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小倩之變(二)

不同人在生死傷痛之間能夠悟出不同的道,有人學懂珍惜生命,有人學懂珍惜擁有,有人學懂真摰待人;與此同時,亦有人學懂復仇,學懂殘暴,學懂暴戾。

小倩入侵麗絲的精神後,笑容屈曲,令人心寒,就連風仔和殘影亦不禁顫抖一下。小倩雙眼恐怖無情,唇邊流血,令漂亮動人的外貌額外添加一層冷漠而殘暴的感覺。

麗絲痛苦叫喊著,頭腦內似被雷轟雨灑,痛得快要裂開,雙手抱頭痛哭,失聲跪下,雙目無神,令殘影和風仔二人愕然,不知所措。

小倩閉上雙眼,用精神力不斷將麗絲的精神撕裂、劃破,由出生開始,把麗絲自身的存在慢慢抹去,抹得一乾二淨,自己再不是自己,我再不是我,有如殘忍酷刑。





「我也曾被入神,原來控制生死的感覺就是這樣,哈哈!麗絲,榮幸吧?能成為我第一個實驗品!」

精神一旦被入侵,除非自身意志堅定不移,否則極易被之摧毀,或半死不活,成為植物人。人的精神、意識,普遍認為是對自己及身邊環境的認識及認知,這些認知包括了自己的過去,自己的記憶,自己的憧憬等等,那如果你的記憶內再沒有你的存在,那你又是什麼?

麗絲重溫著段段記憶,大吼:「丹尼!妮絲姐!」走到丹尼等人前,他們竟一一避開了她,視她如無物。無論她怎樣吶喊,無人理會,無人問津,慢慢離她而去。

「呀!你們⋯⋯為什麼?我是誰?我到底是誰?」麗絲盡感被世上所有人漠視的孤寂、寂寥、遺棄,精神慢慢崩潰。而小倩一直觀看著麗絲逐漸崩潰,那笑容越來越恐怖,越來越令人心寒。

在精神經歷的一切,在現實只過一剎,風仔望到麗絲雙目黯淡無光,無神空洞,彷似痴呆症病人般呆滯。風仔看著小倩,與過去截然不同,判若兩人,冷靜說:「小倩,你到底在做什麼?」





兩股龐大氣勢湧向他們,那滔天的氣勢把非三門者的人全都壓下了,是絕對的壓下,動,也不能動。隨著一刻的時間經過,小倩、風仔及殘影才能自由行動,而麗絲,就像塊木偶倒在地上。

「哈,她已經再無戰力,這就是入神的變化。剛才幫麗絲抹去自我,卻令她重溫一切回憶,直至精神崩潰,哈哈!這招就叫做孤寂之牢。因為她以後再無辦法掙脫離開。」小倩的說話令二人感到無比的心寒,風仔和殘影互相對望,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小倩續道:「就讓我看看,一個人的精神極限到哪裡!」

他們聽到後,更肯定小倩變了。殘影不忍,瞬移到麗絲身邊,以一刀讓她輕鬆離去。

越善良的人,受傷後,就越易變得邪惡,而且比別人更為邪惡。

小倩大吼:「殘影!你做什麼!」眼神凶狠,彷似想生吞殘影,甚至令他都分不清到底眼前的是否還是小倩。





風仔走向小倩,雙手捉著她的肩膀,認真道:「小倩,你還是我所認識的小倩嗎?」小倩怒瞪二人,大怒如火。風仔續道:「小倩,你還記得當初的自己嗎?」

小倩推開風仔,不屑道:「你在說什麼?還是剛才連你都被我無意影響,現在才說堆狗屁!」然後瞪著殘影,續罵:「你,剛才明明是我可以好好練習的時候,為什麼要殺死她?她可以令我更加熟悉入神!令我可以變得更強!」

風仔此時再也按捺不住,向著小倩大聲說道:「我所認識的小倩絕對不會用如此殘酷的招數去對付敵人!我所認識的小倩是個善良體貼、純真無邪的人!」連殘影都是第一次見到風仔這一個模樣,就知道風仔心中的擔心有多大。

「殘酷?你⋯⋯你!」小倩聽到風仔說話後,竟激動得口吐鮮血,閉目暈倒,嚇得二人上前將她抱著。二人對望,臉露無奈,望著閉上眼睛的小倩,已不知她還是她。

「我所認識的小倩絕對不會用如此殘酷的招數去對付敵人!我所認識的小倩是個善良體貼、純真無邪的人!」

小倩身陷意識空間,大感迷失,問:「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從以前,小倩和比她年輕七年的弟弟家豪同在媽媽的照料之下成長,單親的環境令她比起其他同齡孩子早熟,生活雖貧苦,但總算一家和洽相處。世事無常,小倩的媽媽於一次車禍意外中身亡,自此之後,小倩則擔起照顧家豪的責任。那年小倩十二歲,選擇輟學工作,寧願賺取更多金錢,供家豪讀書。她知,只要自己重視的人,毫不介意付出。

那年小倩十五歲,知家豪有踢足球的天份,便讓他常去練習,參加校隊。家豪經常到附近足球場與同學踢球,大灑熱血,曾立志帶領香港拿到亞洲第一。





有一次,有幾名小混混來搶走幾個同學的書包,他的同學不敢作出任何的反抗,因為他們害怕著,怕被人毆打,怕被人侮辱。但家豪看不過眼,走到那些小混混面前,搶回屬於朋友的書包,但一個小孩怎能夠與數個大人對抗?

家豪被數人輕易打倒,全身不乏瘀痕,但初生之犢不畏虎,他趁數人不為意時衝前一拳打在一人下體,但無奈力度實在太小,只痛不傷,那人大怒,奮力一腳踢去,怎料到把家豪推落石梯。而小倩入目的,正正是家豪滾落樓梯的一幕。

那些小混混看到這一幕,心知不妙,馬上逃跑,深怕被人認出。那一刻,小倩的世界頓時崩潰,同時,她發現自己的精神力,即使雙眼望著家豪,她能夠感覺到那幾人跑去何方。小倩抱著家豪痛哭,家豪只希望小倩能一直笑下去。

「我,還是我嗎?」小倩從未感到如此迷失,首次因為善心而受傷,不禁令自己反思。而且那一刀所帶來的痛楚極大,傷口極深,深得幾乎令小倩不敢觸碰,怕觸動那傷口,怕觸動那回憶。

「小倩,你還是我所認識的小倩嗎?」

瘋狂過後,小倩終於平靜下來,回想剛才磨滅麗絲的精神,玩弄麗絲的精神,大感震驚,變回過往般啜泣,問:「這,真是我?」她後悔著,竟然把那怨恨發洩在別人身上,被那痛楚和怨恨遮掩雙眼,掩蓋內心。

人可以沾污自己的雙手,卻不能沾污自己的真心。手污了,可以用水洗去;心污了,該用什麼抹去?或許,每個人都有瘋狂的時候。或許,命運都注定了有一個人,能夠喚醒當初的自己,令迷失的自己再次看到方向,在這混世之中,回復過去的純真,找回自己的真心。





「若霖!」殘影和風仔聽後立即望去,卻驚見那熟悉的巨人倒下。

執劍眾人聽到斯龍倒下前的吼聲,馬上走到斯龍的身邊。「龍叔叔!」「總監!」這是他們首次看見斯龍倒下,作為世上最強的九人,面對著丹尼亦要以生命相搏,就知他的可怕。

先前殲滅那隊軍隊之時,斯龍為減低其他同伴受傷的機會,已花不少靈力,亦因此與丹尼一戰才需要以生命作為賭注。當然,如果他沒有死的覺悟,那麼,其他人就只會被丹尼屠宰。

殘影瞬移至斯龍身邊,感到他的虛弱,靈力乾涸,全身傷痕,臉孔蒼白,雙唇無色,而且腹部破裂,腸臟散落,血灑大地,實在大驚,似瘋子般大叫:「若霖!快來!」此刻,他深陷徬徨,大感無力,只好不斷吶喊,發洩心中不安。畢竟,執劍不能沒有斯龍。

斯龍附近佈滿著個個像手指般大小的洞,周圍也是碎石灰塵,鋼筋斷裂,二人的打鬥早已超越人類的極限,或者說,他們早已不是人。

若霖以最快速度趕到斯龍身邊,二話不說把全身靈力盡數轉化為生命力,透過雙手直接注入斯龍,絕不浪費一分一秒。能令斯龍受傷的人在世上早已不多,能令他拼命的,更是寥寥無幾,她也是首次替斯龍進行這種程度的還原。

其他人陸陸續續來到斯龍身邊,但除若霖外,他們根本無力幫助,只能默默陪伴著若霖。若霖不敢怠慢,因為她正與時間競賽,除了要補回斯龍流失的生命外,還要注入更多令斯龍安全。

明鋒望向明念,卻似心事重重,被事所困而沉默無言,問:「哥,你打贏了?」明念輕輕點頭,卻閉上雙眼,輕輕嘆氣。明鋒察覺到明念正在經歷某事,雖不知何事,只道:「丹尼死後,妮絲亦逃走。我就算去追,也沒有辦法打倒她。」





明鋒雖為指揮官,但戰力不容忽視,畢竟身為初階三門者,而且使用千目之後,更能僅僅捕捉到斯龍的身影,可想而知那瞳力有多強大。他以智戰鬥,不會硬打硬,反而預計對方動作或路線而制定攻擊。那麼,妮絲的確是名強敵。

若霖知斯龍已沒生命危險,才敢鬆一口氣,停止還原。她滿頭大汗,雙目無神,更令本已動人的樣貌添加一份虛弱美,令人更想呵護她。突然斯龍身上傳來一道熟悉卻斷斷續續的聲音。「總監?收⋯嗎?」

「小冰?」真鳳心中有一波動浮現,激起漣漪,道:「應該是斯龍身上的小型通訊器!」小心翼翼地在斯龍胸口找到那小型通訊器,說:「小冰,你聽到嗎?」

「聽到。真鳳,為什麼除斯龍之外,其他人都聯絡不到?」他們即使看不到小冰,也能感覺得到她話中擔憂,心中陣陣溫暖。

真鳳答:「我們的通訊器先前被那電磁什麼弄壞了,我⋯⋯」

明鋒見此,就上前拍拍他肩膀。真鳳苦笑,把通訊器交給明鋒。明鋒道:「小冰,我是明鋒,現在總算平安。是否有任何消息?」

小冰聲線溫柔甜美,令眾人心靈暫且休息,說:「在非洲,有幾個小族突⋯⋯消失,聯合門在現場發現大量血跡,懷⋯⋯噬魂者⋯⋯行動,七日後⋯⋯瑞士日內瓦召⋯⋯九大組織會議。有消息指,大英門派出⋯⋯來伊拉克⋯⋯暗奪石油。」





明鋒想後,知人性貪婪,道:「好,詳情返黎再說。小冰,你讓飛機在明早八時,同樣地點等。我們不能再留在伊拉克,或者,伊拉克戰爭目的並不是先前所想如此簡單。」明鋒把通訊器收好,感覺不妥,使用千目查看,發現斯龍旁邊有一地道,續說:「似有一批軍隊前來,大家盡快走入那邊地道,至少入面無人。」

現時眾人行走速度緩慢,怕露行蹤,走地道正是最佳選擇。風仔抱著小倩,較為高大的殘影揹著已經止血的斯龍,電王則扶著若霖,真鳳則一馬當先,走在眾人的最前探路。

一路前行,風仔聽到一種熟悉而帶安全感的微小聲音,道:「明鋒,記得第一夜我們那地下室嗎?這就是那條秘道!我聽到鋼絲震動的聲音,那可是我親自安裝的。想不到,兜兜轉轉,還是回到這處。」

在這條秘道內說話,迴音不斷,風仔說話令眾人更感安心,至少心中少一個未知。

殘影第一次去那地下室時,是斯龍揹著自己,現時卻是自己揹著斯龍,心想:「總監,你說得對。只有強者才可以改變世界。我實在太弱小。」

小倩與上次一樣昏迷。上次昏迷,是因為那傷口,在肚上,更在心上,種下仇恨;這次昏迷,是因為後悔,是因為想修復那傷口,放下仇恨。

只不過三日,所有人亦有不同的變化,對生死有更深的體驗,不再害怕戰鬥、殺戮。乘坐著同樣的飛機,在起點離開,正式離別這戰火連綿的地方,回到他們的家。

在那飛機上,他們才敢沉睡,回想那三日,無時無刻都提高警戒,令人疲累不堪。除了明念,那一雙充滿著迷茫的眼睛,依然望著那個戰火之地。

生死之間,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成佛,成魔,只由自己決定,只由自己的一念之間所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