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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一早,我站在地鐵站門口,邊打呵欠邊等華小姐。
那傢伙遲到了,整整十五分鐘之後才披頭散髮地跑過來,滿臉不好意思︰
「sorry呀,你等咗好耐?」
「係呀,等到差啲想走喇。」
「我唔知醒起身呀……呢個時間真係……有啲早……」
「你咁爛瞓架?個天都光晒啦,地鐵又已經開車。好嘅開始係成功之母,我哋行啦。」
她滿臉疑惑地盯著我,走進地鐵站裡。
時間是早上6時45分,一如我所料地鐵裡只有趕上班的人,半個同學或同年紀的人都看不見,我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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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被Suki目擊的事,華小姐叫我帶她去試場時,我馬上就拒絕了。
沒想到這女人卻死纏爛打,說沒有我就無法安心。叫她去找阿堅,她說之前去錯試場的事是我跟她的秘密,不想被阿堅知道。
當時我不知是同情還是心軟,是怕她去跟阿堅爆大鑊還是覺得她被這種事影響成績太可憐,半推半就之下就答應了。
當時我盤算叫阿堅一起來,殺她一個措手不及,但當我打電話給阿堅時才突然驚覺︰
「如果阿堅問我,點解華小姐唔喺MSN group問而私底下約我,應該點答好?萬一阿堅有咩誤會,咁都算?」
於是我又匆匆掛斷電話。 

我後悔不已,決定失約。我在MSN跟她說自己很忙,結果被她疲勞轟炸三小時,問我幾點要做什麼,問我要去哪裡,說她可以配合我的時間云云……



我是一條不懂得拒絕人的廢柴,唯有約她早一點,把被人目擊的機會減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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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小姐還沒考的科目只剩下兩科,我帶著她以人擋殺人的速度奔跑,在7點半已經來到最後一所學校。
她站在最後一間學校的大閘前,滿臉通紅地喘著氣︰
「太、太好啦……嗄……呢兩間學校都咁近……如果我一早聽你講,考試之前去一次試場先……上次就唔會搞成咁……」
「唔係我講架,係阿堅。我邊有咁細心?」
「……其實你都好細心呀……」
「你講乜?」
她笑著搖搖頭︰
「無嘢。」

「好啦,我嘅任務已經完成,趁而家仲早,我哋早啲返去……」


她伸出手拉住正要轉身的我︰
「你……我想問呢度係咪海邊?」
「嗰邊轉出去就係碼頭,你想坐船走?唔順路喎。」
「嗯……如果你識路,可唔可以帶我行過去?難得嚟開呢一頭,我想去望下個海。」

我看看手錶,距離八點尚有時間,坐地鐵大概需時十五分鐘,應該還是安全範圍︰
「好啦好啦。不過講明先,我真係好趕時間,你一陣唔好話唔願走呀,我一定、必然、絕對會掉低你架!」
「呵呵~好呀,我望一望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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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答應得很乾脆,但去到碼頭的時候,她卻二話不說就爬過了圍欄,爬下海岸的大石堆,水平張開雙臂一路往海岸線走去。
大石又大又尖,平時用來防海浪。偶然也有阿伯帶著魚竿下去釣魚,但她走起來跌跌撞撞,走得比阿伯還危機。
「喂——!你唔係壓力大到想自殺呀?」
她回眸一笑,卻不理我繼續向海邊走去,我看看時間,只得爬過圍欄找她回來。



「喂,你去邊呀?」
「我想睇海呀嘛。」
「你咪睇咗囉,邊使行到咁出?」
「唔同架!坐喺海邊睇個海闊好多。」
「你份人咁論盡,一陣受傷咁點算呀?你仲要考試架。」
「邊有咁易受傷呀……」

話音未落,她就在一塊斜面上腳滑,眼看整個人都要向前傾倒,我連忙撲過去,抓住她的手再扶著她的腰穩定重心。
「喂,你呀!有啲自知之明啦,又唔係敏捷仲要落嚟!」
她靠在我的胸前,久久不能抬頭。
「喂?冇受傷呀嘛?」
「無、無呀……」
她紅著臉轉過身,這時我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摸著她的腰,連忙舉高雙手後退兩步,心中不停默諗︰
「對唔住阿堅!對唔住!我真係無心架……」



她看見我的動作,樂不可支地笑著,隨意在石頭上坐下︰
「好啦,我聽你講啦,我就坐喺度睇。」
我距離她兩塊大石的位置坐下,只見海風吹得她秀髮亂飄,她舉起手壓住。
她的動作令我不期然留意到她的身體曲線,剛才一碰才發現,原來她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圓潤。所以胖胖的感覺其實來自……

我搖搖頭,別開視線不敢再看︰
「真係唔明你,海有咩咁好睇?」
「我都唔知呀……我中一嗰時呢,同一個女仔好friend。嗰時大家都啱啱升上中學,佢跟得好辛苦,所以成日都會放咗學就嚟海邊。佢話望下個海,吹下海風,個人就會輕鬆啲咁喎。」
「咁佢而家呢?」
她望望我,寂寞地笑了笑。我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連忙說︰
「你都係當我無問過啦……」
「唔係呀唔係呀,佢適應唔到香港嘅中學生活,中二嘅時候就已經去咗外國啦。」
「你哋而家仲有無聯絡?」



她搖搖頭︰
「有時我覺得,感情真係好脆弱。只要用一啲距離加埋時間,再重要嘅人都會變得陌生。」
「……咁係因為唔係真係咁重要啫。」
「可能係因為我無情卦。呢啲無根據嘅嘢,又無數字,又無質量,我覺得好唔實在咁。」
「喂,你份人呀……唔係樣樣都可以用物理學去計架。」
「咁應該點樣計先啱?」
被她這樣一問,我為之語窒︰
「唔……應該係……即係呢……有一啲嘢,無論過咗幾耐,你都忘記唔到……你一直都記得,你無辦法放得低。如果可以嘅話,隨時都想重新嚟過,隨時都想補救……即係……唔……嗰啲應該叫做……叫……」

她深深地凝視著我︰
「你嘅意思係,可以超越時間?」
「Yeeeee——Yes!就係咁!」
「超越時間呀……好似好浪漫咁喎。」
她雙手抱膝,雙眼彷彿看穿一切︰
「呢個就係你同前女友嘅關係?」

「關咩事?我邊係講佢呀!我一啲都無掛住佢!」
「真係?」
「梗係!我呃你有乜著數?」
她莫名奇妙地笑了︰
「講大話。」

每次華小姐一提起初戀的事,我就想發脾氣︰
「喂!你憑乜話我……」
她卻不理會我,擅自帶過話題︰
「其實今次會考我無乜信心。」
我心中罵了兩句粗口,卻還是問︰
「你都會無信心?因為數學嗰日嘅事?」
「都係架。同埋,我喺自己學校都唔算最top最top嗰啲,外邊仲有咁多名校。」
「你間學校真係恐鬼怖……驚乜啫?轉嚟我哋學校咪得囉,我哋14分都收。」
「你講得咁輕鬆,即係你肯定有14分?」
「嗱,我冇咁講過架。」

她眼中突然發光︰
「不如我哋約埋一齊放榜呀?」
「吓?喂,唔同學校架……」
「我知呀。我哋朝早一齊嚟睇海,放鬆心情,然後再分別搭車去學校,咁咪得囉。」
我別過臉,避開她過於興奮的表情︰
「咁遙遠嘅事,到時再講啦……」
我沒說出口的一句是︰
「或者,到時陪你放榜嘅人係阿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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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小姐看了大概十分鐘海,就被我催促回程。
她也很聽話,乾淨俐落地走回地鐵站,在八點鐘左右順便坐上地鐵。
我鬆了一口氣,和她並肩坐在車廂裡有說有笑。

就在這時,地鐵轉了一個彎,我不經意地瞄到旁邊的車廂——
身高180,在人群裡特別搶眼的阿堅正正就站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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