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剛才的一輪騷動過後,眾人都對我們投以異樣的目光。
 
而我則是因為被恨意沖昏頭腦而失態的畫面,深深印到他們的記憶中,而感到有點嘔心。我心想,恐怕同樣的嘔心感也同時種在愛莉一行人的心中吧,這一刻的我並沒有勇氣對上他們的目光。
 
而他們也恐怕還未有心理準備接受這樣子的我吧?我心想。
 
我只好在眾人的視線下順其自然地退出這個舞台,並獨個兒靜悄悄地來到藝術館。
 
「啊,是新生嗎?有同行者嗎?」我來到一所能夠能容下全校數千人的演奏廳的正門前方,其中一位身穿校服的女服務生向我說話。
 




「……」我沒有理會她並徑自進入演奏廳,而她也沒有攔截我的意思。
 
今天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先是預知夢的失誤,還有處理騷動上的失誤,我氣的並不是別人做了什麼,而是氣自己所造成的失誤實在太多,我的心情上難免有點糟糕。
 
乍看之下,大部學生們已經充滿了會場和閣樓,紛紛坐下來三五成群地交頭接耳,只是有一點讓我感到很奇怪的是,坐位上沒有任何的安排指示下,學生們彷彿知道自己的位子在哪裡一般,有目的地一邊走著一邊聊天。
 
總括而言,披肩上有銀樹冠的學生大多集中在舞台前方中間的座位,佔全校園學生的兩成;而銅花冠的學生則是圍繞著會場的正中間,佔據全校園學生的五成;而其餘的學生,不論有披肩或者無披肩的學生都會自然而然地步上閣樓。
 
「不論是古蘭特或者格林族,人們無論在哪裡都喜歡彼此劃分,自然而然地盲目跟從,並以此約定成俗。」我暗嘆,以實力來區分社會地位,不論在哪個地方都一樣。
 




而且我也發現個奇怪的現象,坐在較前的學生普遍都是古蘭特人,而格林人則是普遍坐在後方以及閣樓,這到底是因為實力的差距所導致的,抑或是單純的種族歧視?
 
「即使沒有人告訴我,心中的自卑感還是油然而生,自行彼此區分。」不論在兩國的巨大拉扯下,抑或是在大人們的權力遊戲中長大的我,能細數當中的滋味。
 
咚噹咚咚──
 
會場上的擴音器提示著學生們幕典禮即將開始,隨之而來便是旁白的宣告:
 
「皇曆1016年,四月十四日,星耀學園開學典禮現在開始。現在有請,本學園現屆學生會會長 白崎深雪小姐,為大家主持開幕致辭。」
 




我連忙走上閣樓,並找了一個角落坐了下來。
 
在眾人熱烈的掌聲下,一名潔白亮麗的可人兒出現在舞台上,一頭藍靛色的秀髮以及那別緻的臉孔即使在遙遠的距離下變得模糊。可是在我心中,她的外貌早已被我飽覽無遺,畢竟她是我從孩童時就一起長大的玩伴……
 
哎,是不是有些地方不太對勁?……不管了……
 
「星,是一直恆久發亮的天體……」白崎深雪的聲線中帶著一點堅毅的同時,卻又能夠讓人感到心暖。
 
「在白天,人們並不覺得需要它;
 在夜裡,人們卻需要它的指引。」
 
「在星耀學園裡,教師便是大家的晨星,可能你並不覺得老師們的重要,可是在關鍵的時候,他便是你們的星。你身旁的朋友們也是你的星,因為他們總能在你的旅途上幫助你、聆聽你的心聲、讓你回復力量,好讓你不迷失、不沉淪、不跌倒……」
 
「因為在今後的路上,這幾年的學生生活能夠成為最珍貴的回憶,這也是最珍貴的星,任誰都無法篡改歷史,把美好的回憶從你手中奪去。所以,在新的學年裡,大家都要彼此互勉,互相成為對方的星……」
 




白崎深雪的致辭,深深打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可是,這個表面上看上去彷彿是很好的現象,卻讓我打從心底裡感到奇怪。
 
遭遇過大患難或者大逼迫的人固然能夠容易地明白星的真義;那麼一直活在舒適地帶的人,即使被感動得落淚的人,真的能明白學生會長的那一番看似庸俗,卻是肺腑之言的開幕致辭嗎?
 
而我自己也或多或少有些感觸,因為我在較早以前就失去了能成為星的愛莉那一行人。
 
不對,在結識愛莉那一行人之前,我心中的黑暗早就無法被照亮……
 
不單止是沉睡的野獸只要一醒來便無法控制,還有魔力衰竭症也一天天蠶食著自己的生命。更甚,在夢中愈趨頻繁地預見死神少女……我的死亡天使彷彿很快就降臨。
 
任誰都無法給予正確的指引……
 
「什麼?」忽然,在暗淡的會場上,同時有幾道來自探射燈的強光,集中地照在我所在的位子,讓我打從心裡嚇了一跳。
 
「最後,請恕小女子有點唐突,有一件事必須在此嚴厲地宣告:『本學園絕不能容忍任何齷齪的行為,包括對本學園之學生提出以保護為由佔便宜,以及偷窺學生洗澡!』以上。」白崎深雪先是在舞台上笑了笑,並朝著我的方向鞠躬。




 
竟然是私刑……我可是你的青梅竹馬啊……
 
「……」我不其然地左顧右盼,只特別地感覺到大量男性生物對我投以兇狠的目光,我的雙耳也同時聽見女生之間以「女性公敵」展開話題。
 
白崎深雪對我施以極刑後,探射燈的光線已經回到舞台上,讓我鬆了一口氣。與此同時,響起了旁白:「由於監委會會長身體抱恙,故此接下來有請監委會副會長 凱蒂絲‧艾古爾斯小姐致辭。」
 
白崎深雪與凱蒂絲交接後退到舞台後方後,全場的焦點都落在那金髮碧眼的女孩身上。
 
「哎呀,學生會長真是的,看來也不用監督委員會的額外處分了對吧?」凱蒂絲以輕鬆愉快的聲線幽默道,一下子讓全場起哄。
 
「在下固然希望大家擁有一個既愉快又自由自在的學園生活,但是作為監督委員會的一員,請大家好好維護學園的良好風氣哦!」凱蒂絲補充道,把剛才搞笑的氣氛慢慢地轉換過來。
 
「好了,接下來的都是一貫的沉悶的報告喲,大家一定要耐心聽完哦……」
 




開幕典禮結束後,我好不容易在特如其來地充滿正義感的群眾當中逃出生天,在無數充滿嫉妒的視奸下逃離了會場。
 
我想要搬到星晴鎮過上平凡生活的夙願,恐怕也要將之告吹……無法實現了……
 
 
 
 
 
「星野同學,請等一下。」我走在離開學園的路上之際,一把女性聲音從後方傳來。
 
「嗯?」我轉過身來後,一頭黑色長髮並戴著眼鏡的女同學走上前來。
 
「我的名字叫 黑瀧‧久美子,是學生會成員之一,擔任秘書一職。把閣下叫停是因為學生會長的邀請,倘若閣下現在有空閒的時間,還望請撥冗出席。」黑瀧同學以慎重的聲線說道。
 
「是深雪嗎?那好吧,請帶路。」如果是深雪的話,我還未跟她正式道歉呢……




 
在這所上千人就讀的學園任職學生會長,所承擔的工作想必定是十分繁忙,想要私下找她肯定還得預約排隊了吧,錯過這次來自學生會長的親自邀請的話,又不知道得從何時才能再次遇上她。
 
再者,我發現剛才當我下意識地說出青梅竹馬的名字後,黑瀧同學有那麼一瞬間閃過輕蔑的眼神。
 
「請跟來我吧,星野同學。」黑瀧同學以冷淡的口吻說道,然後頭也不回地轉過身去並邁開腳步。
 
黑瀧同學領著我來到充滿著帝國建築風格的學生會大樓,然後我們經過一樓的交流大廳,直走到三樓的長廊上,在走廊的盡頭想必定就是學生會長的獨立辦公室吧。因為這座建築的大小與凱蒂絲所在的監督委員會大樓幾乎無異,而且採用差不多樣式的布局。
 
咯咯咯……
 
「請進來吧。」黑瀧同學先是在辦公室的大門前敲了敲,隨之以來便是深雪的聲音從門的另一方傳來。
 
大門打開後又是一間廣闊的房間,房間的正中央是一張大型的隨圓形會議桌及其椅子,兩旁擺放著書架,會議桌的正前方不遠處擺放著學生會長的辦工桌,而現正在上面埋頭苦幹的正是我所熟悉的藍靛長髮女孩。
 
「會長閣下……」黑瀧同學一見到深雪,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勞煩你了,黑瀧秘書。」深雪抬起頭來,放下手上的工作,走上前來微笑地迎接我們。而黑瀧同學彷彿意會了什麼,便分別對我們兩人微微鞠躬後,一邊離開辦公室,一邊兩手關上大門。
 
總感覺,氣氛很凝重?……
 
「看樣子,感覺我鬧大了呢?哥哥。」深雪的臉上彷彿調皮地微微笑了笑,卻不失那股莊嚴的氣氛。
 
哥哥?
 
雖然深雪這樣稱呼我也沒錯,因為我和深雪在從前就是格林十二師族的成員之一,以堂兄妹相稱也不為過吧。
 
「也沒差……總歸來說,我也欠你一個正式道歉。關於今天早上的事,對不起。」我很正式地向白崎深雪彎下腰。
 
說實在的,我也沒有太介意深雪的玩笑開得太過份,我在學園的名聲最後變成怎樣,也不會對我個人構成什麼實質的傷害,大不了就繼續過上與往日上學無異的獨立生活,反正我對於人際關係這種東西,從來就沒有太多感觸。
 
「……」深雪眼睜睜地站在一旁,一言不發地看著我。
 
「沒想到十年沒見,晴空居然還變得這麼紳士了……」深雪不一會兒便反應過來說道。
 
「哈……哈哈……深雪你這反應也不太好吧,外面有人聽著呢?……」我露出一臉無奈的樣子,用手指向身後那緊閉著的大門的方向。
 
「哥哥真厲害,這也知道?」深雪的雙眼睜得更大,隨後又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說:「也對呢,經過今天早上的戰鬥,以哥哥那種程度的實力,會發現也不足為奇。」
 
「黑瀧秘書,被發現了喔?我不會有事的,請放心吧。還有後續的工作要做吧?」深雪繞過我往大門的方向喊過去。
 
「真辛苦呢。」我安慰著深雪。
 
白崎深雪就任學生會長這個職位之前,她更是格林十二師族的白家長女,主事神社、奠祭等職務的白家,是格林族的重要分支之一。而且由於白家是專責格林族所有對神明的事務,所以白家從來不會參與議政及作出軍事決定。
 
正因為白家本來就是中立方的立場下,身為格林族的她卻擔任星耀學園的學生會長,在處理格林族學生和古蘭特貴族的種族矛盾的同時,還得與監督委員會周旋,想必定會發生很多意想不到的衝突吧,就例如今天下午所發生的事一樣。所以十二師族派出黑瀧同學來侍立在深雪旁邊也是情理之中吧,因為一直以來專注於隱密活動的任務正正就是黑家的職責。
 
又或者,正因為白家本來是中立方的關係,才適合擔任學生會長與各方進行談判吧……
 
「真辛苦呢。」深雪自然不甘示弱道:「灰野同學。」
 
沒錯,灰野這個姓氏才是我在格林族真正的名字,從灰野姓氏到星野姓氏的過程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嗯……」我會心微笑了一下。
 
「晴空!」深雪突然鼓起泡腮怒道:「幹嘛一副坦然接受的樣子!以前的你可不是這樣的!」
 
「矣?這也要挨罵?……」我一面無奈道。
 
「你那毫無半分霸氣的口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所認識的哥哥到底哪去了?」深雪深深地對我感到不滿。
 
「霸氣嗎?……今天還不夠可怕嗎?……」我回想起那差一點兒就失控的自己,並好奇地眼睜睜看著她。
 
「不不,那種事我才不知道呢,我所認識的哥哥可是比我強多了。」深雪繼續在臉上鼓著泡腮,嚥不下氣。
 
「你所認識的,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我啊……說穿了,你知道我不是你哥哥吧?只是堂表哥而已喔?」我找遍了腦海中的記憶,都記不起深雪口中所謂的我的強大,反倒我卻記得深雪從孩童時期開始就比我強大得多。
 
「這種鳥事請不要仔細地講出來啊,笨蛋老哥。」不知道是否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兒,深雪的憤怒彷彿到達了頂點,我的胸腹忽然挨了一記拳擊,空氣中還殘留著風元素的氣場。
 
「女孩子請別動手動…啊,對不起!」下一刻定的我也沒太多想地吐糟,卻收制不及。只見深雪拿出不知從何而來的打刀,並準備拔刀,刀鞘周圍餘餘散發出雷元素的氣場。
 
「才剛見面而已,你到底說了多少次抱歉啊……」深雪放下了劍刃,沒好氣地說,空氣中那有次有序的魔力流動回到鬆散的狀態,漸漸回歸平靜。
 
「話說回來,今天早上的戰鬥,你為什麼停下來了?」我看到深雪的武器,才回想起心中對她的行為所留下來的疑問。
 
「看樣子你真的忘記了呀……」深雪的聲線帶著一點落寞,卻一副微笑的樣子。
 
「忘記了什麼?」我追問道。只見深雪從校服中取出了銀色的懷錶放在手中,雙手遞在我面前。
 
「這不就是?」我摸了摸自己身上本來存放著懷錶的位置,卻摸了個空。看樣子我的懷錶正正就是在今早與深雪戰鬥的時候丟失的。
 
「沒收。」正當我想帶著感謝的心情取回深雪手上的懷錶時,深雪早就收回自己的雙手,把我的懷錶藏進她的校服中,從旁一臉得意地道。
 
「好吧,就當作是給你的賠禮吧。」我也沒多想,便微笑地對著她道。
 
「賠禮…嗎?」深雪只是露出一副打量著我的眼神。
 
「嗯?為什麼是疑問句?」我好奇道。
 
「……別一直對女孩子問問題啊!笨蛋。」深雪只是一動不動地瞇著眼睛,然後冷不防說道。
 
「這個,等你記起來就還給你吧,記起來以前就在我這保管著。」深雪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把我的懷錶放進了抽屜中。
 
「原來是在怪我今天早上沒能一下子認出你吧……反倒是你早一步把我認出來了。」我才恍然大悟。
 
我愈來愈覺得比起大人們的勾心鬥角,女孩子的心思更難讀懂呢,怎麼都不好好說出來呢?原來是在撒嬌……
 
「你離取回這東西還早一萬年呢。」深雪輕輕地搖了搖頭。
 
矣?不對嗎?……
 
「會長閣下,你所邀請的朋友我已經帶來了。」正當我揣摩著答案之際,辦公室的門外傳來黑瀧同學的聲音。
 
朋友?深雪還請來什麼人了嗎?
 
「時間也差不多了,請進來吧。」深雪回復以往莊嚴的聲線說道。
 
辦公室的大門再次被打開,我所意想不到的人竟然出現在我的眼前,棕色雙馬尾少女、銀白色短髮男孩、以及衣著爽朗的黑髮少年。
 
「請恕我多管閒事了呢,這幾位是你的朋友對吧。」我身後坐在辦公桌前的深雪輕聲地溫柔道。
 
「空君,我們來接你了呢。」
 
「哥哥!」
 
「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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