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眼睛幽幽的看著這孤城,如同苦笑擠出的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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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讀書之外,我做任何事都很有幹勁。我尤其熱衰於聯誼活動,玩得高興之餘,還可以順道物色一下我的未來女友。聽說逸夫甜品學會有不少高質素的女會員,我便拉着三兩個同類單身狗去迎新夜狩獵。別鄙視我,我不是狗公,我只是給眾多美女一個認識本大爺的機會而已。開學以來,我已經參加過無數次這類迎新夜活動,也為必然會進行的自我介紹環節想了幾個幽默風趣的對白。我不在這裡透露了,免得大家惹來抄襲之嫌。
 
所有來參加的會員和非會員都圍圈坐著,我的自介成功令四圍的女生或是開懷地笑,或是害羞地掩嘴偷笑,厲害吧?數秒間,我的眼神和對面的女生對上了,她的笑容立刻變得含羞答答的,迷人的程度瞬間令飢渴的我心癢癢。我只顧望著害羞得移開了眼神的她,沒留意坐我旁邊的女生開始自介了。
 
「其實我唔係特別鍾意整甜品嫁,我係陪Jessie尼。呀唔記得講叫咩名,我係悠晞,悠哉悠哉個悠,日字邊加個希望個希,大家可以叫我晞晞。」
 
悠晞!?我轉過頭來,這個女孩的側面和那天在琴室裡看見的一模一樣。她肯定是令張驀朝思暮想的女孩。這次迎新夜變得有趣了。


 
坦白說,她真的不是特別漂亮,絕對不是我看得上眼的類型。她還稱得上五官端正,但鼻太矮,面蛋略嫌胖了點,皮膚也不夠光滑。唯一加分的特徵是嘴角下有兩個若隱若現的小梨窩,增加了笑容甜美度。在玩遊戲的時候,她表現得挺sociable的,但我覺得她沒有真正投入玩樂。和她一起來的朋友Jessie,是我一個中同的女朋友,雖然沒見面上幾次,但要知道亂入吹水是我的強項。
 
「嗨!好耐冇見。前排同Andrew佢地打邊爐唔叫佢帶埋你出尼既?見下阿嫂麻。」
 
「哈哈,我果日唔得閑麻。」被稱為「阿嫂」的Jessie顯然很受落。
 
「咦,你地識嫁?」悠晞問。
 
「係呀,佢係我男朋友既兄弟。我地平時叫佢大佬榮,哈哈!」


 
在我的吹水攻勢下,得知悠晞的主修科是新聞與傳播,year 1,崇基書院,啊不,崇基學院。好吧,其實我未有套出甚麼資料,她提供的基本上都是對任何人都能輕易說出的介紹。不過,我們仨談到興趣的時間,我說悠晞的樣子給人一種彈鋼琴很厲害的感覺,她竟然回答:
 
「唔係掛,我唔識彈琴嫁,係細細個果陣學過幾個月,如果要我彈我要睇勁耐先可以彈到一首歌。」
竟然如此?!眼前的悠晞一點也不像說謊,但一個收兵的娘娘會為了一隻微不足道的兵花時間用自己不熟悉的樂器練習彈奏一首他喜歡的音樂嗎?我不禁懷疑,她的而且確對張驀沒有一點愛戀嗎?如非這樣,還有甚麼值得她這樣做呢?
 
迎新夜完結後,我和fd子買了幾罐啤酒邊喝邊步行回宿舍。走的時候,我沒有告訴悠晞我是張驀的室友,但我正盤算著該不該跟張驀說今晚的事情。夜晚的中大換上令人陶醉的夜景,明明是同一個景色,但感覺誠然截然不同。有日光的時候,望著青蔥的山景,再難過的心情也會被灌注生命的力量。山色水色的永恆不變,使我們的所有憂愁不自覺地靜止下來,因為潛意識中我們知道沒有甚麼煩惱能敵過時間。晚上的中大漆黑一片,只隱約見到零碎的燈火,給人一種別樣的不安,彷彿人生就是要被千萬個這般寂莫的黑夜消耗掉。曾付出的情感和心思,只能在記憶中留個捉摸不到的影。我把啤酒罐用力扔進垃圾桶,巨響確認我正活著的事實。
 
將近午夜十二時,宿舍的走廊比平日靜。同層的宿生大多夜歸,包括我在內,只是今晚想早點攤在牀上放空。
 


「喂阿榮,飲唔飲酒呀?」俊豪在房間走出來,手拿著兩大袋啤酒薯片之類的東西。
 
「唔喇聽日先,周公急call。」
 
「好吧。」
 
俊豪拍一拍我的肩膀,然後往相反方向走。
 
「喂係喎,呀Chris帶左個女仔返房,你要訓就去我度啦。」
 
我隨便點了點頭回應他壞壞的笑容。
 
好奇心把倦意驅趕得一乾二淨。房門正緊緊關著,我把耳朵貼在門外,隱約聽到張驀說話的聲音,但聽不清楚內容。但有一把女聲卻非常清晰明確。
 
「就算你噤對我都好,我永遠都唔會噤對你。」肯定是悠晞的聲線,因為我兩個鐘頭前才聽過。


 
「我唔噤做,你想我點做?」是張驀抖顫的聲音,那天他對我訴苦時也是這個語調。
 
「係你想我點做?你想我點對你?」悠晞似乎哽咽著。
 
「我當唔到你係朋友⋯⋯你明唔明呀⋯⋯」
 
一片沉默。
 
我把耳朵貼得更緊,卻聽到有腳步聲行近門口。我連忙躲在走廊的轉角位,把臉埋在牆壁。門開了,出來的人停了腳步,輕聲說:「對唔住。」然後關上門,往走廊的另一邊急步跑。
 
我把頭探出來,看來悠晞遠去的身影,她還不時用手抹臉,我彷彿看見淚珠被她抹去的一幕。
 
我嘆了一口氣,在門前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今晚在俊豪的房間休息。比起一個傾訴的對象,張驀現在更需要冷靜的空間吧?二人都哭了,我想,他們肯定都很在乎對方。我對悠晞的反感無意間一掃而空,覺得她並不是會收兵的那種女孩,至少我肯定她有對張驀用上真感情,否則不會因他而流淚。
 


天亮了,我掀開被子,房間內空無一人,看來俊豪還沒有回來。我穿上拖鞋,準備回去拿牙膏牙刷梳洗。一打開門,只見血紅色、灰色、黑色為主調的畫作佈滿房間的每一角,我的牀已宣告徹底淪陷。張驀的右手還握著畫筆,側臥在牀上睡著。我靜靜地執拾東西,關上門離開。
 
我在廁格裡出來,聽見俊豪和幾把熟悉的聲線在高談闊論。
 
「聽講張驀琴晚有女陪喎!」
「真心咩!?其實佢係幾靚仔既,係性格奇怪d。」
「咦進榮,你實知d野既!」
 
俊豪朝著我走過來。
 
「我唔知呀,算啦,唔好講人是非。」我的語氣帶點不耐煩。
 
「哈哈你唔講我地直接問佢囉!」
「佢好似未起身,係咪琴晚chur得太勁?」
 


「夠喇!個女仔琴晚冇留低,你地唔好亂講野,尊重下人得唔得?」
 
我憤憤地用肩膀撞開他們,頭也不回地步出洗手間。我也不明白為何自己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明明我只是個不足掛齒的旁觀者。或者,我在替他們難過、不甘。他們並不是別人想的那樣,至少不像我般隨便。在他們的眼神裡,我看見了認真。
 
我回到房間的時候,張驀已經醒來。他用雙手掩住眼睛,頭埋在枕頭裡。我放下牙膏牙刷,站到他身旁,說:
「如果⋯⋯想搵個人講下既,我好得閑。」
 
「呃⋯⋯唔想講都唔緊要,你抖下啦。」
 
我轉身整理床舖上的水彩畫,疊成一堆後把它們放在張驀的桌上。
 
「唔使執喇。」
 
我停下手上的動作,捧起我的mac book air,坐在牀上。
 


「呀榮,我係咪好白痴?」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我有點不知所措。但當我對上張驀嚴厲又凝重的眼神,我不得不給他一個認真的答案。
 
「雖然我唔知你地之間呢幾日發生咩事,但我唔明你地點解仲會keep住糾纏落去,有意思咩?何苦要噤做?」
 
「我唔知點解釋⋯⋯」
 
「你慢慢講,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