。
 
「拎住呢塊鏡,企去佢身後正中間,然後將鏡面對住我!」說罷,高人將其中一道黃符貼了在小君的額前,然後再從布袋中抽出了一把不長也不短的桃木劍:「扶實佢!」
 
我跟著辦。
 
小君仍舊是像處於迷迷糊糊的狀態。
 
我一邊手拿著銅鏡,一邊手則緊緊地握著小君的手臂。
 
此時,小君的身體開始有所反應,像是全身乏力,一直在搖搖欲墜。
 
高人空出來的那隻手擺出了劍指的姿勢,指頭點了在小君的額前:「何方妖孽!速速現身!」
 
高人看著我手中的鏡子緊皺著眉:「係咩人派你黎?」他像是正在與小君體內那隻怪物溝通一樣,但我卻沒有察覺到現場有任何異樣。
 
高人的劍指姿勢解除,然後攤開了手,手掌按在小君的天靈蓋上:「光仔,放低塊鏡,捉實佢!」
 
我立即捉緊了小君的雙臂。
 
「我吒!」高人大喝一聲,然後猛力一扯,一道綠光從小君的頭頂上抽出…
 
我終於看得見了,被扯出來的,是那隻怪物!這麼近距離地看,這下才望清楚原來它的樣子是非常恐怖。
 
它的體形跟一個一歲大的小孩無異,但其臉上佈滿了老人的皺紋,雙眼沒有眼珠,只有兩個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黑洞,口中長滿了極其鋒利的尖齒。
 
「嘻嘻嘻…」怪物不斷在發出怪異的笑聲。
 
「何方妖孽!好快啲講係咩人指使你?」高人抓住了怪物的頭。
 
「吼!」怪物向著我和高人咆哮了一聲,但與高人的氣勢相比,它就如一頭正在亂吠的野狗。
 
「可你個惡!」高人轉動了一下手中的桃把劍,然後怪物的頸上刺了一下:「問多你一次,養你既人到底係咩人?再唔講既話,我就打到你永不超生!」
 
怪物繼續像發了狂般張牙舞爪,但無論它怎樣掙扎都逃不出高人的掌心。
 
接著,高人往怪物的身上橫劈了兩劍,怪物慘叫了一聲之後,便化作了一團綠霧在空氣中慢慢散去。
 
這就是我生平首次見到的斬妖降魔。
 
「搞掂喇?」我問。
 
「暫時係…」高人額角冒汗。
 
「暫時?即係點?」我仍然非常擔心。
 
「你頭先見到既嗰隻,就係人地口中經常提及到既鬼仔。」高人用白布抹了抹桃木劍的劍身:「不過我已經將佢消滅左。」
 
「咁消滅左佢,唔係就等於無事喇咩?」我觀察了一下小君的情況,她經已失去了全意識,像是在酣睡中。
 
「唔係…鬼仔一般都唔會主動害人,更加唔會無緣無故依附喺人身上,頭先嗰隻鬼仔一定係有人養,而你呢位同學一定係俾鬼仔既主人喺佢身上施左某種邪術。」
 
「吓!?咁咪即係俾人害?但係,有咩人會咁做?」我百思不得其解。
 
「你朋友有無得罪人啊?」
 
「小君咁好,點會得罪人喎!?」
 
高人摸著自己的下巴,一臉困惑地說:「都係...睇佢都似係乖乖女,但係點解又會無端端招惹到呢啲野呢…」
 
「咁而家即係點?如果小君再俾人施毒咒,又有鬼仔纏身咁點算?」
 
高人深思了一會,然後除下了頸上的鏈:「咁啦,我借自己呢條鏈俾佢戴住先。」那條鏈跟我頸上的是一模一樣的,一把呈十字形狀的短劍頸鏈。
 
我立刻為小君繫於頸上:「咁就得?」
 
「我都唔敢肯定,要視乎養鬼仔既人道行有幾高,同埋佢所養既鬼仔既法力有幾強勁。」
 
「你一定要幫佢啊!」我捉住了高人的手。
 
「放心,我一定會幫,但係現階段我都無野可以做到,你不如送佢番屋企先,暫時靜觀其變,再有異樣既時候即刻通知我,到時我再諗對策。」
 
於是,我抱了小君回家,由於她一直神智不清的關係,她清醒過後只以為自己是在街上暈倒了而已,而避免讓小君的家人憂心,我沒有提及有關鬼仔的事情。
 
眼見小君回復了昔日的神采,我暫時鬆了一口氣。
 
不過,一切一切,現在才只是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