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再有意識時,我已站到一幢白色的建築物前。

建築物樓高三層,從正面可見每層都有數間房間。整幢建築物並不大,看上去是一間尋常旅館。

惟一的不尋常地方就是看上去太普通,任何招牌與裝飾都沒有,彷彿它並不在乎有無客人。

或者它認為該來的客人總會來。

「叮…叮…」我伸出手,推開旅館的玻璃門,掛在門上的風鈴在晃動著。





我走入旅館,並不是我有甚麼需要。更準確說,我並無任何想法,我並不知道身在何方,也不知道從何而來,會從何而去。

我也不想去思考,只知道自己必須走入這間旅館。

「你好。」坐在接待處的女人對我微微一笑,彷彿早知我會來一樣。這個女人就與這間旅館一樣普通,不美不醜,不年輕不老,令人覺得十分鐘後就會忘掉她的樣子。

旅館的裝潢也同樣普通,木造的陳設沒有多餘的裝飾,但卻打掃得非常整齊,給人一種舒服的感覺。

「你好!」我對女人回以微笑,之後卻無話可說,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進來的目的。





女人看著我不知所措的樣子,卻習以為常地提醒我﹕「你來到旅館,當然是想要借宿了。」

正常來說確是這樣,所以我點一點頭。

女人翻了翻抽屜,將鎖匙交到我手中。

我看著手中的鎖匙,不禁呆了。她交給我的並不是一條鎖匙,而是一連串的鎖匙,每條寫著不同房號。

「好了。你要努力哦。」女人已經推起攔著接待處入口的木板,準備離開。





「我不是來住宿嗎﹖」我連忙阻止女人的動作,原本昏沈的頭腦已經清醒了點。

「對呀。你累了可以到休息室休息。」女人指著接待處裡的一道木門說。

「不是這個問題,而是為甚麼我會負責招待﹖」

「你又為甚麼進來﹖」

我一時語塞。女人則看著我無言以對的的樣子,露出勝利者的笑容。

「好吧。我至少需要了解一下這幢旅館吧,例如它的名字。」我決定投降,接受這份工作。

「無名字。對某些人來說,這幢旅館就是惟一的歇腳處。獨一的事物不需要名字。」

我想起外面無邊的霧,稍稍明白女人深奧的話。





「我至少需要付宿費吧﹖」

「這個沒有所謂。有人會付,也有人分文不付。你也沒有付宿費吧。」

「是你應該付我工錢吧。」我心想。但我沒有說出口,這個女人一定又會諸多狡辯。

「好吧。作為接待,我至少需要知道這裡是一間怎樣的旅館吧?」

女人沉思著,仿佛思考著一個高深的問題。

「這是一個讓旅人歇息的地方。無論夢境與真實,無論善良與邪惡,無論過去與現在,無論生與死,無論不幸與幸福,命運都會讓他們在這裡聚頭,然後再重新走一去。」女人已經推開旅館大門。

「差點忘了。請你好好享受本旅館。」女人最後笑著揮手向我道別,然後踏進迷霧中。





從面向接待處的窗戶中,我看著她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小。

「她要去哪裡呢?」我心裡不禁升起這個疑問。

也許她已經在旅館休息久了,有下一站要去。

也許她根本只是隨意在濃霧中走著,不需要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