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上旬,夏未秋初的交接點。
天氣沒有暑假時的酷熱,卻帶點秋來乾爽的涼風。
但這種天氣沒有減弱學生們對科技結晶品的迷戀以及對冷氣費的怨念,冷氣機的低嗚依舊於這時期鳴鳴作響。
長期被冷氣薰陶的學生們早已忘記了課堂上應有的謹慎認真,漸漸對課堂的學習視為可有可無的奢侈品。
有的玩起智能電話,有的把手中的原子筆當成訓練手指靈活度的工具,有的立直書本當作戰壕阻擋捕獵者的襲擊來提早冬眠。當中也有少數派認真讀書的書呆子在這環境中正襟危坐。
坐在教師椅的年輕女老師,教學生涯踏入第三年。
隨著她教學態度懶散與愛理不理的教學風格,學生們都稱她為「瑪莉亞」來表揚她的功高偉蹟。
在這個不用向主任交代教學進度的十月初,懶散的態度立刻呈現出來。
見她把白色襯衫的長袖雙雙捲至肘部,左手搭在椅背上,右手打開虎口以雙指托著書底。蹺著雙腳及帶著一副沒精打采的態度讀著課文內的文字。可想而知,學生們的學習態度是如何煉成的。
我呆呆看著街景,和其他不專心的同學一樣,冷氣和秋景的氛圍又怎能讓我留心上課呢?




「讀到這一段,又是時候找人回答問題了。」瑪莉亞的聲線從毫無聲調轉為輕挑。
當我快要失神睡著的時候,獵人瑪莉亞響起了對各位同學的捕殺令。
瑪莉亞的視線開始從學生中遊走。有經驗的學生都知道,只要這個時候沒有與她有眼神接觸的人,都會變成這個捕獵者捉到的獵物。
因此大家都從自己的活動中按下暫停鍵,先返回現況應付眼前的大敵。
「今次找誰回答呢…啊!就找你吧!諸葛襄傅,你來回答。」

確認犧牲者出現後,連一施憐忟之情也沒有向犧牲者表示,其他人便不約而同地回到自己本來的活動裡去。
「諸葛襄傅,來吧,回答我甚麼是職、業、能、力。」瑪莉亞把最後的名詞拖長來讀道。
我心想:「我都轉過頭來看著她了,但仍被她點名,這女的性格真是難以捉摸。」
我坐在課室裡較後近門的位置,是普遍高大身形的彪碩男兒才擁有的專有位置。剛才一直呆呆看著街景的我一聽到




捕殺令的時候已經作好防護措施。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怎料到她竟一反慣例來挑選獵物,我只好默默接受結果。

我拿起書本站起來,超過一米八零身高的我,即使是與同年的中五同學來相比,也顯得格外彪壯。
隨便讀兩句讓她感到煩厭吧。
「咳…從二百年前首次有文本紀錄發現第一個能夠以超現實形式施展某種職業的技能或特性的人類,後世學者稱呼這種特異人種為「職能者」。有學者指出這種現象並非人類於文化演進的潛力所形成的。由於職能者的出現並非文化進展而形成的人類生活模式中所產生的大規模改變,而是個別的例子出現。故此,有猜測指可能是先進國家的人體實驗所導致的新人種現象……」
「停!諸葛軍師,你從第一句便開始跟著課文讀,要讀到何時才能讀到我要的答案呢?不用你答了,坐下吧。」瑪莉亞阻止我繼續陳述,然後她便一臉未能如願而償的樣子來回答自己的問題。
「職業能力,又稱職能力。是指某種職業的技能被職能者以異於常人的形式使用出來的超能力總稱。以大家都熟識的盧証異先生為例,他那種能夠變出藍白色牆的超能力就是警察拉劃出封鎖線的能力表現。而其中最神奇的是,能夠使用該職業的職能者並不一定本來是從事該項職業的人……」
鈴鈴鈴……
下課的鐘聲替瑪莉亞那一輯自問自答的舞台劇做出謝幕。
瑪莉亞幾乎用上全身的氣力合上托著的書本,留下了一句「下課」,便隨著高踭鞋敲擊地面而發出的「咯咯」聲離去。
尤如工作了一天的上班族下班的情景般,班內的學生紛紛拋下自己在課堂的活動,投入小息時應有的生活模式。




我把剛才社會課的課本放入書包,看到地上突現出現一個影子。
「軍師,剛才真不夠運呢。」
我抬頭一看,見到的是陳仲夫得意洋洋的嘴臉。
我說︰「瑪莉亞的任性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才沒有在意。」
「沒錯,這才是在校內擁有最高人氣的老師,人稱『任性的瑪莉亞』的作風嘛。」
「反正她對我們也沒有什麼不是,我也不會對她的性格有什麼討厭的感覺。」
接著我的話加入討論的兩人,分別是讚頌瑪莉亞的高天俊和持不討厭意見的雷梓羡。
我、仲夫、天俊和梓羡四人都是由中一開始便認識的同班好朋友。我的內儉怕事,陳仲夫的坦率刻薄,高天俊的熱情奔放,雷梓羡的認真處事。縱使四人看似道不同不相為謀,但卻從第一次見面起便一拍即合,關係持續五年仍沒有疏遠。常常一到小息,進餐時間及放學時便聚在一起。
「呵呵,若果今天是你們被瑪莉亞選中的話,我想你們才不會在這說讚美說話,而是針針見血的壞話吧,對嗎?軍師大人。」仲夫輕輕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嘴角往上移的幅度令人感到有點兒不快。
「我才沒有想這樣說,你不要一有機會便借題發揮。」
我拍打了一下仲夫的手背,他立刻把手縮回,作狀地向他的手背呼了口氣。
「別吵了,現在小息才開始,時間還早,不如我們到樓下去吃點甚麼吧。」
天俊見我的收拾工夫做完,便示意大伙們一起到小食亭買點吃的。
我們三人都點了點頭表示贊成,停止了關於瑪莉亞的討論。
甫走出課室門口,我們便聽到從樓下操場傳上來的尖叫聲。




平常的小息只有雜亂開放的嘈吵,很少發出一致的龐大聲響,我們因好奇心作崇下,紛紛走到走廊邊上俯瞰操場的現況。
一名穿著體育服裝,把頭髮束成馬尾的女生,正接受著身邊的隊友們對她的擁戴。
操場正進行一場足球比賽,只有女生在場的話應該是女生的體育課,操場外都站滿了男女生們觀看比賽。可能是束馬尾的女生剛才踼進了一球,大家才會向她給予歡呼。
「哦,那女生不就是藍桾凰嗎!難怪會有這麼多人看這場比賽。」仲夫仿然大悟說
「藍桾凰?從未聽過的名字呢。」天俊把手平放在雙眉的位置,希望能籍此看得更清楚地問道。
「我記得她是九月中旬轉校入來的轉校生,因為她的樣貌幾乎冠絕全校女生而聞名,再加上學業和運動都非常出眾,很多女生都視她女神般看待,更何況是你們這班男的。還有,我沒有妒忌她,陳仲夫你可以省回你的挖苦了。」
仲夫本來想在梓話語結束的那一刻追問她是否妒忌藍桾凰,可惜多年來的相處經驗已經暴露了他的詭計,仲夫只好一臉不悅來接受這場敗扙。
朋友中往往有一兩個只在乎自己朋友圈子的人,我和天俊便是這類人,即使有一些人在朋友圈內被熱烈討論,我也不會增加對這些人的興趣。
走到小食亭,場面是見慣了的失控。
我們四人默契地自動自覺擔當自己的崗位。身形高大的我默不作聲地走到隊伍的尾端,我的作用是利用高大的身形樹立標誌,即使他們突然需要加單,也不難從人海中見到我。加上我超過一米八零的威攝,試過真的有些學弟會乖乖地排隊或讓出位置給我先買。
天俊那平易近人的氣場最容易從飯堂中找到座位,若是有四人座位被兩人坐了,憑著他稚氣清秀的臉孔及平易近人的態度,兩人很容易便被說服去坐別的座位。即使在沒有座位的時候,亦能在長椅區讓人騰出空間來。
仲夫的工作只是站在收銀處待命,當我不夠錢買食物或食物太多時,便幫我支付不足的款項以及為我開路,而開路的工作也適合身形略為肥胖和聲線響亮的他。
羡作為女生,通常都被我們指使去拿紙巾,餐具或調味品等簡單工作。
不用一刻的時間,我便從仲夫的開路下,來到兩人正在坐下的座位處。
我放下餐盤,把買回來的食物分配給各人,各人接過後都立刻拿起叉子進食。




只有梓羡在做進餐前的事前工夫。她帶上圓框眼鏡,高舉雙手把馬尾鬆挷,把脫下的橡皮圈放到嘴上咬著,兩手把散落的長髮束成雙馬尾,再用橡皮圈固定,任由雙馬尾垂在肩上,才向把燒賣放在她面前的我道謝。
天俊咬著叉子盯著梓羡,雖則這情景已看了百多次,天俊仍對這個由正常女生模式變成土氣四眼女書生模式的羡百思不得其解。
「阿賤,為何你……」
「放下你的叉子才說吧。」我向邊咬著叉子邊說話的天俊說。
「阿羨,為何你每次吃東西時都要變成土氣女啊?我看你的外貌比起那個被捧上天的藍裙凰還要好看呢。阿襄你說對不對?」
我沒有即時回答,只是看了下梓羡,雙眼便朝反方向看地點頭認同。
「阿襄都這樣說呢,現在有兩人同意阿羨除去土氣形象!」
「好煩啊!好煩啊!!你就當作我喜歡這樣吃東西吧!好嗎?」梓羨對天俊的要求感到鬧心。
看來只有天俊不知道梓羨要改變形象的原因呢……
「噗!難道天俊你不知道嗎?雷姨她因為…啊!!!」
仲夫說話未完,梓羨便從桌下向他踢了一記。
只見梓羨眼睛瞪得大大,眼神流露出一個「說出來你便沒命」的警告。
仲夫痛得幾乎把嘴裡的食團吐出來,但基於來自梓羨發出的殺氣所威脅,他只好把食團連聲音都一口吞下,默默撫摸小腿隱隱發痛的瘀痕。
見氣氛突然變差,便和天俊進行幾敞眼神交流後,決定用轉移話題之計,希望能使此處的氣氛好轉。
「呃…呃…啊!!你們有沒有看今天的報導?聽說盧証異又鬧出一件大事呢!!!」天俊努力地從各種話題中找出一個引人注意的來轉移話題。




嗯。我也有留意新聞,聽說他為了捕捉一個小偷而大費周章。」
我隨之接上天俊的引言,使這個話題得以廷伸,天俊向我傳了一下眼光,示意我做得好。
「我也有看這個新聞,聽說被拘捕的並不是普通的小偷,他是在鄰區世界知名的金飾店進行爆竊的集團成員之一。

他們成功爆竊金飾店後便分開逃走,網上有人說那個被捕的小偷說他們是被控制才會進行爆竊,鬼才相信他呢!還有那個盧証異,持著自己有超能力便霸道起來,又向政府提要求,拿利益,卻不遵守約定,明明規定了他們不能隨便使用職能力,他們偏偏去犯,只是有警察的能力便以為自己真的是警察。」

梓羨變回原來冷靜的模樣,對整個事件作一番批評。
「雷姨,你不知道盧証異是被政府任命為政府職能者嗎?一些向政府登記了自己職能力的職能者,會被雇用為公務員,政府任用他們於某些範籌的工作上,或打擊非法使用職能力的職能者,而且他們是容許有限度地使用職能力的。唉,雷姨你有沒有上課的啊?」
「阿夫,我看你其實也是職能者吧,你這張嘴永遠不懂得收憸一下。你的職業能力一定是挖苦別人了吧。」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俊與仲夫相處久了,也懂得如何去挖苦別人。
仲夫嘴角揚了一下說:「哈哈!!如果我是職能者的話,我必能當下某大公司的經理,那麼我便衣食無憂了!!」
「有人雇用你才怪吧,你這個無一技之長的胖子。」
「雷姨,所以才說你們不懂我的內涵。終有一天,一定有人能夠發現我這個挖苦的天才的!!」
「嘔…不好了…聽到你的話後,幾乎要把剛才吃下的東西嘔出來。」
大家聽到兩人的對話後,都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這就是我的中學生活,五年來也是這樣。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