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長廣播一番,說我們要即將降落。我稍為把窗拉高,微微看到天邊已漸漸明亮起來。
遠處還有一兩點燈光,成為黎明中的螢火蟲,閃閃生輝。
新生活要開始了。沒有她的日子,也要繼續努力。
飛機轟隆一下著地,然後隨即轉進泊位。
我看著窗外,天剛剛亮起來,淺藍色的天空中帶點魚肚白。
下飛機後,我繼續揹著背包,跟著人潮來到關口。
也許時間尚早吧,關員不太多,當然招架不住航機上的幾百大軍,使旅客圍住排隊欄轉了好幾圈。
情侶們急不及待地拿出旅遊書,討論待會要到那裡遊玩;小孩到處亂跑,抓住排隊欄盪來盪去,家長們則連忙喝止他們,甚至把他們抓回身旁,使得清晨的機場熱鬧起來。
看來只有我閒著無事幹。
兜兜轉轉大半小時後,終於到我。




我把入境表遞給關員,拍照再印指紋,然後再跟他雞同鴨講一番後,終於成功通關,前往領回那沉重得很的行李箱。
行李箱從不知哪處吐出,呯一聲掉下轉盤,再慢慢送到我面前。

一想到那沉重的行李箱,我就自然地哼起「你的背包」。
「你的背包 讓我走得好緩慢
終有一天陪著我腐爛
你的背包 對我沉重的審判
借了東西為什麼不還」

有個人也借去我的心思,沒有還來。
借了東西為甚麼不還?





我默默地哼著歌,拖著行李箱走出入境大廳。
遠處忽然傳來一把聲音:「何永基!」
唔?怎麼我好像聽到有人在叫我?
也許是在叫另一個名字跟我差不多的人罷,當然,更可能是我幻聽。
坐了這麼久的飛機,不精神恍惚才怪。
我沒有理會,繼續拖住行李箱往售賣車票的櫃檯邁進。
才剛走兩步,又聽到一把聲音:「何永基!」
這次聲音來得更接近,亦更響亮,使我確定這人是在呼喚我。
「你同我企喺到!」那是一把女聲,而且感覺就在不遠處。





我停住腳步,回頭一望,就看見有個人一個箭步上前,一手圈住我後頸,用力拉下我的頭,再直往我嘴唇吻下去。
難以置信的我瞪大眼看著眼前這個人,但距離太近,只看見她正閉著雙眼。
那時在台北的記憶隨即湧上心頭。
還是那觸電的感覺,還是那嘴唇的溫度,還是那種看不到周圍的忘形。
我知道眼前的,是昔日的那個她。
不知時間停頓多久後,她終於放開我。
驚魂未定的我怔怔地看著她,卻不懂怎樣開口。
我稍為回過神來,驚訝地指住她,問道:「你......你點解會喺到嘅?」
「嚟搵你囉!」她側著頭,笑住說道。
「但係......」她的理由十分正當,但就是有點不對勁。
她來找我之時,我不是已經上了飛機?怎麼她會比我早到達?
她似乎也知道我的疑問,於是說道:「多得你班機 delay 囉!」
我還是不太瞭解。
「我入到機場,見到肥仔然同阿諾,佢哋話你坐一點嗰班機,於是我即刻去買咗兩點鐘嘅機票。」她頓一頓,再繼續說:「嚟到日本先知,原來你班機 delay 咗,於是我就可以喺到見到你。」




聽罷她的話,我還是驚喜得說不出些甚麼,只半笑半哭地看住她。

我無言以對,雙眼此時開始有點溫熱。
她見狀,上前摟抱我,把頭栽在我心口,輕聲說道:「今次我唔會再畀你走。」
這刻眼眶再也止不住淚水,於是我抱著她,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以為已經冇機會聽你講呢句。」
我哽咽地續道:「我到呢一刻先發現,原來我愛你。」
她聽到我這一句,也哭了起來:「你知唔知,我等咗你呢句五年。」
一對鴛鴦,就這樣在機場的入境大廳相擁著,哭成淚人。

回復過來後,我們就拖著手,另一手拖住行李,步往售票櫃檯。
我用英文向售票員說道:「麻煩你,一張往日暮里——」
她打了我一下,我才改口說道:「啊,不,是兩張往日暮里的車票。」
她一拿到車票,就似個小女孩般蹦蹦跳跳的跑到車站。
我希望這個小女孩長不大,會永遠賴著我。





這是我們第三次遇見。
第一次是在中學,我沒有想過緣份這回事。
第二次是在小巴上,我慨嘆著有緣無份。
現在是第三次,除了確定我們真的有緣能再見之外,更希望我們的關係能繼續下去。
以後的路,我們會拖住手走下去。

從玻璃窗外望,在萬里無雲的藍天中,隱約看見白色的月亮。
定神一看,是圓月。
我回過頭來,望住她那雀躍的樣子,臉上帶半點童真,逕自莞爾一笑。

但願人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