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的人是來自丐幫的代表,他穿著的衣服,不過是各種碎布縫合而成的東西,勉強才稱得上是一件衣服。
 
背上背著的五個布袋,證明他在丐幫中地位並不低下。
 
至於他的臉,實在不敢恭維,歲月累積下來的污跡之中,很難才辨認到這個人的五官。
 
要不是他發出這一聲冷笑,絕對不會有人留意到有這樣的一位賓客。
 
李十二面不改容道:「閣下笑的是什麼?」
 




那乞丐也不看李十二,懶懶道:「我笑的是這麼多位大人物受邀到來,原來是來看一場猴子戲。」
 
「哦?」李十二抬起一邊眉毛,道:「閣下難道認為紅鞋子的傳位大典是一場鬧劇?」
 
那乞丐反白了眼,道:「如果這是真正的紅鞋子傳位大典,自然是轟動武林的大事,但是……」
 
李十二道:「你認為我們不是真正的紅鞋子,只是在演一場戲?」
 
那乞丐道:「我並沒這樣說,這是你說的。」
 




那乞丐雖沒有明說,但所有人都會認為他就是這樣的意思。
 
李十二道:「要是我們真的不是紅鞋子,弄這麼大的一場龍鳳為的是什麼?」
 
那乞丐道:「我不知道。」
 
他的回答令在場的人都啞然。
 
那乞丐施施然道:「本來紅鞋子就是神出鬼沒,做過的所有事都是事後才被人發現。沒有人敢自稱對紅鞋子瞭解很深,沒有人知道到底誰在為紅鞋子辦事。同理,就算有人出來自稱是紅鞋子中的人,又有誰真的能拍胸口保證他一定就是?」
 




李十二承認:「的確如此。」
 
那乞丐話鋒一轉道:「其實真真假假,與丐幫本來就毫無關係。現在我只想好奇問一句,既然紅鞋子本來就潛伏陰影之中,為什麼要突地現出真身?」
 
李十二道:「我剛才說了,因為我希望能中止紅鞋子與晨星幫之間的爭鬥,所以請諸位來為此事作見證。」
 
那乞丐再次冷笑,道:「這就奇怪了,晨星幫與紅鞋子本來水火不相容,為何在東郭星死後,忽然就能憑閣下片面之言改變一切?」
 
海青天本來一直在旁聽著,此刻聽了乞丐的說話,頓覺有理,一拍大腿附和道:「沒錯!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回事?」
 
寒梅站起來,搶先答道:「其實東郭大俠生前就很清楚,與紅鞋子相爭只會為江湖帶來無窮的災難,所以一直尋求另一種解決方案。既然李先生作為下任紅鞋子的老大,又有同樣的想法,自然兩者一拍即合。」
 
那乞丐再次反白了雙眼,道:「人死無對,任你現在砌詞造句,難不成東郭星還能出來辯駁?」
 
寒梅氣得臉色轉白,只能道:「你……」




 
李十二道:「那閣下即是不願相信在下?」
 
那乞丐再次冷笑,道:「我想在場的所有人都很清楚東郭星死前的遺言是什麼,只有成功替他報仇的人,才是真正的晨星幫幫主。」
 
「只有晨星幫幫主,才能為晨星幫說話,否則都是狗屎!」
 
「我想沒有人會不知道,殺死東郭星的人就是林閒,所以誰殺了林閒,才有資格替晨星幫說任何一句話。」
 
他說話的聲線並不高,說出來的話卻如雷震耳,在場的人聽後根本無法辯駁。
 
李十二道:「要知道群龍不可一日無首,晨星幫現在正陷於混亂。正因為如此,我更不願落井下石,所以才宣佈與晨星幫盡釋前嫌。」
 
那乞丐冷笑道:「是盡釋前嫌,還是乘虛而入?」
 




李十二正色道:「如果在下仍要繼續口說無憑,胡說八道,在下恐怕就要請閣下離去。」
 
那乞丐仰天大笑道:「四海任我行,要來就來,要去就去。如果我要走,就算天塌下來也留不住我。」
 
他說完後,果真轉身離去。
 
就在此時,屏風後有一道人影開口道:「慢著!」
 
「乞幫幫主九爪金龍既然親身來了,如果就這樣走,天下人豈不會譏笑我們紅鞋子待慢了招呼?」
 
九爪金龍!多麼響亮的名號!
 
難道這毫不起眼的乞丐竟是乞幫的幫主?
 
那乞丐火一般的轉身,眼睛閃過了火一般的光芒。




 
「閣下雖隱身於屏風後,卻沒有蒙蔽了眼睛。」
 
屏風後的人影道:「因為我們這種人,本就不是用眼睛去看。要知道閣下的一番話,又豈是一個尋常的乞幫五袋長老說得出?」
 
九爪金龍冷冷道:「既然如此,你應該知道不管我要去要留,都沒有人管得著!」
 
人影道:「閣下如果就這樣走了,就是存心壞我們紅鞋子的面子,這筆債我們至死都要與乞幫清算。」
 
九爪金龍道:「要算就算,我們乞幫百年以來,從來沒有怕過誰!」
 
人影道:「既然總有一日要算,為什麼不現在就算清楚?李十二,你作為下任紅鞋子的龍頭,你理應挺身而出。」
 
九爪金龍的視線馬上落在李十二身上,然後是他腰間的劍。
 




那是一把獨一無二的劍,也是把凶惡極致的不祥之劍。
 
九爪金龍面色稍緩,道:「就是這一把劍,一劍破了江湖傳聞最厲害的兩儀劍法?」
 
李十二沒有否認。
 
人影道:「那你應該相信,這把劍是無堅不摧,包括林閒。」
 
九爪金龍道:「既然如此,我更加要走,因為我一點也不相信今天所聽到的話。」
 
為什麼?
 
「凶劍無情,它只會為人們帶來災難,絕對不會是和平與安寧。」
 
凶劍是否真的無情?會不會是多情卻似總無情?
 
九爪金龍真的走了,他走的時候,沒有人攔他。
 
劍仍在李十二的鞘中!
 
人影再次道:「你應該留住他的。」
 
李十二道:「沒有了九爪金龍,今天的大典仍然可以繼續。」
 
海青天忽然道:「慢著,還不能繼續。」
 
李十二道:「為什麼?」
 
海青天一臉肅然道:「你果真破了武當的兩儀劍法?」
 
李十二道:「你想我證明?」
 
「沒錯!」海青天道:「傳聞兩儀一出,無人能擋。我閉關潛伏多年,為的就是要會一會武當的兩儀。如今兩儀既然已破,我自然要找你較量一下!」
 
李十二道:「難道你不能等今天大典過後?」
 
海青天反口譏諷道:「你怕?」
 
屏風後一道人影插口道:「李十二想必是顧及今天的場合及閣下的面子才不願出手,既然如此……如果海掌門願意的話,我們不妨各自派一人出來比試。如果海掌門的代表贏了,我們紅鞋子甘願對全武林公佈,我們敗在了崑崙手下。」
 
海青天等的就是這一句話!因為他一直都在等一個證明崑崙實力的機會,要是這次比武贏了,崑崙誓必一洗頹風,成為武林七大門派之首!
 
「一言為定!」
 
海青天低聲喚了一個名字:「李夜心。」
 
酒席間馬上有一個穿著得體,頂多二十多歲,舉止溫文有禮的年青人出列。
 
這年輕人就是李夜心,他是海青天最得意的入門弟子,已得其七、八成真傳。
 
海青天相信,憑由他親手傳授的青峰連環十九劍,足以讓李夜心擠身江湖中前三十位高手之列。
 
那八個守在屏風前的白衣少年,忽然有一人出列。
 
他的臉色蒼白如身上的白衣,臉上不帶任何情感,眼睛裡也彷彿不存在靈魂。
 
李夜心扶劍作揖道:「請。」
 
那白衣少年面不改容,只是道:「你用劍,我也用劍。」
 
他右邊衣袖裡滑出一把劍,不過是短劍。
 
兩尺一寸的短劍!
 
屏風後的人影又道:「此戰關乎紅鞋子與崑崙的名譽,你務必全力以赴。」
 
那白衣少年應道:「屬下領命。」
 
從他左邊衣袖滑出了另一把兩尺一寸的短劍。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江湖中敢用的短兵器的人並不多,但用的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
 
何況這個少年用的是雙劍!
 
海青天自是明白這些道理,但他對李夜心有信心,畢竟能擋得住青峰連環十九劍威力的人並不多。
 
李夜心踏步上前,一反手,長劍在清脆的「嗆」的一聲中出鞘,劍光如繽紛花雨。
 
白衣少年卻在剎那之間消失了,於是漫天花雨凝固在半空,像迷失了方向的蝴蝶。
 
待那白色的身影再次出現之際,伴隨而來的是一幕血光!
 
是誰的血?
 
倒下的人是李夜心,自然是他的血。
 
白衣少年的招式變得好快,快得不可思議,在李夜心出劍的一瞬間,他的雙劍便已削在對方的手背上和腋下。
 
在場的人沒有料到李夜心竟然敗得這麼快!海青天的臉色完全變了,他怎樣也想不到,他一手教出來的弟子,竟連一劍也使不出來便落敗。
 
李夜心砰然倒地,白衣少年踏步迴身,劍尖瞄準他的後頸急速落下,誓要取其性命!
 
就在此時,天邊飛來一道電光,把白衣少年手裡的短劍削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