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休息一下吧。」在下樓的途中,我指了指二樓的走廊。

「你呢﹖」

「我會留在接待處。不要忘了我可是負責旅館的接待呢。」我笑說。

「好吧。你自己要小心呢。」阿詩關心地向我揮揮手。我心裡不禁感到一股暖意。

我坐在接待處看一看掛鐘,才晚上七點。我仍未有睡意,又不好意思再去打擾阿詩與俊傑兩人,只好自己再想想墮樓事件。





先不論墮樓後失蹤的神秘現象,跟據住客紀錄簿,這裡明明只有301室住人,四周又沒有其他建築,墮樓的是301室的住客無疑。

但現實卻是301室仍住著一個叫俊傑的少年。

如果他理應都會聽到巨響,何以他會表示對巨響不知情?

再加上對阿詩的奇怪反應,俊傑這個少年相當可疑。

想著想著,最後都無任何結果。我又開始悶得發慌,眼光又望著窗外濃霧。





已經晚上八點多,天色與我來時沒有任何變化,依然灰暗一片。

想起我有意識時已是站在旅館門口,對旅館外的環境一無所知。我突然想走出去散步,看一看外面的環境。

但看著這一片濃霧,我又怕自己會迷失在霧中。無論在夢中,還是死後世界,迷失在濃霧中無疑是一件令人恐懼的事。

考慮了一會,我仍然開門踏了出去。我打算循著直線走,並不會拐彎。如果遇到障礙物,我就先原路折返好了。

我關好門,走進無盡的濃霧裡。





我走了不遠,旅館已化成一個約隱約現的影子。我用腳探了探四周,腳下仍是堅固的石地,究竟阿詩的鯨魚怎樣游過來?

對現實的人而言,這其實是一件極恐怖的事。但對感覺如身在夢境的我而言,卻只覺得奇幻般了。

我又走出數百米,前面仍是一無阻礙。準確而言,四周仍是一片灰白,在霧裡任何陰影出現。

我想起接待處的女人,她究竟走到哪裡呢?

旅館的影子已經看不見,我像飄泊在汪洋裡,開始感到難以言喻的壓迫感。我決定先回旅館再算。

我回程的步伐走得遠比來時快,但感覺走了十多分鐘,我面前仍是無盡的濃霧。

在濃霧裡本應是十分陰冷,但此刻我卻滿頭汗水,汗水被霧水同化,兩者融為一體。

我感覺自己都快要與濃霧混為一體,消散在這片空間中了。





旅館究竟在哪?

是我自以為直走時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走了曲線嗎?

還是旅館消失了?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決定重新走到當初我決定回頭的位置。

這一程路我走到更快,已經是接近跑的速度了,但我為了保險,仍舊跑了十多分鐘。然後我轉過身,以半圓的路徑擴散開去,逐步搜索旅館。

即使我離開旅館時不自覺地走了曲線,我半圓的搜索路徑都理應會發現旅館。

雖然我需要多走迴路,但在濃霧中會見到旅館的陰影,最多需要一二個小時,我一定可以尋到旅館的。





這些是我安慰自己的話。事實上,我心底裡知道在這裡沒有甚麼可以說得準。

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要尋找的半圓路徑都已經找遍了,結果還是沒有找到旅館。

我跪在濃霧裡,哭了起來。

我並不是一個軟弱的人,但是當人獨處時,情緒總是無處隱藏。

我強行止著自己的哭泣,免得自己發出聲音,亦非因為我要故作堅強,而是我聽到一陣歌聲。

一把幽怨的女聲,唱著簡單而緩慢的曲調,在濃霧中若隱若現。

曲調簡單而古老,像是唱給幼兒的安眠曲。

究竟誰在唱歌?這把聲音並不是阿詩,也不似是接待處的女人。





但無論如何,這人是我最後一根救命草。如果再孤身迷失在濃霧裡,我怕精神會崩潰。

「你好。我並無惡意,我們可以見一見面嗎?」我的聲音也因興奮而顫抖。

歌聲突然停止。過了一會,這把女聲才再度響起。

「你好。請你等我一會,我現在就過來。」女聲也同樣因興奮而顫抖著。

她說話很有禮貌,似乎對我並無惡意。

我暗自舒了一口氣,在原地等待著她,期間我又呼喚了幾聲讓她確應位置。

幾十秒後,我已經見到一個人影慢慢走近,映入眼簾的是一個中年女人。她約莫四十多歲,看到我時全身因激動而顫抖,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與阿詩與俊傑相比,她少了一份陰森的感覺,看來更富人性。

我還在想著開場白時,她已經率先開口。

「你為甚麼會在我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