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啊!」我的身體彷彿是被搖了數千篇一般。

「快點起床啦!」但是我的耳邊卻傳來耳熟能詳的聲音,聲量由起初細細地漸漸變成直接在耳邊大喊的音量。

「……嗯……」整個世界都在晃晃蕩蕩地被搖著,搖來搖去。

「哥哥!要起床了!」

弟弟像是沒有辦法一般,他沒有以粗暴的方式拍打著我,也沒有擅自拿掉我的被子,只是在一旁搖動著我的手臂,努力地喊我起床,真是一個很讓人疼愛的弟弟。





「啊啊…還真想再多賴一會兒呢…」原來我想繼續睡下去,不過我還是大大地打了個呵欠,坐起身來。

「咦?少見耶。」弟弟用那種懷疑的目光看著我。「哥哥發夢很少會哭啊,你看,眼淚還在。」

「嗯?!」我手背擦擦兩眼,再看一看,眼淚還真不一般的少。

「夢見了什麼嗎?」弟弟問道。

「嗯……」我沉思了一會兒,我記起了那夢境,但又想捉弄一下弟弟:「被死神追殺哦。」





「哎?!」在弟弟驚訝之間,我又再更多捉弄他。

「嘛,夢的結局還是傷感的,像是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件一樣。」我一邊故作輕鬆道,一道沉思夢境的緣由,但還是無從查起。

「而且,哥哥可別因為在到這邊就鬆散了哦,可別真的賴床哦。」弟弟抱怨道。

「那麼,就把臉洗了就去下面吃飯吧。」

「在那之前,先把睡亂的頭髮整理好才對吧。」





「嗯,在哪裡?」我用手摸頭,憑著感覺摸著哪裡不平整。

「在后腦勺。稍等一下不要動哦。」弟弟邊說著,邊用熱毛巾壓在頭髮亂了的部分,平順地拖拉著。

「不愧是弟弟啊,真細心。」

事實上,在帝國那邊,為了學習和訓練自己,我通常都很早就起床。可是,當自己發現到無論再努力什麼都是白費的時候,就不由得變得懶散起來了。

似乎,弟弟以我教過的方法,因為用熱毛巾能更快把頭髮乎弄好,此後他在我每天起床時都會習慣地準備好毛巾,放在床旁邊。本想著來到這邊就改變一下,想著不給弟弟添麻煩,可是這種想法因為我的懶惰馬上的失敗了。

(嘛,也擺,就算是互相幫助一下唄……)我一邊暗自嘆息著自己的無力,一邊只得這樣自我安慰了。早飯過後,我和弟弟便朝著所就讀的學校出發,準備去辦入學手續。

星耀學園,是由古蘭特尼亞和格林族在五十多年前共同開辦的第一所聯合學術研究學園,那時候格林族還未成為從屬,故此這所學校直到現在也是兩國族人共存學習的地方。

之所以選擇這所學校,第一考慮因素正是因為它最初的宗旨,以融合武鬥技術與魔法技術為目標,教導軍人同時掌握兩種戰鬥方式,並加以融會貫通。不過,由於要衍生出這種完成度的訓練過程太過複雜,不是人人都有天賦去領會,故此兩國也隨之放棄這項計劃。





後來,這所學園便化為一般的教學用途,卻因為前身擁有著兩國曾所投入的教學資源,以及超一流的教學環境及訓練場地,成為了一所能與國內的學府互相媲美的學校。

第二因素是,它最初的目的是收納兩國學生同時授課,無分你我種族地教導課程內容,所以我猜,在這所學校的種類歧視問題會較小,而我和弟弟也應該會因此過上正常的學園生活,也許愛莉同樣想到這一點而選擇而轉學到這所學校吧。

第三個因素,便是這裡是古蘭特尼亞的最邊境,最遠離我心中最厭煩的地方,受到本國的影響最小,也較容易擺脫那個人的控制-父皇的爪牙。

眼下,我就把這裡當作是我弟弟共同愉快生活的新地方,再也不受過去所糾纏,無拘無束地享受校園生活,雖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夠辦得到,但是在我心中,我知道自己是想這樣的。

尤其是在各種意味上,經歷過很多的人大都是如此;縱使我的人生只是經過短短的十多餘年,不過自己還覺得很嫩,但是我覺得自己的經歷已經夠多了,是該時候要冷靜一下,找個地方平復一下。平凡平靜的愉快生活,正是現在的我最需要,是最感幸福的事情,即使沒有患病的我,也大概想要這樣過活吧?

應該說,若是沒有患上病,我可能還在名為權力的鬥爭遊戲中掙扎痛苦著,在那樣的處境,肯定不會考慮到去過一些平淡的生活。過去尤如日曆一樣,過去了的,我所視之為討厭的,也本能地將它撕下來揉成一團廢紙丟掉,巴不得要把它忘掉似的。

但是,從今天開始,一切都將會改變吧?正因為我患上了無法根治的病,才能讓我站在全新的角度看事情,所以大概,從今天開始就已經是新生活的開始了。沒準兒,我心底裡的冒險欲所驅使,也許還能發現一些至今還沒發現過的東西。





踏入這所學園範圍,高貴優雅的白大理石方塔峙立在大門兩側,寬敞的前園與眼前遠處的純白色的西方哥德式建築-星耀學園的教學大樓。走上路上,能夠發現被設立在四方遠處的運動場、禮堂、鐘樓、食堂、學生宿舍、教職員大樓、山上的古典建築,還有幾座獨立教學大樓。

可想而知,這學園之大,就像是小型城鎮一樣。

正值春季時期,走在兩旁大樹的通道,綻放著櫻花樹最美麗的時刻,宛如在迎接著新學年的來臨。

道路的盡頭,純白色的大理石建築呈現在眼前,哥德式的高聳尖塔、尖形拱門、大窗戶及花窗玻璃。線條簡潔的柱墩,稱作飛券的拱型橫樑,以及層次分明的大理石外牆的飛扶壁,營造出輕盈修長的飛天感。雄偉而高聳峭拔的外貌,使整個建築看上去的格外寬敞。

「你,就是 星野‧空 君吧!」

當我正想透過尖形拱門踏入大樓範圍內的時候,有道聲音叫喚著我。在寬廣的花園中,我正踏著石砌的地台上,我隨即本能地找到聲音的來源,一個女孩子。

「而你,就是 星野‧夢 君吧!」

那標緻的五官,活潑而自然的笑容,最先奪走我視線的是,那雙充滿自信有神的雙眸,那黃金般的秀秀長髮隨風飄揚,那身白皙如雪亮的肌膚,我不自覺地再往下看,纖細的腰身並與之勻稱的胸部自然不用提,從裙子下面伸展的雪白雙腿,健康而又亮麗。





這春天耀眼的陽光,讓我瞇起了眼睛,是剛才經過陽光被短暫遮蔽的拱門,再照入這廣闊的露天花園的光線變化所致。

但是看著那尤如美人的完美均稱的體型與明眸皓齒的美貌,在陽光照耀底下的她,使我不知不覺地屏息了呼吸。

「是的,姐姐。」一聽見弟弟爽快的回應,我隨即回神過來,意識到自己那剛才呆若木雞的動作,隨即回應道:「啊?是的,我是。」

「我是這所學園的副委員長,凱蒂絲‧古奈爾斯。」站在面前的少女自我介紹道。

「我代表這所學園歡迎你的到來!歡迎來到-星耀學園!」凱蒂絲以一種足以令人心情舒暢下來的爽朗聲音與笑容迎接我,她指向星耀學園的方向,擺著歡迎著我們的樣子。

我心中細思打量著,看著那清新的臉,在腦海中回憶著過往的片段,古蘭特人真的會露出那種清麗脫俗的笑臉嗎?他們是那般的高傲、勢利、陰險,他們的笑容裡往往埋下了利劍。

「我是來迎接你們的。」凱蒂絲笑著。





「哎?為什麼?」我不經意地回應,因為腦海中還在作出更詳細的思考。因為這有別於一般學校的處事風格。「而且是學生會?」

一般都不會專程派人來迎接學生的吧?

我心想,並沒有直接說出來得罪她。就算是經歷過好幾次轉學經驗的我,也沒有像今次被特地歡迎過。難不成,她是因為知道了我的身份,才會特地前來歡迎?

「啊,你誤會了,委員會並不是學生會喔?來吧,日後再為你們一一講解。」那爽朗的笑臉,雖然讓人感到舒適、無害,同時也讓人感到不安,難以消除我中心的疑慮。

「因為從今以后,要一起度過愉快的學園生活,我才迎接你們的。」凱蒂絲一邊在前頭走著,一邊別過臉來。那一份笑臉,再加上一字一句,換著是別人來看,恐怕已經放下陌生般的尷尬,被凱蒂絲那過人的親和力感染了;而我的不安感,卻與她的親和力成了正比繼續增加著。

虛假?奉承?只要在帝國的世界裡生活過,純白的內心就會染成如斯的灰。不安、多慮,會漸漸成為了習慣,就連自己也會討厭那個讓這種習慣化成自然的自己。

雖然這一切看上去都很可疑,但正確的做法是予以保留,循著禮節而行。禮儀、行為、作風,會漸漸變得公式化,而準確無誤。

「請多指教呢!」凱蒂絲始終保持著如陽光般溫柔的笑容,並充滿活力地伸出了手。「星野‧空君!夢君!」

確實,被這樣歡迎還是頭一次,看著凱蒂絲的笑容,再對比起心中的黑暗,她的笑臉太過耀眼。我心想,或者這裡就是有別於帝國的學校吧,讓我覺得對這所學園的期待又可以多一些。雖然對於自己能不能夠放開一切還抱著懷疑的態度。

不過這個女孩,的確讓我在一刻間當中,相信自己能夠放開。她彷彿在告訴著我,實在不該再自顧自地想太多。

畢竟,這裡是新的開始,是自己選擇了前來,是自己想要有全新的環境、平靜的生活,那我就不應該再繼續躊躇下去。

「嗯,請多多指教,古奈爾斯同學。」當凱蒂絲與弟弟握過手後,看著她那單純的笑臉,讓我覺得可以多相信她一點,慢慢地收起名為戒心的簾幕,我也以笑臉回應,慢慢地提起手來。

隨著雙方的手漸漸接近,我心想著,這還是第一次接觸女孩子的手。正值互相接觸的一刻,眼看著就要碰到她的手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嗯!?」凱蒂絲突然悶哼了起來,透過我微妙的觸覺感受到她的手迅速地失去了溫度,就像是獵物發現了捕食者般,把全身的心血回流自心臟般。

「等…等一下。」凱蒂絲收起那僵硬了的手,先是退後了幾步,轉過身背著我,讓我看不見她的表情。

「哎?」我不禁輕聲說,弟弟也擺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果然,還是那一套嗎?帝國人那表面一套,暗裡一套的玩法。見怪不怪了……

我在心中吱唔道著,是我天真地去相信她的笑臉,被高手騙了實在是無話可說。

不過我那對靈敏的視力,只看見女孩的雙肩正異常地上下擺動,她的呼吸聽起來變得急速,像是不斷地逼使自己冷靜下來一般,把整個身體節奏漸漸地調節起來,把呼吸的幅度舒緩過來。

「沒事嗎?」正當我想要走前幾步,想要扶起她的時候…

「請先別過來…」凱蒂絲腳步不穩地向前走了幾步,卻保持距離。

「……」看著凱蒂絲極力想要阻止我前進的樣子,讓我無言以對,正當我想要起身離去,如以往轉學的生涯一般,以行動結束這場鬧劇的時候,弟弟作出了行動。

「姐姐沒事嗎?」弟弟比我更擔心凱蒂絲的狀況,他走上前去扶起她,卻沒有遭到拒絕。

「沒事…謝謝。」凱蒂絲像是無沒反應過來一樣,並沒有低下頭望向弟弟,依舊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裡,從她口裡出來的喘氣聲,慢慢地變得平穩。

「那個…我對你做了尷尬的事了?」我小心地問,心中很卻不耐煩,我實在受夠了裝模作樣的對話了。

「不是…」凱蒂絲轉過身來,用著那水藍色的眼眶呆呆地望著我,瞳孔比起剛才大了些。她就像獵物一般害怕著什麼,隨時拔腿就跑的樣子。

「那,我能動了嗎?」我一貫冷淡地說,然後與她保持著一段距離,心中意著為什麼弟弟倒是靠近她卻沒有問題。不過根據她剛才的身體表徵所見,又不像是在演戲,除非她是一等一的騙子,否則……

「要是我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請原諒我。」我還是等待她下一個回應,正所謂敵不動,我不動。

「沒事,那種事情的話…」她依舊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但是…」我露出苦惱的表情。看著她像是哮喘病人地一般難以呼吸,光是看著都讓人覺得難受。

「沒事,真的沒事,沒關係的,請等等…」她又輕聲地回了口氣。

「抱歉了。等一下就好。」她聲線開始有力,然而又退到離我遠一點的位置,繼續調整著她的呼吸,不一會兒,她別過身背對著我們。

然而這種情況,我們只能呆站在原地,根據她剛才的反應又不應該再接近她。在我視野當中,她在校服裡拿出像是紙包飲料的東西。

「嚓。」一根透明的吸管插穿了紙包飲料,我側過頭想要看清楚她在喝什麼,正想要研究包裝上的字樣,特別引起我興趣的是,包裝上並沒有任何標語或者圖案。

(咕嚕咕嚕…)隨著凱蒂絲一邊吸飲,一邊把紙包飲料搾乾壓扁,我聽見她的呼吸聲也漸漸平穩下來。

「呼!」凱蒂絲像是完全回復正常狀態一般,把身體擺過來正面對著我,爽朗地說:「行了!」

「哎?」我們再次不約又同地喊出來。

「剛才失態了,抱歉呢!」凱蒂絲再次綻放出笑容。「接下來,我帶你們去教職員樓吧!」

「那個…」我抓了抓頭,我有點抓不著她的節奏,心中默想道,哮喘病人都是那樣的嗎?不對,哮喘病人不該是喝飲料來回復的吧?

「跟我來吧,遲到可不好哦。」凱蒂絲轉身前走,示意我跟著,掉下了我心中的疑問,雙眼有意識地回避了我的目光。

「嗯,要是不舒服的話,請不要勉強,我們自個兒去辦理轉學手續也是可以的。」我補充道。「再者,認路是我的強項。」

「謝謝你,已經沒事了,我給你們帶路吧,請跟好。」她溫柔地一笑,立場似乎挺堅定。

「去哪裡?」我故意問一下。

「別拿我開玩笑啦,當然是去老師那裡哦。」回答依舊爽朗,跟剛見面的態度一樣,她似乎真的沒事。身為一個病人,也不該勞動太多,所以我比較在意她的身體狀況。

說時遲那時快,她快步走上通往教學樓的石砌小徑,連一點讓我們參觀的機會都沒有,我只好加速跟緊她的步伐。心想,那麼急趕著去哪裡呢?

走著走著,我們在凱蒂絲的帶領下經過了教學樓,直到她在一間像是體育場館正門前的台階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對我們說:「到了,到裡面等一下。」

「咦?」我帶點疑惑地問,把手指指向反方向的走廊:「要辦手續的話,教職員室不是應該在教學樓嗎?」

「嗯,我去把老師叫過來,是這裡沒錯,是面試哦。」她解釋道。

「面試?」我先是頓了一下,然後冷靜下來。

還以為完成了入學試的我只剩下入學手續,沒想到還需要面試。難道說,面試只是一個加分項目?而實際下已經入學了?可是,毫無準備的兩人要面對突如其來的面試,我不禁擔心起弟弟要怎樣通過。

據說,轉學生的入學評核是比本地生還要更加嚴格。我不禁想到,這所學園真是不簡單。

「請稍等一下。」只見眼前的凱蒂絲準備離去,我不禁叫住她。

「明明你的身體都不太舒服的,還讓你帶路,真不好意思呢。總而言之,先謝謝了。」我點頭道謝。

「……嗯,這也是我的工作,希望你們能入學順利!過一個快樂的學生生活。」她的語氣比剛才溫和了點。

看著她走往教學樓的方向離去後,我隨之禮貌地先敲敲門,再帶著弟弟一起進去。

「嗯?」只見體育館內並沒有任何人。

最詭異的地方是,對於作為面試場地來說,用體育館就太大了吧?一般來說只要一個簡單的房間加上幾張桌子就好了吧。

這裡十足就像足球場那麼大,透過地面上的刻劃就清楚看見,這裡同時可以更變為十個羽毛球場地,也可以更變為四個籃球場,明明從外面看著建築物才不覺得有那麼大,難道是因為空間魔法的擴展術式?真厲害。

以足球場的中央圈為起始點,一排有一連串木桌子湊合在一起,五張木桌上分別有一座長條型的名牌座,名牌座上貼了一張羊皮卷。心中起的第一個想法是,重要人物由中間向左右分佈,奇怪的只是名牌上沒有確切名字。

長長的桌子的正前方約五米處,只有兩張一般學生用的木椅子,四周空曠得很。

相當正常又傳統的面試形式,心情倒是不緊張,我的過去經歷過大大小小的宴會場面,要面對的壓力可是比這些大多了。

心情上不多不小還是有些著急,要是說不緊張的話,大概也是騙人的吧。

「先站著吧,弟弟。」過了良久,我依舊站在椅子的旁邊,因為比主人家先坐下來很不禮貌的。

心想,這也是面試刻意安排的地方吧……

要是評分的項目再仔細點,應該會在進入學園範圍內的一瞬間開始,這讓我不其然乎想起凱蒂絲那曼妙的身影,在學園門前迎接我和弟弟的一刻。我到底想在什麼呢?

只見,體育館的門口被打開了,四位重要人物依次進來,第一人相當略顯蒼老,年約五十歲的女教授,全黑的尖頂帽與全黑長袍,應該是魔法師,當她坐在中間的位子時,羊皮紙的墨水漸漸化開並清楚地呈現出中英對照的「雪莉‧芬納特教授」的字文,名稱下還顯示出中英對照的「副學園長/學園代表」。

第二位進來的是年約三十歲帶點知性的男教授,他穿著一身正式西裝並披著白色長袍,像是剛做完各種研究的樣子。正當他坐在副學園長右邊的時候,牌上也與剛才的一樣,顯示出「史真‧布司教授/班級代表」。

第三、四位是一名年約三十來歲的金髮和銀髮的男子,從他們身上的衣著就可以看到出他是一個很講究的人,在帝國裡不乏這類人,在從他們瞄過來的冷酷目光和一面無情感的臉孔,我更確信他們都是孤高的貴族。當兩人分別坐在副學園長左邊的時候,牌上分別顯示出「亨利‧詹姆斯教授/教職員代表」和「安德鲁‧威廉教授/監委會代表」。

四名面試官都坐下後,正當我想著還有一個空缺坐位的時候,餘下名牌上的字瞬間變為「缺席」。

「請坐,星野‧空同學,星野‧夢同學。」坐在正中間的芬納特教授的聲線意外地清脆。

「是。」我同樣以響亮的聲線地回應,同一時間兩人走到兩張椅子前坐下去。四名面試官也在同一時間將帶來的文件放在桌子上,提起了羽毛筆。

「簡略介紹下自己吧。」芬納特教授說道。

「你好,在下對魔法與武藝造詣方面有著濃厚的興趣,故此希望在這間在教學上甚具知名度的貴學園繼續學業。隨著申請書附上的覆歷可以看到,在下對於各種理論、軍事與戰鬥方面都有著優良的成績,由此在下認為自己有能力達到貴學園方的要求。而且,貴學園除了師資優良外,在下欣賞比較起只待在課堂上討論一些抽象的理論,還不如實際在外面有較多訓練的優點,這也是貴學園其中一項教學宗旨。為此,在下誠心希望能成為貴學園的學生。」

一陣沉默,副學園長和班級代表依舊低著頭地在文件上揮舞著羽毛筆,而另外那兩名裝扮酷似貴族的詹姆斯教授和威廉教授先是瞧了瞧我的個人覆歷的第一頁,然後就沒有再翻下後一頁,無序地擺弄著文件,顯得一面不耐煩的樣子。我想,這大概是測試的一部份。

「嗯,我能了解閣下為什麼想要在本學園修業。成績上也符合本院的最低要求,但是有一點挺在意的,閣下古蘭特尼亞帝國內有更多比這所學園更高質素的學府,而且這些學府離閣下的家鄉比較近,為什麼閣下要特意選擇位於帝國最邊緣區域的本學園呢?」芬納特教授問道。

「…這是因為,」一開始聲線較低,但我稍有注意地再次提高:「在下希望訓練自己的自主獨立,在陌生的地方和環境學習更多未知的事物,好好的充實與裝備自己的知識與見聞,這些都是在下相信貴學園的專業素質才決定選擇的。謝謝。」

「鑑於閣下的覆歷,似乎閣下並沒有熱衷於課外活動呢,請問是為什麼呢?」

「嗯,經歷過幾經轉折的轉學生涯,在下意識到古蘭特尼亞帝國學習風氣,尤其是高級學府,都流傳著學歷至上的風氣,籍憑著學歷就能夠得到尊重,甚至是名聲、權力與地位。在下不否認在這麼的制度下,確實能培養出一流的精英,他們具有與學歷相等的實質力量。」

「但是,在下希望能夠在擁有更充足的自由度下,對比起只按照書上內容背誦及實踐,永遠跳不出墨守成規的框架,這裡所能發掘出的事物和知識,能培養出更傑出的精英。」

「在下更覺得,按著框架內裡的知識與原理,再跳出框架外把兩者相互融合在一起,去發現一些更新穎、更精確、更便捷的方法,才能愈來愈接近真理,這樣的學習方式才更有意思。」

「因此,在下之所以沒有參加常規的課外活動,其實就是充分利用這段空出來的時間,培養出如覆歷上所寫的一些實用技能。這就如在下所希望的,正是這所學府所給予的自由度,以上。」

只見,如自己所料的,四位教授才不會被我那陳腔濫調的言論而有所觸動,他們依舊是面不改容地在桌子上舞動著羽毛筆,而詹姆斯教授和威廉教授則是目空一切,依舊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只可惜,他們的從容也動搖不到被面試的演員。

確切地說,我們在任何時候都是個演員。

「那麼,如果你作為本學園的學生,你希望得到什麼呢?」帶著知性並充滿著書卷氣質的布司教授問道。

「當然是,更著重書本以外的知識了,這並不是說學業方面不重要,只是在下意識到,空有書本的知識是不夠的,因為那還不足以掌握能生存在世界上的能力,在下只是有這種感悟……說句實在話,在下更希望能夠體驗修業以外的生活。」

不知道是否因為面試時間長了,作答得多了,應對方面就漸漸變得感性,心裡也不知不覺地鬆懈了,但是我知道這樣作答下去的話,絕對會被減分的…因為不夠好。

「生存…嗎。」我只聽見極微弱的聲線,布司教授的目光比剛才變得更銳利。仍在評分的教授仍然是那兩位專心在面試上的兩位,空間只剩下刻劃在羊皮紙上的聲音,和各人的呼吸聲。

我不其然地留意到詹姆斯教授和威廉教授一直只是在彼此間竊竊私語,卻沒有與芬納特教授或者布司教授交流,而我和弟弟則是相覷屢屢。

然後我很快又想到,從剛才到現實,對我問了三個問題,那麼弟弟的問題呢?看著他們手中的羽毛筆還沒有緩慢下來的跡象,我想大該是想寫完才問弟弟啦?怎料,換來的是截然不同的回應。

「那麼,暫時沒有問題了。」芬納特教授終於停止揮動羽毛筆。

「那個……?」弟弟不禁問道。

「弟弟的問題嗎?沒有了,身為哥哥已經有這樣的水平,深信弟弟也十分優秀吧。請加油喔。」芬納特教授和藹地微笑說。

在教授的言詞當中,我總覺得話中有話……

咔擦-嗖嗖──

極其寧靜的環境使我留意到身後那開門的聲音,被緩慢地打開了,室外那陽光明媚的光線自然地照射了進來,為室內增添了活力與生氣。

「啊哈哈哈哈…殘念呢…」故作高亢的男性聲線傳到耳邊。

回頭看過去,走進來的是一名身披著黑色大衣的男人,第一眼吸引起我的注意的是那一頭像是沒梳理好的銀金長髮,及那明顯地沒剃乾淨的鬍子。

踱踱踱──

皮鞋敲打在橡木地板上的聲音清脆響亮,那男子一步一步地朝我們走過來。

「面試我沒有錯過什麼吧?不用管我,你們繼續吧。」他滿不在乎地邊走邊說。

就在那男子經過我和弟弟的那一刻,我感覺到他那雙尖銳的視線,但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面試官那邊去了。

他走到自己的坐位,先是拿出像是極粗的黑色筆,把桌上的名牌座拿起來放在手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放下-「魄特.太古」,然後便以一副翹著二郎腿的樣子示人,只見芬納特教授的皺眉深鎖,而布司教授則是一面從容,而詹姆斯教授和威廉教授則是一面鄙夷地繼續私語著。

很詭異。很滑稽。

首先是面試官本人遲到了?接著卻說出那麼輕挑的話?然後還居然非常不注重禮節?加上那對冷冷的眼神是什麼回事?那名牌座不是會自己顯示名字的麼?為什麼用寫的?靠,該吐糟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你是故意讓人吐糟的對吧!

我心裡是這麼確信著。

但同時想到這也可能是面試的一部份。

「怎麼了?繼續吧。」太古教授向旁邊的那一臉像是如夢初醒的教授們說道。

「事實上,我們已經問完了。」從語言上感受到芬納特教授百般不滿。

「面試很沉悶對吧?程序很沒趣對吧?來,來點新意思。」一對海藍的瞳孔朝這邊示意。

誰理你啊?

我一臉無奈地看著眼前的怪人。

「那麼,第一條問題:到底你相信宇宙爆炸論和演化論呢?」太古教授的問題隨即吸引住四名教授的目光,當然也包括一片茫然的弟弟。

「鬼才不相信……」我無力吐嘈了。

?!

反著白眼的我,在下一刻卻眨了眨眼睛。

慢著慢著。

我察覺到一個不尋常的地方,雖然我本能地答對了,但卻忽略了一個事實。

眼前的怪人雖然是問了一個所有學府的課程都不會授課的題目,因為一般人的知識基礎是不足以了解這道題目,就連專有名詞都不會明白其內容。

換句話說,太古教授卻曉得宇宙大爆炸和演化論,這種在外人的角度來看,看似無聊的東西連學校也不會教,外面也不會賣弄這種毫無用處的知識,而小時候的我卻是因為悶得發荒,故此在皇宮裡的圖書庫裡沒日沒夜地看書才知道的。

「嗯哼,第二條問題:你,是如何看待生命的呢?」太古授教只見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隨即出下一道題目,同時對著我回以一個奇怪的淺笑。

「很珍惜。」我簡單地回答,他那輕挑的態度就是讓人無法嚴肅地回應,故此我對這略有深度的問題予以最簡略的答案。

「哈。」太古教授的目光一下子變得異常刻薄,彷彿就在諷刺著我。「你是星野家族對吧?在那一天,有感到生命的消逝嗎?」

?!

心中猛然跳動了一下,相關的回憶強烈地在腦海中閃過。

這傢伙,真正的目標是這個嗎?

我現在就活像個獵物一般,彷彿當場被人抓住了痛腳。

我下意識把四周觀察一片,似乎除了太古教授之外,四名教授均對「那一天」的字眼毫無察覺,顯得一副看見了精神病人的樣子,但卻都不發一言地讓他繼續瘋下去。

換句話說,只有四名教授對「那一天」所發生的事,本來就毫不知情。

其實他們並不是不知情,因為他們總能透過報刊對我概知一二,反而是因為我改名換姓的緣故,所以他們才無法在一時三刻把所有線索關聯在一起,包括帝皇之子,元長之孫,以及「那一天」的事。

我的焦點再次回到這傢伙,這傢伙的外表看似瘋瘋癲癲,但必是那種一但認真起來就十分難纏的對手,經驗告訴我千萬不要與這種人來往。

可是,我又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知道「那一天」的事,也許,他所指的其實是我認知以外的「那一天」,現在的他只是在瞎鬧,好讓我露出尾巴再一下子抓住。

「那,露兩手來看看吧。」冷不防,太古教授從自己的位子上一躍而起,以一股充滿強烈進攻意識的衝刺姿態朝著我迅雷不及掩耳地襲來,不讓我有一絲思考空間。

那男子的速度之快,就像子彈似的,但不幸地,他所對上的敵人…是我。

我置信不疑地以自己的動態視力追上他的速度,以自己的聽力分析出他的動作軌跡和相對距離。

從他跳起那一剎那,毫秒間後的攻擊便會刺穿我的心臟。

剎時,一面水藍色的波浪屏障更及時地出現在我的正前方,與我的臉頰的距離只隔僅僅一毫米,它就像一面牆隔開了我和太古教授,然而我與他的距離,彷彿只隔了兩毫米。

事實是,男子的動作彷彿從一開始就預料到一般,他的衝鋒姿態早已在被水牆給反彈掉之前,停下了動作,靜止在我的面前,換句話說,男子早就察覺到妨礙。

「夠了!本來一個正常的面試也給你搞成這樣,真是夠了!給我出去。」芬納特教授一副拔出魔杖的樣子站在桌前,看樣子她就是剛才那水屏障的施法來源,讓我不由得佩服她的反應力;話說回來,這演的一場好戲說不定是預演好的,因為芬納特教授剛才的魔法精準度可說是絲毫不差的。

「吶,為什麼你沒躲開?也沒有先下手為強地對我作出反擊呢?」太古教授那海藍的雙目深邃地對上我的眼眶,銳利的眼神彷彿是要把我心裡的秘密抓出來似的。

「因為,沒有殺意。」我冷淡地道,並沒有移開雙目,冷眼地對上他的目光。

這場戰鬥結束得很快,也許是芬納特教授的阻撓,也許是我的能力通過了測試,但我更確信的是,太古教授手下留情了。

「啊…真沒趣…順帶一提,合格。合格。」那男子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背對著我們揮手而去。

「喂!」這時候,那兩名貴族這時才有一點反應,欲言阻止男子離去,可是男子的決絕讓他們啞口無言。不禁讓我猜疑太古教授到底有多大的權力。

一片靜默…

「抱歉,失態了。剩下的,由布司教授說明吧。夢同學,請跟我來。」芬納特教授收起了魔杖,剛才的水屏障魔法隨之消失,她收集起旁邊左右兩位所提交的文件,略略比對一下所有文件後離去,連同兩位貴族離去,只見兩位不斷在她身旁比手劃腳。

在體育館中,只剩下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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