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機蓬勃的屍體》: ３

對於「能夠看見屍體一生所經歷」的能力，我曾經仔細地研究過，我把它視為是興趣以外的餘興大贈送好了。世事總沒有完美，能力的發動機制並不是單純看見屍體就能發動，譬如屍體一定要是真正的屍體，在電視劇集和電影的道具屍體或演員假扮的就不行了。又譬如說，放置太久的屍體也不能滿足能力發動，我在十七歲那年家庭旅行到過埃及，不管我如何卯足眼力盯著那具平躺在玻璃箱內的木乃伊，也無法參透它的一生，不然的話鐵定比看傳記式的記錄片更有趣，我想是因為需要蛆蟲和屍體兩者並存才行。後來好奇生驅使，加上興趣使然，不知不覺間就熟習了這種能力的發動條件，而且能夠看見的影像愈來愈多，內容也愈來愈充實，例如以前一具屍體只能看見大約每十多年一段影像，現在幾乎宛如電影一樣把整個人生毫無私隱地播放開來，但對我來說只是看屍體的附送娛樂，就像其他人喜歡看電影，屏幕夠闊音響又震撼的影院就不容易找了，爆谷好不好吃也必須有個妥協空間。而且，在觀察的對象方面也有些許規定，就例如我不能看見昆蟲和魚類的屍體影像，我想是因為牠們沒有足夠的智慧裝下記憶這種東西，又或者我還未遇到夠聰明的魚類吧，天曉得～






好，到這裡為止，我已經將一切能力有關的訊息告訴大家，大家一定以為我在吹牛，或者是某些電影的拍攝手法吧，這樣也無所謂，就把它當作電影般看下去吧。大家應該感到慶幸才對，因為我本來並不打算將能力公開，反而是將它好好珍藏著，留待觀看屍體時順便觀賞流浪貓狗的一生，最寢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死去，不留一點痕跡，沒有人會知道我擁有這個能力，以及看屍體時像看見日出一樣感動的癖好。但因為一次巧合，一次看屍體的相遇，改變了我的一生，也扭曲了我對觀看屍體和蛆蟲的睇法。










還記得那時，多得殺貓殺狗狂很流行所賜的福，警察卻一直保持著愛理不理的態度，一味只懂在媒體面前宣稱會全力將兇手繩之以法，但實際上一個兇手也抓不到。情況就誇張到只需要隨意在某幾個殺貓狂出沒的區域閒逛，或者走路時低著頭注意一下草叢的幽暗位置，就能輕鬆地找到倒楣貓狗的屍體。當時我所看過的屍體數量多得不計其數，部分被人落毒毒死的貓狗，我需要較長的時間去等蛆蟲從嘴巴裡爬出來，才能看見牠的經歷影像，我又不是擁有怪癖的變態，當然不會去主動割開牠們的肚皮，我的的力已經熟能生巧得能清楚以及完整地看透牠們的一生，就連在哪個地方出生，一直到牠們被殺害的畫面，都能清晰地在腦海浮現。當時，遇巧殺狗熱潮吹到來我所住的區域，真是天助我也。老實說，我從幾隻狗臨死前的影像，都能清楚地看見兇手的樣子，這一區的狗隻全都是他一個人所幹的，雖然他有時會用不同的手法來掩人耳目，但我卻認得這個人就是屋村樓下士多店的老板，我曾幾次到過他的店買零食，他看起來和藹可親，臉上總掛著親切的笑容，附近的小孩和學生都很喜歡他，這個樣子跟他拿著刀子憎獰的樣子迥然不同。至於老板殺狗的原因，是因為其中一隻流浪把他放在店舖後面的午餐肉和麵包都咬爛了，損失慘重的老板自那一次起就萌起了殘殺狗隻的慾念，為什麼我會知道？因為那隻貪吃的狗已經被老板亂棍打死，汨汨流出的腦漿爬滿了活潑的蛆蟲，所以我能得悉一切。我不會去告報士多店老板的，因為我不想摧毀這附近的小孩和學生對他的形象...哈哈哈，當然這不是真正原因，在家附近住了一個殺狗狂，對我來說是無比方便呢，就猶如對書呆子來說，住處附近興建了一個圖書館般使人感到歡愉。











「喔，原來你是被主人拋棄，然後患上了抑鬱症，最後被附近的流浪狗咬死了嗎，有句說話，倒楣事總是一不離二，二不離三啊...」












我蹙著眉頭望著這隻橫躺在地上的金毛尋回犬留下感想，我對牠的憐憫僅此而已。想不到常常聽人說狗隻很容易患上抑鬱症，而貓則大多數有神經病，這件事是真有其事。雖然牠的死不是屬於老板的所為，但要說人類是罪魁禍首也合情合理，有時我不禁在想，雖然我只住在香港這個細小的都市，不太瞭解其他國家的事，但總括而言人類在地球所霸佔的地方已經夠多了，相對地對地球又有做過有什麼回饋呢？難道只要有人類的地方，就容不下其他動物，什至乎連一株植物也不能和睦共處嗎？但算吧，只要不打擾到我的興趣就可以了，儘管發生什麼事，只要屍體和蛆蟲沒有在這世界消失，我能夠凝視著它們就不可思議地變得心諸安寧，我就是這般不會做出什麼壞事，但卻又什麼都不聞不問的人。






我正歪著頭想換個角度端視著金毛尋回犬被咬得參次不齊的傷口，頭頂突然有一個小小的黑色物快速掠過，是帶來死亡的烏鴉嗎？還是牠的靈魂被吹到天堂呢，下輩子記得不要當狗隻了，就當個殺狗狂吧～那時的太陽很猛，赫然在我身後出現了一道黑影，我撇過頭往上望，他背對著陽光，以致我看不清楚他的輪廓，就連穿著什麼衣服都看不見，放眼望過去，一架看起來很高級的車輛停泊在這個人旁邊，我心裡頓時有股不祥的預兆，感覺到自己被麻煩事纏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