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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我目送華小姐遠去, 腦子融化成一團漿糊,除了問號還是問號。
……這樣的重逢,究竟算什麼?
那封寫著Me2的信,又究竟算什麼?
我惘然地回頭,卻看到身穿紫色伴娘長裙的Michelle就站在身後不遠處。
我瞬間心跳加速,彷彿有點心虛︰
「你……點解喺度嘅?」
如果她責備我,我實在找不到半點理由抵賴。還好,她只是抱住雙臂微微發抖,苦笑︰


「Sorry,我唔係有心偷聽架,只係夾萬條匙係你keep,所以……」
「呃,係喎,sor。」
我拍拍頭,從褲袋裡拿出鎖匙遞給她,再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她輕拉我的衣袖,聲音輕柔︰
「契哥,起碼,你終於見返佢啊。咁都算係實現咗一個夢想啊,唔係咩?」
「哈……乜實現夢想係咁嘅咩?」
「起碼,佢仲肯聽你講啊。」
「多謝你安慰我……sorry呀,今晚我咁樣走嚟走去,搞到你同其他兄弟姐妹……」
「小事啦,有得見證呢個痴情故事嘅結局,大家不知幾興奮。」
我的臉紅了起來,真不知道他們都在背後怎麼說。
「係呢,阿堅有冇事先同你講過呢件事?」


「我同阿Bi都完全唔知。今晚阿堅可能要跪玻璃啦。」
Michelle說著偷笑起來,神態一派輕鬆。
我偷望她的側臉,華小姐出現這件事似乎對她一點衝擊都沒有。我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我和Michelle……怎麼說呢?中七那年,我曾委託Michelle尋找跟她同校的華小姐消息,然後,就是……反正發生了一些狀況吧。
雖然很容易令人誤會,但總之,我們就是經歷比較多、關係比較複雜的好朋友。
沒錯,只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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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婚宴現場,我當然想馬上掀住阿堅問清楚他怎樣請到華小姐出席,可惜他已經醉成一攤爛泥。
想到他這麼醉的原因可能是伴郎跑了沒人幫他頂酒,我有點過意不去,只能盡自己本分彌補。
撐扶著阿堅送客,再東奔西跑把賓客親友都安頓上旅遊車之後,我幫忙找數,然後再去酒店高層蜜月套房找阿堅。
Michelle開門說阿堅已經睡著了,叫我幫Abby把他的禮服脫下來。
當我跟Abby翻弄滿身酒氣的阿堅時,Abby以複雜的眼神瞪我︰
「哥,你究竟諗住點先~?」


「等你哋換埋啲衫落嚟,聽朝幫你哋還衫,之後……」
「唔係呀~我講你同阿Mi!」
「哦,我車埋佢返屋企囉,冇問題喎。」
Abby翻起白眼︰
「6年啦~我同阿堅都結埋婚啦!經過今晚你應該好明白,身邊嘅人先係真架囉~你再同人哋講以前點點點,嗰時點點點,人哋只會覺得你老餅長氣咋!」
「阿Bi。」
「嗯?」
「你同阿堅都咁為朋友著想,你哋真係好夾,一定會三年抱兩。」
「吓?咩呀?」
「新婚快樂,今晚努力啲。」
我留下一個衷心的微笑,把阿堅的禮服塞進行李裡,便跟Michelle一同離開蜜月套房。
 
.
 
「終於搞掂晒啦,今日真係超攰。」


已換下禮服的Michelle在酒店門口等車時,忍不住邊說邊揉小腿。
「做姐妹係早啲起身嘅,又著咗成日高踭鞋,辛苦啦。」
「不過真係好開心,終於等到佢兩個結婚。」
她臉上的笑容,多少帶著憧憬。
「你都得架,大把男仔追你啦。」
這句話到了嘴邊,但我怎麼都說不出口,只能沉默地揚起手截的士。
明明我們就在酒店的士站,附近的士卻全都客滿不駛過來。想想沒幾小時之前,華小姐就在這裡登上不明男子的Tesla,只覺格外氣悶。
「估唔到呢啲時間都咁難截車,真係想買返架車自己揸。」
「Tesla?」
Michelle笑了,笑得那麼慧黠,似乎我在想什麼都瞞不過她。
我很想說華小姐才不是看私家車的牌子決定上不上車的女人,但轉念一想,其實現在的華小姐怎麼想,我根本不可能知道。
「懶型,不了。」我說。
Michelle格格地笑了起來,伴娘的妝容令她的笑臉份外美艷。
這時一輛的士駛至,我們合力把東西都塞進車尾箱,再一同擠進後座。
「咁多套衫,你一個人好難拎。聽朝我同你一齊去還衫啦。」Michelle。


「你有時間咩?」
「新學期啱啱開始啫,放一兩日假冇問題嘅。」
「但你今年就要PCLL畢業喎。」
「我對畢業有信心喎,關鍵係點樣搵間國際大行請我啫。」Michelle。
「你一定冇問題嘅,大律師。」
「都話有排都未係咯。」
她橫了我一眼,然後跟司機說︰
「唔該,去維多利亞大學研究生宿舍。一陣去到大學我再講點行。」
我用眼尾偷瞄Michelle,卻見她神情自若,沒有半分尷尬。
原來Michelle打算今晚去我宿舍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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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Michelle打算今晚去我宿舍留宿。也許因為不久前見過華小姐,我心情有點複雜。
別誤會,我們真的是超純潔的友誼關係。我還不至於笨到那地步,以誰都不信的藉口去讓自己做半分越界的事。


我心知肚明,我跟Michelle就是在脆弱的鐵索上你進我退的關係,只消一丁點失衡都會掉落萬丈深淵,身邊所有關係包括阿堅和Abby亦會受到牽連。
其實會變成這樣,是Undergrad時我跟阿堅同房,她們常常來玩。有時Abby留下來屈蛇,就拉Michelle陪她。然後我跟阿堅睡地板,把兩張床讓給兩位大小姐。
那熱鬧的感覺就像是中學時代大家一起宿營,不尷尬之餘還相當好玩。
Michelle讀法律從早到晚都窩在圖書館,有時讀太晚了明早又要考試,她回家路遠不太方便,不記得誰提出讓她到我們房間睡一晚。
阿堅畢業後,我搬去研究生宿舍的單人房,Michelle來留宿的慣例還延續著。再怎麼說,都不會因為阿堅畢業了,Michelle的功課和考試就突然變輕鬆啊。
 
研究生宿舍比舊宿舍豪華多了,在單人床旁邊還能放張茶几,甚至有獨立的洗手間。
反正也是打地鋪而已,沒所謂吧——雖然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但當Michelle脫掉鞋子踏進房間、洗完澡後換上T恤短褲坐在茶几前,我還是不爭氣地心跳加速。
中伏!原來二人獨處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啊!
Michelle卻只是專心地讀她那些比磚頭更厚的筆記,似乎完全不懂得我的掙扎。
我也只能打開我的物理學書,一直看到睏倦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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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都這樣過來了,這一晚比較特別的是,當我們捧著大袋禮服回到宿舍時已累得幾乎攤倒。
我讓Michelle先去洗澡,當我也洗完澡的時候,Michelle正身穿之前留下來的黑色T恤,曲膝坐在地毯上用風筒吹乾半濕的及肩長髮。
我愣住了,沒來由地覺得有點不自在。
她在我房間過夜卻不需要通宵溫書,似乎還是第一次……
「我沖咗茶,你飲唔飲?」Michelle指向茶兀。
「哦,嗯……」這一切都太有家居感,我不懂得反應。
「今晚你瞓床啦,你都忙足成日。」
「吓?你當我咩人?我會俾女仔瞓地下?」
她捧起茶杯,偷笑︰
「但係唔讓張床俾你,我驚你開心到瞓唔著喎。」
「癡、癡線……我……我都係瞓先啦,今日真係太攰。」
她柔和地微笑說「早抖」。
那笑容太親切,我只能在地上鋪開床墊,躺下來拉過被子蓋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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