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要的事物(上)


1.
踏出校門,只見天上灰雲數片。天陰而風涼,這種天氣雖然舒適,卻不免帶來多少孤獨感。
 
鍾天程拿著長傘,走路時傘不住敲擊地面,發出「噠、噠、噠」的清脆聲音。
 
等了一會兒,巴士終於到站,鍾天程正要付錢,卻發現八達通已沒有餘額。他連忙打開書包找出零錢包,卻發現零錢包不知所蹤。幸好今天午飯時他順手把數個找贖回來的硬幣放到褲袋中,他才能支付到車費。
 




不過重點並不是他有沒有錢支付車費,而是零錢包不見了。
 
零錢包內除了有一堆「神沙」外,更有一張鍾天程珍而重之的家庭照。
 
還記得拍下照片的那天正是一個風和日麗、天空湛藍清澈的日子。那時候父親剛剛轉職到現在工作的公司,薪金比以前好了,便買了一部相機好讓日後能把一家人的回憶紀錄下來。
 
那日,父親攜著相機,一家三口到了郊外野餐。鍾天程記得父親帶了很多東西去玩,足球、羽毛球、大富翁等等,玩得不亦樂乎。母親則特意烹調了一個個美味的便當,光是賣相便能使人唾涎三尺。
 
由於當日是相機的快門的第一次啟動,父親整天都拿著它,就像那些娛樂記者一樣把所有時刻都拍下了。翌日,他便急不及待拿著記憶卡到照相鋪沖曬,其中一張就是放在鍾天程零錢包內的一張三人合照。照片內父母都悠然地坐在草地上,鍾天程則帶著一頂小鴨舌帽,站在父母的背後做了一個「大」字的姿勢。最重要的是,三人都有著同樣燦爛的笑容,就好比天上的太陽般耀目。
 




可惜,後來那張記憶卡不見了,所有照片都成為了絕版。自此鍾天程特別緊張他的零錢包。只可惜時間一久,再小心也有大意的時候。這確實使鍾天程後悔及低落。
 
回到家裡,鍾天程翻出了放著當日照片的相簿,並嘗試尋找一張感覺更幸福的照片,但都找不到。笑得最真摯和溫暖的就只有放在零錢包的那一張。
 
今天,父親再次很晚才回來。鍾天程看著他疲憊的臉容,又想著照片中他燦爛的笑靨,心裡不禁想:「如今,我們還能拍下同樣幸福的照片嗎?」
 
2.
遺失零錢包對鍾天程的打擊非淺,在接下來的數天他上課時都偶爾發獃,沒精打采似的。
 
不過,當他看到呀欣從走廊上經過時,總算抖擻了一下精神。




 
某一天的午飯時間,鍾天程在操場一把抓住了呀欣。
 
「喂!嚇死我啦!」呀欣一臉驚恐。
 
「我有事要問你。」鍾天程把呀欣帶到操場一角的一張長椅坐下。
 
「那把傘真是屬於你的?」
 
只見鍾天程一臉嚴肅的看著自已,呀欣也不敢胡亂說話,只道:「總之就不是你的。」
 
「當天你為何這樣做?是有甚麼原因的嗎?還是說是不能告訴我的?若是,我不勉強你。」
 
呀欣別過臉,思考了一會兒。
 




「我倒是問你,你為何如此在意這把傘的事?」
 
鍾天程遲疑了,答不上話。
 
「只是……當日那個女同學的行為很難使人明白罷了。不如你告訴我吧!還是說你認識這把傘的主人?」
 
呀欣使勁的搖頭,大概再問她也是不會說的。鍾天程心裡一陣心灰意冷,便轉身離開。
 
「喂!」呀欣叫住了鍾天程。
 
「請你盡快把傘還我,還有不要再好奇下去了。」說時,呀欣語重心長的,彷佛鍾天程的行為正走著一條不該走的路。
 
3.
盛夏的雨天特別多,即使沒有下雨仍然經常烏雲密集。
 




今天放學時雨勢滂沱,鍾天程在校門打開手機,驚覺黃色暴雨警告現正生效,難怪擋著雨的長傘也不住發出煩人的悲鳴聲。
 
鍾天程看著手中的傘,腦裡竟又閃過夏瑜的身影。說起來這確是奇怪,最近不知為何,鍾天程偶爾會想起夏瑜,只是也沒多特別,就單純是閃過她的影象罷了。
 
「也許跟當日長洲的事有關?」他心想。
 
鍾天程急步走著,一邊避開地上的水漥,一邊確保舉傘的位置能替自已和背包擋雨。
 
不一會兒,鍾天程口渴了,但水瓶的水卻已喝光,他便往附近的一家便利店走去。突然,一位女同學在他身旁掠過,跑到便利店前的簷篷下。細看之下,那人竟是夏瑜。她手上沒有拿著傘,頭髮、校服和鞋子都濕了,表情苦苦的。
 
「你怎麼如此狼狽呀?」鍾天程走到夏瑜面前,從口袋裡拿出了紙巾遞了一張給她。夏瑜點頭道謝。
 
「我本來跟呀欣一起放學的,但我想起我的八達通餘額負值了,便先跑來這裡,待呀欣在學校處理好事情便來這裡接我。」
 
「呀欣?你認識她嗎?」鍾天程聽到呀欣的名字感到有點意外。




 
「呀!她是我同班的朋友,也是我的小學同學。」
 
鍾天程點點頭,只覺事情也太巧合了。
 
「呀欣的傘能撐兩個人嗎?需要我的幫忙?」說罷,鍾天程舉起了手中的黑傘。
 
純粹表達善意的提問,鍾天程也沒預期夏瑜需要幫忙。只是意外地夏瑜沒有給予任何回應,光是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黑傘,眼神彷佛要貫穿它。
 
「鍾天程!又是你!」
 
一把女聲從後傳來,回過頭只見呀欣撐著傘氣沖沖的往鍾天程走過來。夏瑜的目光也被她搶過去了。
 
呀欣來到兩人面前,二話不說便挽住了夏瑜的手臂,拉著她離開。走的時候更不斷在她耳邊絮語。
 




面對呀欣的行為鍾天程全然不明白,只能待在原地目送她們離開。
 
 
4.
翌日,午飯時份,鍾天程跟呀彭在操場吃燒味飯。要知道呀彭經常都佳人有約,這是難得兩人共膳的時間。
 
兩人皆吃飽後,呀彭要去洗手間,鍾天程便到小食部買了盒飲料。此時,瑜竟主動走過來找他。
 
「昨天……不好意思。」兩人坐下後,夏瑜隨即為昨日被呀欣拉走的事道歉。
 
「不不不,我沒有放在心上。」這種小事鍾天程自然不會介意。
 
既然遇到了,兩人便談了數句。詢問過後,程得知夏瑜的傘不見了,才導致之前的狼狽。
 
鍾天程思索了一下,正在想有沒有辦法可以幫到夏瑜,呀欣竟又如鬼影般在旁邊出現了,拉著夏瑜離開,說要夏瑜陪她去洗手間。
 
於是,她們再一次留下鍾天程一個人不明所以。
 
放學時份,鍾天程收拾好行裝,才剛踏出課室的結界,就被呀欣抓住了。
 
「怎麼你會找我的呢?你不是不想看到我的嗎?」鍾天程沒料到呀欣會主動找上他。
 
「我受不住你了,有話跟你說。」說罷,兩人便來到走廊的一角。
 
「你別再纏繞著呀瑜了好嗎?她不想拿回那把傘的話你不還給她不就成了嗎?」呀欣好氣的說。

「甚麼?傘是夏瑜的嗎?」鍾天程驚訝地問。
 
他的反應倒使呀欣愕然。
 
「甚麼?你不知道的嗎?」
 
原來呀欣誤會了,她以為最近鍾天程不時跟夏瑜在一起是為了把傘還給她。豈知原來兩人在一起跟這件事風馬牛不相及。
 
呀欣尷尬的抓起頭來。
 
「所以,那把黑傘是夏瑜的,對吧?」
 
呀欣不情願地點頭。
 
「難怪夏瑜的背影跟當日的女同學有點像……」鍾天程心想。
 
「好,那我為何不能還給她?」
 
呀欣雙手叉著腰,凝重的說:「詳細的事我不能跟你說,你只要把傘給我就好,她不想要,也不需要那把傘了。」
 
呀欣默然轉身就走,揚起的頭髮差點拂中鍾天程的臉。鍾天程正要叫停她,呀彭卻從後撲上來,雙手按著鍾天程的肩。
 
「哇,你怎樣了?」鍾天程程瞧向他的臉,只見他面無血色,神情恍惚。
 
「小霖……她說要跟我分手!」呀彭激動地說,眼眶內全是欲掉不掉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