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突然間變得嘈雜起來,我隱然看見外面似乎稍稍光亮起來。
「各位乘客,我哋即將會為你提供餐飲服務......」

我惺忪的睜開眼,只看見機艙著了燈,而自己就蓋著毛毯,安然地坐著。
那就是說,剛才的我又發過一場春秋大夢。
我本能地提起手在臉上撫摸著,幸好自己沒有真的落淚。
怎麼我會幻想她會等待我,甚至乎......
唉,醒醒吧,何永基。

空姐推著餐車,問我想吃甚麼,我於是隨意地點了牛肉和薯蓉。




打開餐盒,舀過一口薯蓉——淡而無味。
再嚐過一口牛肉——都是一樣淡而無味。
或許是因為夢境的失落。
再吃一口朱古力雪糕——終於是有味道的,但太甜。
雖然記憶中,九份那芋圓比這更甜,但我卻受不了。
真不知我當時是怎樣嚥下的。
也許是因為有她罷。

隨便地把食物完成後,就戴上耳機,播起音樂。
又不知怎的找到 Orange Moon 這首歌。




"Well, I like to share three words again,
Parts of these words with you again if you think it's possible.
And maybe I can pull you close
and whisper in your ear again
that I want you in my life forever"


「各位乘客,我哋即將降落東京成田機場......」
聽見空姐的廣播才知自己剛才又昏睡過去。
我稍為把窗拉高,就看見天空已逐漸光亮起來。底下還有幾點微黃的燈光,在深邃的藍色中顯得份外顯眼。
這景象,就如同那夢境般。




有聽過夢境在現實生活中發生嗎?就是這種感覺。
飛機逐漸下降,底下的燈火亦開始增多,亦顯得愈來愈大。
新生活要開始了。
不久後,飛機慢慢接近地面,突然轟隆一聲,著陸後隨即減速,並轉進泊位。
窗外的天空明亮起來,帶著黎明時獨有的魚肚白。

我揹著背包,跟著人潮下機,不慌不忙地走到關口。
關員只有寥寥數位,與飛機上數百乘客相比,當然相形見絀。
放眼張望,跟夢境一樣,四周都是在討論行程的情侶,和費神地照顧著小孩的家長們。
與其說熱鬧,不如說是吵鬧。
精神恍惚的我圍住排隊欄轉了好幾圈後,終於到我過關。
清晨時份,不太清醒的關員面對不太清醒的我,多了一重語言外的障礙。
他察看我的入境表,再叫我拍照及印指模後,只模糊地說了一句「Have a nice day」就把護照還我,跟夢境一樣。
我打了個呵欠,繼續前往領回行李。
一個一個的行李箱從地底吐出,掉到轉盤上,再逐一送到我面前。




情侶們互相幫助對方拿行李,而家長們就讓小孩們坐在行李箱上,到處亂走。
我卻想找一個人來幫忙都沒有。
此時有個深藍色的行李箱緩緩前來。
嗯,這個是我的......準備,一﹑二﹑三!
我使勁地從轉盤上抓起行李箱,再放在地上。
我一個人拖住那沉重的行李箱,默默地哼著「你的背包」,經過海關,再步出入境大廳。
一切順利,如同夢境般。

玻璃門一打開,我就變得緊張起來,心跳亦不斷加速。
我一步一步的走,仔細地聽著周邊所有聲音。
最重要的是,有沒有人在喊「何永基」。
我望見售票櫃檯的位置,於是開始朝那方向行走。
一步﹑兩步﹑三步......沒有人叫我,只得一些人在聊天的聲音。
我緩慢地拖著行李箱,在入境大廳的中央在顧右盼。
咦?這女生是她嗎?




但隨即一個男生上前挽著她,然後一同離開。
這個身穿藍裙的,背影很像她......
她一轉面......是個大媽。
三番四次的認錯後,我終於認命了——她就是不在這裡,亦不會出現。
醒醒吧,何永基,不要再發白日夢了。
她在香港,在 Joseph 身旁,就這樣。

有點失落的我緩緩走到售票櫃檯,向售票員用英文說著:「麻煩你,兩張往日暮里——啊,不,是一張往日暮里的車票。」
沒有人打我一下,我也知道自己說錯了。
把車票放好後,我就繼續拖住那行李箱往車站步去。
另一手,是空著的;眼前,是無人的。

從玻璃窗外望,萬里無雲的藍天中,掛著那白色的月亮。
是圓月,跟夢境一樣。





只是圓月與否,現在已於我無別。

想必她在香港也能看到這圓月吧。
圓月常有,但人與人關係的變化,卻比月圓到月缺的時間更快。
我只希望她,和他,能看遍世上每一次的圓月。

電梯徐徐下降,外面蔚藍的天空亦漸漸從眼前逝去。

在同一個圓月下的我,祝福你們。
我們有緣再見,在未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