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同性戀


我輕吐出一口煙,忍不住的說:「原來大陸妹係基婆...」

這是她搬進來的第五天,我隔著單面透視鏡看著她與女朋友在接吻。

她們打破了我一直以來對同性戀的認知,我一直以為不管是男同或女同,
都會是一方扮演著女生的角色,另一方扮演著男方的角色。
但我觀察了她們一個小時,我眼前的根本就是兩個女生。



女朋友留著長髮,舉止斯文溫柔,跟一般的女生無疑。
兩個溫柔如水的女生談戀愛,這貌似打破了一直以來男女角色的平衡,
但這刻我卻感受到了另一種說不出來的奇妙平衡。

可能你們現在只想我快點描述她們做愛的過程,
可惜地告訴你們,她們沒有做。
反而敲打了我的房門。

我將《失戀日》的海報掛回牆壁,以擋住單面透視鏡。


這是Rachel男朋友給我準備的,
但問題是海報是直的,我必需橫著才能夠遮蓋透視鏡,
這使我的房間顯得很奇怪。
當然,本身掛張《失戀日》的海報已經夠奇怪的了。
為什麼那仆街就不能幫我準備一張活地阿倫的電影海報呢?

「你好,我係新搬嚟㗎,我叫陳璇。呢個係我家鄉杭州嘅特產,以後請多多照顧。」

「沉船?」我說。



「唔係~唔係~~係陳璇。陳係陳奕迅嘅陳,璇係璇風嘅璇,
唔好意思,我廣東話仲學緊,講得唔係幾好。」


我接過那盒東西,是一盒龍井茶。

「你哋兩個一齊住?」我使壞地問。

「哦,唔係,佢係我同學,今日嚟搵我玩。佢仲未幾識講廣東話,但可以聽。」

她女朋友向我笑了笑,此時侏儒開門回來。

他看見我們在走道上,
然後很賤地說:「你哋呀,千其唔好同佢接觸咁多呀,有毒㗎,見到好避喇,同佢講野短幾十年命呀。」



「返嚟喇,侏儒兄。」我裝若無其事地說。

侏儒向我挑撥:「依?我頭先係咪開門入嚟㗎?你哋有冇見到呀,
定係我而家係打算開門出去呢?你唔係廢話咩,明明見我開門返嚟,仲講咩返嚟喇。」


嗯,讀書少的人就是愛說這種沒意思的話,我不怪他。
陳璇跟她女朋友顯得一臉尷尬,為了留個好印象,我不打算回駁那個死侏儒。


「你好呀,我叫陳璇。係新搬嚟㗎,以後請多多照顧。呢個係我家鄉杭州嘅特產,送比你哋㗎。」

「沉船?」侏儒說。

「 唔係~唔係~~係陳璇。陳係陳奕迅嘅陳,璇係...」



陳璇話沒說完,就被侏儒爸的開門聲打斷。這次好玩了,父子要相殺了。

侏儒爸一開門就說:「我好似聽到有人要送禮喎,有冇我份先?」

「有呀,每個人我都準備咗㗎。」陳璇說畢,從袋子裡又抽出一盒龍井茶,侏儒爸開心地接過。

侏儒說:「你個道友學咩人飲茶呀。」

「屌~關你撚事咩!」

「你唔好將d茶葉當係可卡因咁打入血管呀!會死人㗎,白癡!」

「咁我一定打尻咗你血管先喇!」



陳璇與她女朋友微秒地交換了個不知如何是好的眼神,她們現在一定是對香港底層人民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佢哋係兩父子,特別好玩。」我向她們說。

陳璇對我微笑了一下,笑得真可愛........

可惜了,走去搞基。

侏儒繼續挑釁地說:「拎完茶葉仲唔死返入去,做咩呀?要問新鄰居借錢買毒品呀?」

「仆你個街!你理撚得我吖,條走廊又唔係你嘅,公家㗎!我攤係度一日你都管我唔到呀!你又唔死入去自己狗竇!」

「哈,我今日打算係走廊訓喎!」

一對沒讀過書的父子之間的對話總是充斥著毫無意義的內容。



「哦~你鍾意啦,理撚得你吖!你手又短、腳又短,唔阻啶嘅!
我呢,就要出去wet喇!唔得閒同你廢話!係咁先,唔係咩呀!」


「去買白粉咋你!」


侏儒爸沒理他的侏儒仔,將那盒龍井扔到房間裡就離開了。
侏儒看著他爸離去,亦沒趣地回到自己的劏房,
只剩下滿腦子問號的她倆與我。


陳璇說:「佢哋幾得意,哈~」

「呢d叫可憐。」

可能她不知道要怎麼回我,
然後就說其他的,「傾咗咁耐都唔知佢哋叫咩名添。」

我說:「冇呃,知道啦,一個叫道友,一個叫侏儒,幾好記。」

陳璇笑了笑:「咁你呢,你叫咩名?」

「我個名好難聽,你叫我 “隔離房” 就可以喇。」說畢,我關上了房門。

回到房間,我馬上將《失戀日》的海報拆下來,
因為我很想知道她們回到房間會有甚麼反應,
意思是對剛才在走道裡發生的一切,
應該會笑到人仰馬翻的說我們都是一幫怪人吧。
然而,沒想到她們回到房間第一件事,竟然是去沖泡麵,
然後坐在那塊單面透視鏡前面的小桌子....吃泡麵....。

我看著她們,一臉無奈,心想你們吃完泡麵好做愛了。
我郁悶地拿起一根煙點著,
就在這時,她們默契地對視了一眼,
然後終於忍不住的一起大笑了出來......!
媽的,這到底是甚麼喜劇節奏,同性戀真令人摸不著頭腦。

自從有了這面鏡子,每天的生活豐富多了,亦排解了我部分的孤獨。
始終一個人生活在80呎的劏房不是件容易的事,
內心再強大的人在這壓抑的環境下,可能也會有瘋掉的一天。
白天的時候,我一般會花上五、六個小時在外面到處逛,
不帶任何目的地走,從深水埗走到尖沙咀,
累的時候就站在街頭看著人群發呆,
然後再由尖沙咀走回深水埗。


晚上就是我與杭州妹的獨處時間,
當然我不會每刻鐘都在看著她,我又不是變態,
而且她也沒特別得要我每一秒也用來看她。
一般晚上她都在與她的那台Macbook打交道,
不是用它來看電影,就是用它來寫劇本。

自從住在劏房後,我習慣晚上都用來閱讀,
這是唯一不花錢又可以打發時間的活動,
每星期在公共圖書館借三本書,剛好一星期可以看畢。
就這樣每天晚上,她做她的,我幹我的,
偶爾無聊時就看看她在幹甚麼,有時我突然會有一種錯覺,
感覺我跟她是生活在一起,只是彼此沒有交談而已。


命運就是那麼操蛋,
你不想見到的人偏偏經常出現在你眼前,
這句話是我替侏儒兄說的。
侏儒兄跟我一樣,每天在油尖旺四處逛,
不同的是,他帶有目的性,侏儒兄是小偷。
作為一個不專業的文雀,侏儒兄甚麼都偷,
從別人褲袋裡的錢包,到餐桌上的手機,
生意不好時,甚至便利店架子上的巧克力也偷,
毫無扒手的職業操守可言。

那天在尖沙咀街頭,我看著他手中的那個本屬於別人的錢包,我對他笑了笑。
他毫不在乎的走到我面前說:「你唔好講出去呀!」
,我回他一句,黑社會偷東西啊?
他沒有理會,然後離去。
看來他已經習慣我說話的風格了,嗯,不錯。

又有一次,我看見他在超市的一角偷吃麵包,手中拿著一盒高鈣低脂牛奶。
「飲牛奶增高呀?」,侏儒兄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嚇得牛奶都噴出來。

「唔好意思,阻住你食Lunch添!」

他生氣地說:「仆你個街,點解成撚日撞到你㗎。」

我拿出一盒果醬說:「查d果醬好食啲。」說畢將果醬放到架子上,轉身離去。


相反,他父親對我友善多了。
有時在砵蘭街遇到開工的他,
會用道友少有充滿精神的笑臉跟我說:「喂!咁啱呀!嚟~上去屌番轉先,比個折你!」


一般我都會以身體不適為理由拒絕,但這理由堅持不了太久,
數次過後我只好這樣說:「夠喇!唔好再叫我上去喇!!侏儒爸!其實我係同性戀,上去都扯唔起!」

他有點被我突然的小激動嚇到。

我再說:「唔好意思.....幫襯唔到你生意。」

「哎!壇生意又唔係我嘅!阿公㗎嘛!唔緊要!
嗱~如果我哋他朝有日,入咗批男嘅,一定叫你嚟試鐘!專業!專業!!」

「係喇,侏儒爸....你介意我叫你做侏儒爸嘛?」

「傻嘅,有咩好介意!我個仔就係侏儒嘛!介意d咩!」然後自個兒哈哈大笑。


*************


我不喜歡逛鴨寮街,人太多,賣的東西又無聊。
但自從有一天在那裡踫到梁sir後,我就經常去那裡,他喜歡請我喝下午茶。
第一次看到梁Sir時,我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頭帶掛耳式咪高峰,
在小攤檔向一群圍觀的師奶大叔,推銷著切肉刀的人就是我十多年前的中學訓導主任,
我在較遠處站著看了良久,直到梁Sir身前圍觀的人群散開後,
他發現了站在一處抽煙的我,
我吐出一口煙,他跟我點了一下頭。


「我要杯凍檸茶。」


「我要茶餐C,熱奶茶。」梁sir將餐牌遞給茶餐廳阿姐。
阿姐接過,正要轉身離開時,
梁sir突然用力握著餐牌,問我:「你唔叫d野食?我請客。」

阿姐手握著一邊的餐牌看著我倆,
「我唔肚餓。」我說。
梁Sir轉頭向阿姐說了聲謝謝,
然後阿姐若無其事的離開。


我喝了一口桌子上的那杯熱茶,不知道說點甚麼好,
是梁Sir叫我來下午茶的。

「點…. 點稱呼你呢?」梁Sir帶著不知從那裡來的「緊張」問我。

「你叫我“同屋”就可以喇。」

梁Sir也拿起桌子上的那杯茶,準備喝上。

「咁你呢?點稱呼呀?」我問。

梁Sir將本已放到脣邊的茶杯放下,說:「d朋友都叫我老梁。」
然後像突然記起自己要喝茶,又拿起了茶杯。

「你唔算老呃。」

梁Sir又放下了茶杯,略帶尷尬的笑了一下說:「一…...一個稱呼啫,冇咩所謂。」

「睇你頭先賣刀嘅時候講野幾犀利㗎,諗唔到原來私底下你講野係咁樣嘅。」

「嗯...其實我....有d驚同人講野......總係覺得有d....有d.......」

「唔自在?」我打算幫他說下去。

「唔舒服... 總係覺得唔舒服....」梁Sir堅持唔舒服是最適合的形容。


隨著阿姐放下凍檸茶與熱奶茶在我們桌子上,就結束了我們這段短暫的對話。
我喝了一口凍檸茶,甜得令我難以想像,
我勉強多喝兩口,然後將之前的那杯茶倒進這杯他媽甜的凍檸茶裡。
梁Sir沒有理會我,很專心地在品嘗他的那杯熱奶茶,
感覺像在與那杯奶茶在進行深度的訪談般。


我喝著變得沒那麼甜的凍檸茶,
回憶剛才在鴨寮街看到的那個說話流利得像在表演talk show的梁Sir。


「..........今日我哋落嚟做宣傳做推廣,係想教大家用呢把刀,叫菠蘿刀鋒!
佢可以連雞鴨鵝魚蝦蟹原隻切,你諗下斬邊有可能斬到咁齊口呀,
你切就可以切到靚一靚!煮飯最緊要就係要買把好切嘅刀,嗱~唔好再買菜刀喇,
菜刀就斬餐死架喇!孖人牌咁又點吖,幾利都係假嘅!因為你斬呢,把刀好快鈍架,
而家呢把刀你齋切唔斬嘅,五年唔駛磨!菠蘿刀鋒呢,係最新嘅刀口嚟,
嗱~大家睇住,呢度有條粗麻縄,人地拉船都係用佢,如果用一般呢d有牙嘅刀口呢,
會咬住架,嗱,大家見到啦,咬到實一實!咁點呀,咪會搵把呢d咁嘅菜刀嚟斬囉,
一下唔得咪斬多幾下囉,但你見啦,斬都斬唔入架。但係如果你有呢把菠蘿刀鋒設計嘅刀,
就唔駛斬餐死,唔駛咁嘥力囉,好似鋸扒咁鋸開佢咋嘛,輕輕用力向前推一下,
即刻切斷咗喇條麻縄。好!我哋而家拎件凍肉出嚟試吓,急凍雞脾~嗱,有骨㗎!
睇住喇~切㗎咋,唔駛斬,係咁意用少少力,就切開咗喇,幾輕鬆!你地睇吓切得靚唔靚。
而家做特價做優惠,一把刀,半價都唔駛!出面賣緊398!韓國嚟嘅!咁而家做特價做優惠,
半價都唔駛,百五蚊咋嘛!但係今日仲唔止,仲有野送,真係聽到都開心呀!不過送埋今日咋,
錯過咗嘅話之後就要去崇光、先施、千色店398買一把刀㗎喇,今日我哋賣大包,買一送四!」.....


然後我又想起十多年前,在學校一臉神氣,還是訓導主任的梁Sir。


「老梁,你一日可以賣幾多把刀呀?」


「六、七十把左右,有時...可以去到100把。」


「嗰段野....賣刀段說話,特登練㗎?」


「係....練左好耐,差唔多練左一個月,日日去公園練。」
他呷了一口奶茶,
接著說:「有時突然諗起....都會覺得賣刀嗰時嘅我...唔似自己....幾有趣。」


「點解咁辛苦自己?揀一份唔駛講野嘅工咪得囉。」


「想改變一下自己....我唔覺得辛苦,每次賣刀嘅時候....感覺特別好。」


「咁你之前係做咩㗎?」


梁Sir頓了三秒後,他說:「我以前做公務員...」


「哦...」


梁Sir再喝了一口奶茶:「你以後得閒...可以多d嚟搵我下午茶。」


==== 待續 =====



我係用三流文字 寫一流故事 有時仆街 有時內涵 嘅小野君。
個名就係咁柒長!短無可短喇喂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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