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篇已出書)陪朋友去自修室追女神，點知女神鍾意咗我【自修室】【補習社】【時光機】網店有售: #特別篇︰負12小時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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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波士頓這幾天，天空一直下著雪。
看著窗外飄雪整晚做功課，深宵再讀報考學系的舊試題和資料，這樣的生活在聖誕假結束後已成日常。
儘管宿舍有室內暖氣，我還外加了暖風機，寒意卻沒法驅除。
我搓搓手，呷一口快要冷掉的熱朱古力，腦中哼起歌來。

——我住的城市從不下雪
記憶卻堆滿冷的感覺——



不知他會不會喜歡這首歌呢？在沒有雪的香港……

.

「咚冬！」
提示音把我從浮思中驚醒，我望向電腦，只見AIM彈出了即時訊息︰

「NoName︰A大，還不睡哦？」

我對著屏幕笑了。



「plokmnjiuhb09876︰有什麼辦法？你的學校太難考了嘛-_,-」
「NoName︰安啦安啦，有我的notes，這個fall你就準備好做我學妹哦」
「plokmnjiuhb09876︰最好是啦 」
「NoName︰不然再等幾年，我直接招你做Mphil如何？」

「plokmnjiuhb09876︰還要跟你們的undergrad爭嗎？你們那邊都是些變態你知道嗎？還沒畢業就拿到幾個專利之類，行為意義上已經偏離了正常人範圍了啊。Mphil才幾個學位，我還是現在考了比較容易喔。=v=」
「NoName︰你是說我就是個變態嗎？XDDD」
「plokmnjiuhb09876︰變態和天才不是一線之差嘛？>v<」
無法用MSN的自設表情，我唯有每句話加個表情符號，以免說話太狠讓他誤會。

.

無名是個天才，13歲時以技術總顧問身份跟台灣的朋友開設星空論壇，轉眼成為最top的中文科技論壇，16歲時一次考入MIT，20歲的現在已經擁有8項專利。
他是神，我渺小如塵。



要來這邊考大學，多少也是受到他的影響。
本來打算徹底跟過去生活切割，但去年考失敗之後，無助之下還是破戒瀏覽論壇，找到他的email求助。
結果，他很慷慨地給我大量舊試題和tips之餘，還總是鼓勵我。

.

「NoName︰唔嘛，總之還是要好好睡覺哦。說起來你回來之後還沒聊過呢，省親之旅怎樣？星空很多人在等你回去哦」
「plokmnjiuhb09876︰我在香港的家搬了好遠，有點點不習慣吧，都不想開電腦了，所以……對不起。m( _ _ )m」

「NoName︰沒有的事哦，A大的真粉才不需要你說對不起XDDD 那麼，回家看到想見的人沒有？」
指尖一瞬間僵硬起來。

「plokmnjiuhb09876︰嗯……算是見到了吧。」
「NoName︰怎麼這反應？移情別戀了？」



明明只是對著電腦，卻還是臉上一熱︰
「plokmnjiuhb09876︰這什麼話？本來就不是那種關係吧。-_,-」
「NoName︰……吧？XDDDD」
「plokmnjiuhb09876︰=w=」
「NoName︰好啦好啦，不取笑你了。反正見到不就好了嗎？應該很高興吧？」
「plokmnjiuhb09876︰高興嗎……」

.

記憶回到聖誕時的香港。
沒有雪，風吹過時卻夾雜著沙塵，擦在皮膚上有點發痛的冬日。

在美國時我總有一種錯覺，似乎時間在香港是停頓的，一直保留在我離開時的模樣。
我的房間，我的家，我的學校，我熟悉的人們……


就像定格的電影畫面，只等我一回去，就可以按下play繼續播放下去。

結果，父母到機場接我後，馬上就繞上了陌生的高速公路。
我這才驚覺，以前的家、以前的房間，都早已不存在了。
這些事我明明知道，卻到那一刻才終於有實感。

——時間，原來在誰身上都是流動的。

我覺得，離開的人就像宇航員。
到外太空走了一圈，好不容易要回家，以為一家老少都會來迎接，殊不知世上早已百年，所有東西都陌生得認不出原來的樣子。

我回到家時，就是這樣的感覺。
明明傢俬都在，位置卻全都不一樣。
明明應該熟悉，但回憶已經不在。
只有自己還記得的感覺。


非常寂寞的感覺。

.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Merry Merry Christmas——

我一有空，就會回去從前的家附近尋找熟悉感。
卻不期然地，總是想起一些不應該想起的事。

這條路，他送過我回家。
這個門口，他掐過我的臉。
這個地鐵站，他跟我靠近得像擁抱……

想起，胸口一熱。
明知不應該記起，但只要想起了一點點，那點滴就像墨水，迅速在心擴散。
越想抓住那點墨，越是控制不住它的流動，到最後，只能整個人沉進去。

於是，我竟信步走回從前溫書的麥當當。
我坐在窗邊，彷彿仍能看到他就坐在對面，一臉了不起的樣子，卻做錯了一堆題目。
我握著一杯新地，對著空氣笑了起來。
笑著，卻不知為何只想哭，連新地全化成水都懵然不知。

……不知他現在正幹什麼呢？
學校快放聖誕假了吧，他會像當年那樣從早到晚都溫書嗎？
還是，會跟女朋友去哪裡玩？

——想到這裡，就不敢再想下去。

.

這樣下去，只怕會陷回會考那年的輪迴之中。
我知道自己要學習放下。
為了讓自己尋找一些跟他無關的回憶，我回去探校。

教了我幾年數學的Miss Chan非常高興，還叫我下星期去周會分享留學趣事。
我說哪有什麼趣事？我讀的學校不理想，已經決定重考了。
結果她卻說，考了一次已經夠了不起，考到了還要再考不是更厲害嗎？
盛情難卻，唯有答應下來。

離開母校時正值下課時間，我隨著身穿長衫的女學生步出校門。
想起中學時的自己，每天跟她們踏著一樣的步伐，就覺得很懷念。
沿著馬路一直走，不一會就到地鐵站了，我留戀地看著途上風景。
走著，突然卻被馬路對面兩個人影勾住視線。

雙頰發熱，心臟怦然亂跳起來。
……不可能！就算香港再小，怎麼會這麼巧？

對面馬路，有兩個男生正從公園外走過。
一人戴著眼鏡，高佻的身材穿起冬季校服完全是高材生模樣，正是阿堅。
而在阿堅的旁邊有說有笑的男生……那人……
我呼吸越來越慢，漸漸只覺喘不過氣來。

他長高了，髮型比以前亂了不少，黑眼圈也變深了，似乎讀書讀得太累。
但是，真的……
我真的，見到他了。
思緒如洪水般湧出，瞬間把我淹沒。我按住嘴巴，只覺眼眶發熱。

大腦開始不設實際的想像，越想越是心跳加速。
這麼偶然碰到，是給我的啟示嗎？
離開香港前，我希望下次見面時能跟他再做朋友，能在他的面前微笑……現在就是那個機會嗎？ 

「Hello，我返咗嚟啦。」
只要舉起手這樣說就可以了吧？
然後，三個人再去街口那家麥當當聚舊。
很簡單吧，一定做得到的。
只要現在從這裡踏出去……

我正要跨出馬路，突然注意到他們向旁邊的人群打招呼。
然後兩個身穿長衫的女孩走向他們，高的那位身材超好，較矮的那位仍比我高，五官精緻漂亮，圍著一條淺灰色圍巾，兩人都是我母校的學生。

圍巾女生站到他的身邊，親切地攀談起來。
——我的心跳突然停了一拍。
不知說到什麼有趣的東西，女孩敲打他的手臂，他輕拍她的頭。
——心臟如被蛇勒緊。
四人完全沒注意到對面馬路的我，就在談笑中歡快地走遠。

.

我把腳縮回來，低頭不讓任何人看見我的臉，混入人潮中往相反方向遠去。
怎麼會覺得，自己還有資格插足到他們之間呢？
……我真是，傻瓜。

我曾經祈求，以朋友身份留在他身邊就好。
但當事情真實在眼前上演，我才知高估了自己。

我做不到。
以朋友身份在他的旁邊，看著他跟另一個女孩卿卿我我……
想到這場面已經想哭，還要怎樣強顏歡笑？
現在的我，絕對做不到。

.

沒想到回去母校分享那天，竟又讓我碰到那兩個女生。
也是，本來就是同校，會遇到也很正常吧。
只是沒猜到，分享會還沒完，她們已經跑上了後台，跟Miss Chan說著什麼。

結果分享會一結束，Miss Chan就向我介紹她們。
跟他態度親暱的女生是去年的Head Prefect，每年文科第一的高材生。
我無法正眼看她，總覺得自己是個手下敗將。

.

我低下頭打招呼，沒想到她單刀直入︰
「……請問，你係咪識得凌逸翔？」
心臟怦怦亂跳。
被她的眼睛盯著，彷彿整個人都會被刺穿。

我按住嘴唇，不讓它亂抖︰
「嗯……點解咁問嘅？」
「其實我識得佢。」

果然是為了他而來。
在電視上看到他前女友的廣告，我就猜那段情可能維繫不了。
只是沒想到，他下一任女朋友還是這麼漂亮……

我勉強擠起笑臉︰
「哦，咁……佢、佢最近幾好嘛？」
她點點頭︰
「嗯，佢最近好勤力，成績都唔錯，最近仲補習緊英文，要考大學應該唔成問題嘅。」

「係啊，咁就好啦……希望佢成功。咁我都差唔多要走……」
「請等等。唔知你可唔可以畀個聯絡方法我呢？阿翔想搵你，佢……嗯，如果電話唔方便嘅話，MSN或者email嗰啲都可以架。」

.

「阿翔想搵你」
簡單幾個字，已令我大腦近乎爆炸。

明明那時討厭成那樣，為何現在卻想找我？
他想見我？
不對不對，這不合邏輯。

當年他避開我，是因為發現了我的心事，怕被我糾纏。
於是，擁有女友的他就可以讓我死心？

不對不對，再想仔細點。
這女孩來找我，也不一定是他的本意吧？
說不定那天在馬路口，他們還是看到我了。
他和阿堅提起認識我，於是女朋友便想查清楚我們的關係為何。

——這才是最合理的推論。

唉，有你這樣的女朋友，他才不會有異心呢。
更何況，他從來就最怕我糾纏他啊。

.

她漆黑的瞳孔盯住我，彷彿只要說半句謊言都會馬上被拆穿。
我努力迫自己微笑︰
「頭先都分享過我喺嗰邊嘅生活……一路讀住year1一路考大學對我嚟講都好吃力，我已經冇乜上網啦，MSN亦都冇再用，所以……總之，佢而家過得好就得啦。我喺嗰邊都生活得好好，嚟緊都會喺嗰邊發展，應該都唔會有咩交集……就係咁，放心啦。」

好辛苦說完這句，我轉身想走，她卻又跑過來︰
「但、但係！阿翔佢、真係想同你……」

每聽她喚一次「阿翔」，我心裡就如有硫酸淌過。
我抓住大衣的下擺，在眼淚湧上來之前擠出最後一絲笑容︰
「唔好意思，我有啲事要走先。拜拜。」

.

我也想要擺著笑臉，祝福他們。
我曾經以為，只要長大了這種事便輕而易舉。
結果，我始終是一個自私的人。
做不到。
我做不到。

何必要再見呢？
何必讓我看見，他跟別人那麼親密的模樣？
讓記憶停留在那一年、那個夏日，不是更好嗎？
最少當我懷念從前時，映在腦中的仍是那個單純地笑著的少年。

.

明明是這樣想，偏偏我卻再遇上他。
當我如上癮般，又一次回到我們溫書的麥當當時。
還沒走進去，我就隔著玻璃看到他。

如從前那樣，他坐在窗邊的位置。
如從前那樣，他的對面是阿堅。
不一樣的是，他和阿堅身邊都多了一個女孩。
不一樣的是，他女朋友正拿著紙巾，仔細地幫他抹嘴。

……就在那個，我會考前一直坐著的位置上。

酸楚的感覺迅速攻陷我的鼻腔，直湧到眼睛深處。
發熱的眼眶裡浮起一層霧，眼前的一切都幻化開來。
矇矓之間，他的視線依稀跟我對上，就此黏住不放。

不……
為何要用這麼懷念的眼神地看著我？
你究竟想跟我說什麼？

——就覺得很眼熟，原來是你
——好久不見，留學好玩嗎
——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也是你校友呢

不……那樣的重逢，那樣的……

淚水奪眶而出，我連忙捂住眼睛，轉身逃往地鐵站。
眼前卻不斷浮現，隔著一片玻璃裡，他清澄的眼神。

我曾經好想見你。
曾經好想看著你的眼睛，把心事都告訴你。
那些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
那些無法傳達的心情。
然而，這一切……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

眼神相交的一刻，淚水如缺堤。
我一直逃，一直逃。
從麥當當、到地鐵站、到巴士上、到我的新房間裡……
他當然沒有追過來。
我又不是愛情電影的女主角，本來就不會有那種情節。

我本該明白的。
遠航歸來看到大家夾道相迎，不過是科幻小說的浪漫。
誰都沒空留個位置給不知何時回來的宇航員，這才是現實。

——只是我不明白。
為什麼當時間都逝去了，
為什麼當事物都改變了，
為什麼當你們都已經踏向未來，
為什麼我……
還是沒有辦法，放下心中的你？

.
.
.

我嘆了一口氣，輕輕拭走眼角的淚。
意識回到寒夜裡，瞪著眼前的螢光幕。

「plokmnjiuhb09876︰無名大哥，想請教你一件事。」
「NoName︰My pleasure！哪一年的試題哦？」

「plokmnjiuhb09876︰你覺得，當宇航員回到百年後的地球，身邊的人都不認識自己，熟悉的東西一件都沒有留下的話，那要怎麼辦才好呢？」
「NoName︰哦哦。既然是A大開的討論串，我猜這樣答比較高分︰那就再登上太空船回去探索宇宙好了嘛XDDD」

「plokmnjiuhb09876︰但我想問的是你的意見啊。」
「NoName︰但一般來說問人意見的人都只想在別人口中聽到自己的意見哦XDDD」

真不愧是天才呢。
我被逗笑了，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敲下另一段。

「plokmnjiuhb09876︰那我再問一條吧。例如有個醜女一直糾纏你，讓你很討厭。哪一天你交女朋友了，而且是個美女，肯定要帶給她看叫她死心。這樣的邏輯合理不？」

.

「NoName︰唔嘛……理論上可能會有這種事吧。不過，醜女？你不會說是你吧？你可是星空的女神哦XDDD」

「plokmnjiuhb09876︰說什麼呢？我就跟賽伯拉斯差不多，見到了你就明白了-_,-」
「NoName︰跟長相有關係？無論怎樣你都是the Norns哦。」
「plokmnjiuhb09876︰那我要掌控時間地讀書了-v-」
「NoName︰等一下哦，宇航員。」

「plokmnjiuhb09876︰誰呢-_-+」
「NoName︰最少處身同一個地球上，可以看見同一個月亮，對吧？我媽小時候總這樣教我，想念台灣的家人時，想著大家同時凝望月亮就好了。」
「plokmnjiuhb09876︰但我們在UTC-4啊，慢了整整12小時。-v-」
「NoName︰12小時就傳達到也算很快哦。而且，月亮在白天也不會消失吧？抬頭去望就好了哦。」

「plokmnjiuhb09876︰還真是個滿分的答案呢。」
「NoName︰想完就早點睡哦。對了，差點忘了。最近有個帳戶不停問我你的消息呢，你認識嗎？qwe67890」
「plokmnjiuhb09876︰這什麼qwe67890？才不是我 =v=」

「NoName︰唔嘛，是你的狂粉吧。不認識？那我處理掉。」
「plokmnjiuhb09876︰有勞。」
「NoName︰早點睡吧準學妹。遲來的新年快樂，秋天見XDDD」
「plokmnjiuhb09876︰新年快樂，承你貴言 :P」

.

無名離線了，我離開電腦，又回到書本上。
抬頭望向窗外，雪不知何時停了，一輪下弦月在薄雲後面探出輪廓。

12小時後，哪怕他在地球的另一邊抬頭，也不會知道我曾經在這裡想著他。
……如此便好。

我落下窗簾，繼續埋頭在書本裡。


(特別篇︰負12小時的月光 完)

 
***補習社篇出書版與網上版是完全兩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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