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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車廂乘客不少,阿堅雖面向著我,但眼神顯得渙散。
究竟他看不看到旁邊車廂的我?我完全無法判斷。

但再這樣下去只是時間問題!我拼命把自己的頭扭轉180度,邊扭邊想對策。
「弊……點算好……」
「你做咩呀?頸抽筋?」
「抽你個——」
華小姐看到我的模樣就大笑起來,打算好好嘲笑我一頓。
我連忙出手按住她的嘴,推開她的臉,靠近她的耳邊說︰


「(唔好出聲,我哋靜靜地喺嗰邊度門落車!記住,唔好轉頭望!)」
列車就在這時開門,我便用一手按住她的臉另一手拉著她,在車廂中上班族詭異的目光中側身跑到站台的柱子後。

「唔!唔唔唔——!唔!」
華小姐不斷打我咬我,我鬆手了一下,但馬上又用另一隻手按住她,指向車廂︰
「(冷靜啲先!你見唔見到嗰個車廂呀?阿堅喺度!)」
「——唔?!」
她停止掙扎向尚未關門的地鐵望去,阿堅就站在旁邊一節車廂的近門口處,正無精打彩地打呵欠。

她一臉震驚,學我壓低聲音說︰


「(點解佢……阿堅點解會喺度嘅?你叫佢嚟嘅?)」
「(痴線!我冇呀!我點解要叫佢嚟呀?)」
「(咁佢有無望到我哋?)」
「(……應該冇卦……如果佢見到,已經追咗出嚟打我啦……)」

我們六隻眼緊張地盯著阿堅,他有時打瞌睡,有時左顧右盼,就是沒有一秒跟我們對上。車門打開的時候應該在三十秒內,我卻整個後背都出了冷汗。
直到車門在警告聲中關上,我跟華小姐躲在柱子的暗角裡目送地鐵帶著阿堅遠去,我們才同時鬆了一口氣。
望一望對方,大家已經有了默契。
我跟她之間,又多了一個不能跟別人說的秘密。



我覺得實在很奇怪。
我明明沒有做錯事,但心中對阿堅的虧欠感覺卻越來越濃。
星期六日這兩天,我們一起在麥當當溫書時,我甚至有衝動對他說句對不起。



「喂,阿堅。」
「咩事?」
他望向我時那一如以往的信任,令我彷彿受千夫所指。
「……都係冇嘢。」
「咩呀?講啦!」
「唔……我……我考埋星期一就考完啦,到時唔嚟陪你哋讀書喇。」

華小姐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完全看不出我對阿堅的掙扎,還睥了我一眼︰
「哼!冇義氣!」
「咁唔通我嚟騷擾住你哋先叫義氣?」
「你哋唔好嗌啦,你嚟陪我哋又真係無咩意思……不如咁,之前華同學都提過,等星期三考完試,我哋一齊出去玩?」
阿堅還是老樣子,一看見我跟華小姐吵架馬上出來打圓場。
聽見他這麼說,華小姐馬上興奮地提議了一堆試後活動,給我們三人溫習小組一起去玩。
阿堅一一答應著,充滿耐性地跟她商量,就跟平常沒什麼兩樣。



看見阿堅這樣子,我暗自鬆了一口氣。他應該還什麼都沒發現吧?
那天在地鐵沒有被他看見,真是太好彩了。
至少,這個微妙的三人行還可以維持著原來的樣子。
至少,在現在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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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的化學是我的最後一科,平安無事地考完,之後就聽天由命了。
阿堅和華小姐還要考到星期三,我想著應該多留點機會給阿堅,考完試就直接回家了。

明明應該是最輕鬆的一刻,但我卻莫名地煩躁。自己一個人吃完飯,在家裡坐一陣站一陣,無所適從。
於是我上網消磨時間,一一打量MSN上的名字,眼光不自覺就注視著asd34567。
華小姐正和阿堅溫書,名字理所當然是灰色的。我嘲笑自己,明明應該很清楚才對。



我很多同班同學都在今天考完試,他們的MSN名字都亮著。但我想說話的人,卻一個都沒有。
把名單繼續拉下去,我的目光停留在SukiSukiDaisuki⭐️上面。
可能是經歷過會考這件人生大事吧,現在再看她的名字,我竟不再有想要流淚的感覺。
看來我已經成功跨過那一道坎,長大了。
我輕輕點出她的對話匣,凝視她的頭像良久,然後,取消她的封鎖。

「叮噹咚!」
隨著提示音,Suki的名字馬上閃爍了起來︰
「咦?你終於online啦喎!考完試啦?」
「係呀……你都係?」
「係喎!真係咁啱喎!」
當然不是巧合。我跟Suki考的科目完全一樣,因為我中四選科時也是跟著她的志願填的。
在她跟前,我從來沒有自我。不知她是真不記得,還是裝不知道。

我們寒暄了幾句考試情況之後,她直入正題︰


「其實我想搵你好耐架啦,不過又唔好意思打俾你喎。」
即使只看到文字,我還是無可救藥地心跳加速。
「你想搵我……?」
「係喎,我想你陪我出街 ❤️」
「吓……你唔叫你男朋友陪?」
「佢要籃球隊訓練嘛,邊得閒喎!」

我忍不住苦笑︰
看,她根本還未分手啊。
阿翔,你真的以為她會甩掉師兄回來找你?你以為自己是誰?

看我沒有回應,她又多加一句︰
「而且,佢份人好煩架,點似得你咁支持我喎!」
剛才抑制住的心跳,馬上又急速起來︰
「sor……我唔係好明你嘅意思?」

「嘻嘻,你聽日同我去街呀!到時,我再慢慢講你知。」
「咁會唔會唔係咁好呀?」
「有咩唔好喎?行下街買下嘢之嘛,一個人係咁行,兩個人咪又係咁行,但有傾有講開心啲喎!」
「吓……但你男朋友……」
「中六仲要返學喎,你唔記得咗啦?」
「咁但係,如果撞到我哋啲同學咁,都可能會傳返去俾佢知……」

她馬上傳來撒嬌表情︰
「哦!其實講咁耐,你係驚俾你女朋友發現啫?」
「冤枉呀!我真係無女朋友……」
「咁你仲驚咩喎?聽朝11點,我哋響地鐵站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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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長大果然沒這麼容易,我還是無法對Suki說不。
想著自己反正沒事做,第二天我準時赴約,陪她瘋狂逛街買衫。
直到跟她分手之前,這都是我這個半正規兵長的日常任務。
奇怪的是,這些燈光白亮的服裝店、五顏六色的衣服對今日的我來說,簡直就像毒藥,接觸一下就想吐。
以前的我怎麼會那麼期待?為什麼可以那樣享受?
我竟無法理解一年以前的自己。

Suki把我的疲態看在眼內,皇恩浩蕩賞賜我去吃飯,在餐廳裡卻也不忘使出絕招斜眼啤著我︰
「做咩喎,陪我好悶咩?」
「唔……唔係……啱啱考完試未回氣啫……」
「係?咁即係你聽日就OK啦喎?」
「聽日……你仲想行?但聽日我……」
星期三就是阿堅和華小姐考完會考的大日子,他們早就準備了一連串活動,三人一起玩到瘋。

Suki扁扁嘴,滿臉委屈︰
「聽日好緊要架。你知我一直想做model喎,之前喺街有model公司叫我去試鏡,我咪去試囉,點知佢又真係揀中我喎!要去郊野公園影成日架,啲攝影師唔知咩人,我邊敢一個人去喎……我男朋友一直都唔中意我做model,我唔敢同佢講,但又無人陪……」
她以眼神代替請求,牢牢地凝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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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機】由作者自資出版,外邊書店沒得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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