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我的腦袋仍殘留著刺痛的感覺,但是已經比起剛才昏厥過去的時候好多了。

高聳的飛券天花首先映入眼簾,我身處在一座哥德式的建築裡,四面都是大理石飛扶壁,良好的採光把一張張皎潔的床舖照得近乎雪亮。

我在床上挺過身來,便發現一名身穿校服的金黃色雙辮子少女,她正繞著雙手站在我旁邊的窗戶前,以一雙寂寞的眼眶凝望著窗外的遠方,其專注程度彷彿連我有所動作也不意為然。

「?!」我立刻便認出了眼前這名金髮少女,她的外貌,與我在連日的晚上所夢見的「死神少女」十分相似。

奇怪了!為什麼死神會有兩個人?我努力在記憶中尋找真相,卻得不出答案,關鍵的線索卻最模糊。到底是眼前的金髮少女,還是早上阻止我的白髮少女?





「你醒了?」金髮少女冷淡地道,目光依然凝望著遠方。

「嗯……你是?」我使自己冷靜下來後說,不能自亂陣腳,畢竟我只是在夢中遇見過死神,但是在現實中並沒有與死神見過面,理論上在雙方的立場上是彼此不相識的。不過若然死神是有目的而來的刺客,想必已經掌握到我的外貌和名字,那麼我的一言一行都要更加小心。

在這一刻,我需要考量很多層面:其一,如果我的夢境屬實,那麼我與眼前的死神少女打從一開始便是敵人,然後我必須在她行動之前獲得更多情報,阻止事態發生;其二,早上我執意所拯救的百合女孩並沒有真的發生意外,換句話說,我所看見的預知夢並不是現實,它是一個虛構的情報,混淆了我的思路,但我並不想承認這一項可能性。

「菲拉特‧妲妮絲特。是這裡的駐校醫生。」金髮少女那平淡的聲線也與夢中的十分吻合,幾乎不會有錯,可是白髮少的態度也十分冷淡,無法單憑聲線來確認……

「你…不會說說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我遲疑地道,畢竟現在的我可是與疑似是死神面對面地聊天。





「只是輕微的腦震盪擺了。自己覺得沒什麼大礙可以自行離去。」金髮少女的反應,感覺上她並不認識我,那可以肯定她不是死神少女嗎?若然金髮少女是死神,那為什麼要直等到我醒過來,而不早早在我昏迷的時候痛下殺手?

難道是在等待什麼時機嗎?莫非……死神少女必須得從清醒的我來確認著什麼,一但肯定後才能動手?

正如我較早前的推斷,死神若然不是刺客,只有一個可能性才會痛下殺手,她想必定有著與我十分相同的能力,例如同時間預料到百合女孩的意外。

如此說來,那麼一切都解通了。因為我所預見的夢境,並沒有真的實現,我想救的人並沒有發生意外,所以死神才無法確定我的能力是否屬實,所以眼前的金髮少女才沒有露出真面目。

真糟糕……





「……」推理出這一切的我無法開口,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開始這一場對話,彷彿自己只要說漏了那麼一個字,便會當場被抓住了把柄。

「我的朋友們呢?」我問道。醫務所的空間十分大,卻只有兩個人。

「我著他們離開了,畢竟你沒怎麼大礙,起來後自己通知他們吧。」金髮少女沒有移開視線,依舊望著窗外的風景,給我一種近乎冷漠的感覺。

「啊……等等,剛才你說過你是醫生吧,為什麼你穿著的是校服而不是大白掛?」我隨便地丟出一個正常人都會問的問題,該不會有什麼意外吧……

「不行?」金髮少女這下才把焦點從窗戶移開,落到我身上,四目交接,彷彿單憑眼神交流已經道出了答案。

醫務所的空間十分大,卻只有兩個人。

「我的朋友們呢?」我吞了吞口水後問道,畢竟金髮少女的回應太過異於常人,無法借助輕鬆的話題打破沉重的氣氛。

雖然我很不想把我生活中所見到的每一個雙馬尾少女都當成死神少女的嫌疑犯,但目前就金髮少女和白髮少女那股氣勢凌人的印象可是讓我歷歷在目,記憶猶新。





再這麼逃避下去也不是辦法,必須得想出一道驗證出死神身份的點子。

「你是要殺我嗎?」我向她確認,同樣的問題我也問過白髮女孩,這是最好的試金石。

反正,若果金髮少女並非死神,那麼我就裝瘋賣傻蒙混過去就好;倘若她是死神,那麼既然我早晚也得死,別把時間浪費在驗證誰是死神的過程裡,及早把時間花在與死神對峙,並找出死亡的主因才是更有效的辦法。

「為什麼要殺你?你撞壞腦子了嗎?」目無表情的金髮少女彷彿毫不知情似的。

「大概吧……」我抓了抓頭。

「總而言之,你沒事了。」說擺,她便緩步離去,冷漠的雙瞳總是讓我不寒而慄。

不知道是否自己的錯覺,亦或是否自己多心了,重視細節才是主菜的我,觀察到她的呼吸由始至終都十分平穩,彷彿是受過人為操縱,起伏過於規律。從這項細節就已經暴露出金髮少女的功力,控制吸呼是習武之人的基本功之一,由於難於掌握以致很多人都會忽視。





我看著那愈漸嬌小的背影,心中浮現出沉重的感覺,彷彿是「死」的感覺。

「幸好,我的死期還沒到。」我一邊輕輕嘲笑著自己,嘗試揮去心中的不安,一邊拿出手帳想要確認朋友們的去向時,我留意到有一束銀白色的馬尾在醫務室出口的門外露出了端兒。

「是你嗎……」當我走到門下,便看見熟悉的銀白色雙辮子少女背靠在牆上,那對星辰花髮帶依舊讓我看得不怎麼習慣。她正是在較早前阻止我救人的那位少女。

個兒矮小的白髮少女一直低著頭,然後彷彿嘆了一口氣般,提起腳步轉身而去。

「請等一下。」我從後面喊著她道。

「……」白髮少女只是停下了腳步,沒有轉過身來的意思。

「你……沒有任何解釋嗎?」我提出了疑問。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她一上來就要阻止我救別人,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知道我要救的是百合女孩。但是照道理來說,她對我應該有個說法才對,不然為什麼還要阻止我呢?





「米已成坎,再追究也無補於事。」白髮少女冷淡地道。

「能夠給我一套說法嗎?為什麼你會知道我要救人?」我直接了當地提出常人不可能理解得到的問題。

「既然你救了,那就盡你最大的負責保護她吧,我不會再阻止你。」白髮少女冷淡地道。

「那麼,你還要殺我嗎?」酷似死神少女的嫌疑犯之一就在我的面前,夢中的死神在我心中佈下的陰霾總是揮之不去。

「笨蛋。」說畢,白髮少女再次提起了腳步。

模稜兩可的答案打亂了我的思路,這算是回避了我的問題嗎?

「那你叫什麼名字?」既然白髮少女不願意透露,一個名字總會告訴我吧?





「……」白髮少女先是站住了腳步,低下頭來,像是思索著什麼事情的樣子,由於她背對著我,我無法得知她的表情。

「煌神‧穹」白髮少女說道,然後再次緩步離去,由始至終沒有與我對上眼。

在我拿出個人學生手帳向愛莉報個平安時,與她取得聯絡後,白髮少女已經失去了蹤影,於是我便連忙趕到朋友們所在的地方去。

我走過一間間由不同學會所管理的小攤位,雖然這裡是露天的公共場所,人流固然是比較多,但是當我愈接近目的地,擠塞便愈嚴重,難道他們在玩什麼熱門的好遊戲嗎?

我集中精神地聆聽遭周的環境,但因為人潮實在太多,以致過於嘈吵,要分辨出我想要的情報就如同大海撈針。

「……什麼?難道撞到人不用道歉嗎?把我的衣服弄髒了難道不用賠嗎?」果然,在我的正前方,也就是人潮的集中地,如我所料地出現一些關鍵的字眼,我自然很快就能辨識出來。

「……人家都道歉了,還動手打人?」我以靈敏的身手在人潮中迂迴前進,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三名穿著精緻華美的貴族正在以一種鄙視的表情望著跌倒在地上的愛莉和弟弟,而勝男則是怒目死瞪著對方。

「哼,區區一群草寇雜種,道歉恐怕還不夠吧。」站在中間像是老大的金髮貴族輕蔑地對勝男解說。他身上的衣服像是被淋濕了一般,而他的腳旁則是一杯傾瀉了的熱咖啡。

我很快就理解過來,我的朋友貌似惹上了不得了的麻煩,而且貴族們從受害者一下子變成加害者,一面咄咄逼人地對著我的朋友們施壓。

「別太欺人太甚了!」勝男緊握著雙拳,我沒記錯他的部員對他的評價可說是十分之高,雖然武藝在我之下,但是作為全級戰力名次頭五十的他,加上作為戰鬥學會的會長,沒理由被三名貴族滅了威風才對。

「你有種再說出遍草寇雜種,看不看我把你們全燒了。」正當我欲從人群中站出來的時候,一位少年捷足先登地緩緩走到人群的正中間,隔開了貴族們和我的朋友。

「你又是誰啊?新生,別太不自量力了,現在給我退回去我當作沒聽過這番說話。」金髮貴族依舊不改那副目中無人的態度,群眾也似乎感受到他的那股高高在上的氣勢。

「在下赤松‧鎧輝,並列格林十二師族之一,紅家之主。」少年霸氣不減地自報家門,從他一身造工別緻的校服上,充分地顯明出其家族的雄厚勢力。

赤松家的鎧輝是我童年時的摯友,我可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時候遇上他。他是一位操縱火的古魔法師,皆因紅家和橘家一樣,向來都訓練出優秀的炎元素使,所以在他身上並無配備任何顯眼的武器。

「哦,怪得不嗓子喊得那麼大,不就是十二雜魚之一嘛,沒什麼了不起嘛,還不是亡國奴,喪家之犬而已。我可是冒險者公會赫赫有名的精英狩獵團《獅心會》的創辦人兼公會長,布蘭登‧亞歷山大。」金髮貴族面不改容地說,絲毫沒有退讓。

在我的記憶中,亞歷山大家族可說是帝國內屈指一數的戰爭鼓吹派,靠著其政治的手腕所累積的家財地位也不容忽視。

「是嗎?那就別怪在下不客氣了。星耀學園的宗旨很清楚,這裡容不下種族歧視以及侮辱性字眼。在下將以正當防衛的理由向你提出比武申訴。輸了的話請你收回剛才的言論,以及對這幾位朋友作出道歉。」鎧輝從腰間取出一把漆黑的咒術鎗,正氣凜然地道。

「你這區區四年級生連羽毛都沒長好的黃毛小子,能打得嬴六年級戰力排行的第一名的我嗎?」布蘭登的目光剎時變得銳利。

「鎧輝。」我這才終於走上前去,與鎧輝肩並肩地站在同一陣線,並對他打了個眼色。

「晴空。」在鎧輝心裡也許會有很多疑問,但此刻的他彷彿意會了我的意思,既然是對上來頭如此雄厚的敵人,多一個幫手也不嫌多。再者,布蘭登所中傷的是我的朋友,我便不能袖手旁觀,任由鎧輝這位兒時好友為我出氣。

正因為我和鎧輝都在童年時便結識了,故此不論在默契上、習慣上、實力上,都有著良好的共識。由於多年沒見面,此戰可說是彼此確認大家的戰鬥力最好的契機。

「哦?二對一嗎?真有意思!我本人毫不介意,多出一隻雜魚也不會改變我的勝利結果。」布蘭登的自信,實在惹人生厭,而群眾的情緒顯而易見地被劃分地兩批人,換句話來講,就是強者和弱者的較量。

雖然小時候的我在星晴鎮中長大,可見這裡的文化比起十年前已經改變了許多,之所以會蘊讓成這個局面,恐怕要與這位摯友坐下來促膝長談,才能理解當中錯綜複雜的來龍去脈。

「有信心嗎?」我對鎧輝說。我的注意力從來沒有從布蘭登身上移開過,他和同伴的一舉一動都看在我眼內。

「扯談。」鎧輝固然讓自己感到憤怒的理由,一來自己就算自報家門,卻公然被對方侮辱至此,完全沒有留下幾分顏面;二來對方擺明在挑起種族間的矛盾,持著戰勝國在落敗國的舊有地盤上心高氣傲,耀武揚威,視人心如無物,身為格林族的鎧輝自然與古蘭特的布蘭登勢不兩立。

而我呢?身上同時流著格林族和古蘭特血脈的我,又該來去何從?憎恨著父王的我,還有憎恨著整個古蘭特尼亞帝國的我,應該站在格林族的一方嗎?

「算吧,不要打了,空君的身體狀況不能戰鬥!」最後方傳來愛莉的聲音,可是女孩子受到無理的對待,而且布蘭特傷害的是我的朋友,還有至親的弟弟,只有這點,我便無法坐視不理。

我先是聚精會神,多得了魔竭症帶來的好處,我感受著全身的肌肉群組,把所有身體機能在一瞬間全部活性化,我感到力量流經血管散佈全身,並且精力充沛。

雖然我討厭戰鬥,但是若果我的戰鬥能夠保護我所愛的,即使要犧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反正我離死不遠了,如果連想保護之物都不能夠辦到,能苟且偷安多一刻壽數又能心安理得嗎?

「我說,知道什麼人最可怕、最恐怖、最不能提防嗎?」我朝著布蘭登吼道。雖然手裡沒有拿上任務武器,可是我已經調整好戰鬥姿態。我有一刻那麼確信著,即使對方是個廢渣,我用上全力去把他擊倒也不覺得浪費。

「這種無聊的問題恕我無法回答。消失吧,弱者。」布蘭登也拿出一把金色咒術鎗,看上去雖然能襯托起他那尊貴的身份,卻顯得非常俗氣,讓我不禁覺得這位魔法師根本不曉得殺人的藝術,金光閃閃的物品在黑夜行動中可謂非常耀眼。

在他我唸唱之下,他手中的咒術鎗發出紫光,從魔力的流動和其光茫所展開出來的魔法紋理,透過我既有的魔法知識已經解出答案,布蘭登擅長的拿手好戲果然是古蘭特引以自豪的獨創魔法-晶術系統。

咒術鎗的結構也源自於晶術系統營運而生的衍生產品。不同於傳統魔法,晶術魔法系統把繁鎖的施法程序簡化,以簡明易懂的方式透過名為魔晶的媒介施展魔法。晶術除了能施展以更快捷的方式展放奧法(或稱秘法,下同),只要經過適當的調較後更能展放古魔法,是十分便利的東西。

群眾有見及此,早就已經紛紛走避,只剩下鎧輝和我,以及眼前三名貴族,因為這裡正準備上演一場好戲。

「答案就是不怕死的人。」我率先邁開腳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接近上去,其速度尤如獵豹一般使身體各機能緊密地配合著一般,全速奔馳。


據說有三種不怕死的人:


將要患病而逝去的人。
傷心欲絕要自殺的人。
對現實不抱希望的人。


碰巧,同時具備以上三項條件的人,這裡正有一位,而且他是受過嚴酷訓練的刺客,只要對象一但成為目標,那麼他就絕不手軟。

無論如何,反正都要死,我就能夠不顧一切地全力去幹,並且能夠決心誓死地執行自殺任務。

因為,我曾經對這個世界已經不再有任何眷戀。

「什…?」布蘭登瞪大雙眼,似乎難以置信地居然有一種人,在不展施任何魔法加成之下,單靠體術便能以如斯的速度似箭地奔跑。

布蘭登也同時在短短十碼裡連珠炮發地從咒術鎗中射出紫光火彈,雖然它的術式本來就十分簡單,但經過咒術鎗的魔改下,每一發火彈的威力都被倍大,換著是普通人接下這招,早就葬身於槍林彈雨之下。

從他的目光我就能判斷出,他訝異著自己的攻擊絲毫沒有妨礙到我的奔跑速度,在他完成施法吟唱之前,我能夠跑完短短二十碼的距離,毫秒間內向他展開近身戰。

「可惡。」他連忙取消唸唱,後悔施展需要大量魔力和唸唱時間的高級魔法,從而選擇瞬發魔法。

可是,布蘭登的動作在我眼中還是太慢。在魔法世界裡無法使用魔法的我,為了練成能夠在瞬間內擊倒魔法師的一身好武功,我可說是下了一番苦功。

甚至,大部份魔法師的弱點,都是體力上並不比普通運動員來得好,專注於練習魔法上的造脂的他們,逐漸養成了依賴魔法的習慣,一般都不會注重體力上的訓練。

而且,大部份敵人也萬萬想不到,他們所理解的裂解術原來能夠以另一種形式存在,而且能夠瞬間發動,並且這種形式不曾屬於上古魔法系統裡,也並不存在於新穎的晶術魔法系統裡。

「什?!」我接下來的動作同時嚇壞了布蘭登和鎧輝,借憑著布蘭登的精準射擊,由於極短的距離下,我無法單靠閃躲來避開火彈,而是雙手交替地徒手接下了每一粒即將命中要害的紫色火彈,一方面絲毫沒有減慢自身的速度,另一方面朝著布蘭登直奔而去。

鎧輝一見我那一系列新奇的攻擊動作,作戰經驗豐富的他自然不會輕舉妄動,以免誤傷友軍。

「是你逼我的。」布蘭登一見我在短短十碼內不足兩秒的動作,從他的咒術鎗所發出的魔力波動得知,他正準備發動土系大範圍魔法,其魔力所發出來的流量可以曉得,其威力不容少覤。

(土系高階魔法‧巨石陣)-我光憑一眼便能辨識出對方所要施放魔法,我一邊默念著,一邊在腦海中模擬下一刻所要應變的行動,畢竟巨石陣術式是一個能攻守兼備的戰術。

對手光是默念就已經能施展高階程度的魔法,六年級生的戰力第一這個名銜他當之無愧。

要知道帝國內能使用高階魔法的人材,絕大多數都任職於各個大型攻略公會或者帝國軍隊裡,並且其熟練程度已經達至默唸施發,可想而知布蘭登相當熟稔土系魔法才會有此成就。

不對!這不是認同對手的時候,即便群眾已經疏散至四十多碼,但是在這個範圍下施展高階大型魔法,不管怎樣都會傷及無辜,布蘭登是瘋了嗎?是被我逼得狗急跳牆失去理智了?

「你!--」我眼神變得更加兇狠,彷彿喚醒了心中沉睡已久的猛獸一般。

長年累月在帝國中生活的我對於這種人的見解,相信沒有人比我更能清楚他們的真面目,在他們的眼中,弱者尤如生活中的裝飾品、陪襯品,即使破碎了也死不足惜,視人命如同草木、如同兒戲。

布蘭登這種漠視一切的高傲貴族,是不會把他人的性命列入考量範圍之內,要叫這種人知道生命的可貴簡直是奢求。

就是布蘭登這一下為求目的不擇手段的動作,他不惜犧牲大量魔力也要取得勝利而草菅人命的動作,觸動了我的內心深處,一直藏匿在陰影中的野獸尤如脫韁之馬。

「退散!--」布蘭登手中的咒術鎗所發出的魔法陣紋,在我眼中就如同進度讀條一樣,就在他完成唸唱之際,我已經捷足先登地用手掌觸及他的鎗管,施展出世人所認為的「裂解術」,可是這次我並沒有如常地抽出當中的術式魔力。

結果,一道透明的震波在我眼中清晰可見地以我的手掌心為中央,環狀震波隔開了兩人,呈水平面地從內到外迅速散開。

在我人為故意下沒有抽出魔力的緣故,布蘭登所大量投入的魔法量從魔法術式的內部整個被瓦解,咒術鎗內所收集的魔力也在同一時間失控暴走,震波便從外到內引來風壓,從而形成魔法爆風,先是把咒術鎗炸得粉碎,同時把布蘭登整個人擊飛。

我被心中的恨意衝昏了頭腦,本能地抽出身上的騎士劍,動作流暢地朝他揮去之際,卻被鎧輝喝止。

「空!」鎧輝只見我絲亳沒有收手的意思,大聲喝道。

「……」我沒有理會鎧輝,也沒會理會布蘭登那副醜惡的臉孔,我一心只想除掉這種帝國的渣滓,心底裡的野獸把我埋藏已久的恨意給掏出來,使我完全遵從了本能。

「停手!他已經無法還擊了!」鎧輝從背後繼續喝道。

真是諷刺,戰士失去了武器還能以身軀作戰,魔法師失去了法器卻如同手無縛雞之力。然而,我不是聖人,布蘭登視人命如草菅,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以其人之身。

「夠了!」我揮劍的一剎那,便感到背後的鎧輝欲以行動阻止我,我隨即以空閒的左手迅速地拔出瓦銀色的咒術鎗。

「你……變了……」鎧輝怔著,皆因我的鎗口對準了他的心藏,而我由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來,我的專注力只集中在遭周的環境上,以及時刻監察著敵人的一舉一動。

「……」我的腦袋空白一片,身體彷彿交換了主導權,嗜血的野獸再次沉睡,理性再一次恢復過來。

我其實並不是真的那麼想痛下殺手,一但我這麼做,我的學園生涯恐怕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了。明明我是多麼不想惹起事端,只是想安安穩穩、平平靜靜地迎接自己的終焉。

但是麻煩事彷彿總是事與願違、接踵而至,自己找上門。

「……」我收下武器,低著頭一言不發地走向愛莉和弟弟身旁,經過鎧輝時也沒有對上一眼,可能是目前的我還不想面對他吧?

「……」我看著朋友們和弟弟望著我的反應,一貫熟悉的面孔紛紛露出呆若木雞的神情。我理解現在的我對他們而言,是非常陌生的一個人。



不,正確來說,是衣冠禽獸。

不,精準來說,是殺人機器。



「……」我並沒有抬起頭,輕輕掃視了一下遭周的環境,並感到氣氛十分凝重,眾人異常地安靜,他們完全不動聲色,彷彿生怕一但發出了輕微的聲響,都會引來滅頂之災似的。

「……」我的行動不言而喻地證明了一件事,他們無法理解我的內心世界,我也無須向他們解釋什麼,情形就像是「那一天」一樣;我所站之處,如同隔世;我和眾人,是兩個世界的人。

「以星耀學園學生會之令!停止一切戰鬥!」正當我欲步行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之際,一道清新的女子聲音把我喝停了。

在群眾的一邊,以那響亮的聲音為首,自然而然地一分為二,紛紛讓出一條道路給群眾圈外的大人物。

一位清麗奪目的可人兒,眉目清秀的臉蛋加上被束上蝴蝶結髮帶的藍靛色秀髮,是今天早上在神社湖畔前所遇到的巫女。她即使身穿著端莊亮麗的星耀學園校服,也絲毫不減她的魅力,反而襯托出其學生會會長的威嚴。

學生會會長在另外兩名同樣身穿校服的學生陪同下,在兩旁人牆的大道上緩步近前來。從她的眼神得知,她已經認出了我;只是,她彷彿換了個人般,裝作還未認識我似的。

我留意到她們身上的披肩除了星耀學園的校徽外,只有學生會會長一上另外繡上「種子」圖案的金線;而另外兩人則是繡上「樹冠」圖案的銀線。

這時我才發現,那名遭殃的貴族身上也有同樣的樹冠圖案;勝男身上的披肩則是繡著「青草」的鐵線;而我、鎧輝、弟弟和愛莉則還沒有被配發其披肩,所以貴族才一下子認出我們是新來的轉學生。

「小女子 白崎‧深雪,請問能否告知我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彷彿同樣無視了那落敗了的貴族,直接向作為勝利方的我和鎧輝問道。

這讓我更加不解,成王敗寇固然是千世不變的定律,但是在種族問題上,身為星耀學園的權力核心之一學生會會長的她,更應該巴結作為戰勝國的古蘭特尼亞貴族,而不是落敗國的格林族成員。

「會長閣下,這只是一場友善的比賽而已,因為在下技癢才提出的。」鎧輝踏上前,嘗試化解衝突。

「友善?」白崎深雪瞧了瞧被冷落在一邊的布蘭登,而另外兩名女幹事則默不作聲,分別站在一邊像是警戒著遭周環境。

「可惡的雜草們,這算什麼?我也不需要你的幫忙!你說要比賽是吧,那麼我就在眾人面前向你們提出真正的比武申訴!」布蘭登先是無禮地指著白崎深雪,然後對我們喝道。

「比武申訴?你連區區一名被你喊著嫩草的新生也打不過,有什麼顏面提出申訴?」一語中矢的白崎深雪使得布蘭登硬口無言。

「再者,先不論你已經違反學園守則,使用侮辱性語言人身攻擊別人;並且,你也同時首先違反守則發動攻擊性魔法,企圖傷害本學園的學生。你又有何解釋?」白崎深雪彷彿尤如鐵面無私的法官一樣,可是群眾的情緒依然分為兩派,一邊露出極為不滿的臉色,而另一邊則是放下心頭大石般地點著頭。

「話不能這麼說,亞歷山大同學固然要受到處分,可是這兩位同學都必須受到同樣的對待。」從群眾當中挺身而出的人手中拿著已入鞘的漆黑打刀,肩上繡著銀色樹冠以及代表監督生的徽章。

熟悉的臉孔讓我一眼認得出是凱恩‧瑞爾安,他有一頭黑色短髮和俊俏的臉孔,修長的校服突顯了他那一副堅碩的身型。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懇請兩位都只處罰我吧,因為方才的意外都因我而起。」鎧輝只見這一趙水所惹的麻煩之大,便誠懇地一力承擔所有責任。

「不,鎧輝由始之終都沒有出手,只有我動手了,我的朋友,我來捍衛。」我站了出來,事到如今,也顧不上平凡安穩的日子了。

「好一對難兄難弟!真感人!」布蘭登從旁冷嘲熱諷,一面彷彿對於自己即將受到的處罰亳不在意一樣。

「那麼,這兩位同學就交由作為監督生的我們負責吧。」另一把熟悉的聲音從群眾那邊傳來,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位亮麗動人女生走到凱恩前面,凱蒂絲那漂亮的披肩也繡上銀色樹冠,說明她亦非等閒之輩。

「幾位請稍安毋躁。」白崎深雪與凱蒂絲對上了目光後,對我們說道。

學生會和監委會彼此之間因為處於對立面上,彷彿雙方都肩負著重大的責任,所講出口的一字一句都要十分謹慎。

「瑞爾安同學說不得錯,星野‧空 同學在沒有取得學園的批准下擅自在學園範圍內攻擊同為學生的布蘭登,自然是該當受到處分;不過此事有需要立案調查以便作出處分的必要嗎?」白崎深雪的焦點從我們移到布蘭登身上。

「布蘭登同學。」白崎深雪一等到布蘭登動起嘴角的時候便自然而然地喊上對方的名字,並走上前去與他以眾人聽不見的聲線竊竊私語:「我知道閣下未能宣洩心頭之憤,但是立案調查需要詳細筆述事件發生的經過及其細節,作為本學院的紀錄存檔,為了閣下將來著想,你真的希望如此嗎?」

「確實,那麼我就姑且寬宏大量那麼一回吧,今次的事件我就既往不咎了。」布蘭登雖然立場上與身為格林族的白崎深雪勢不兩立,但是他本人並不蠢,在雙嬴的局面下,布蘭登對眾人宣告出個人的決定。

「真是賢明呀,那麼監委會就不用親自處理這件事了。今天是一年只有一回的開幕典禮對吧?對所有人而言都是難得的日子呀,所以請大家以愉快的心情迎接新學年吧!」朝氣勃勃的凱蒂絲感覺總是能化解一切沉重的陰霾。

「既然副委員長如此說道,在下也沒有意見。」凱恩保持一貫的沉著。

「那麼,今次的事件就算是完滿解決吧。開幕典即將開始了,請所有同學準備前往藝術館吧。」白崎深雪在是次小騷動中,充分展現出身為學生會長所需要的社交手腕,不禁讓我佩服這一位擔當重任的一介女子,十分有女性般的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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