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霧氣在急速倒退。這個女人在愉快地開車,因為她終於等到要等的人。

說穿了,這個女人負責旅館接送,在等待到旅館的人。但具體究竟要等的是誰就連她都不知道。她只要相信需要去旅館的人自然會坐上這架車。

這確實很奇怪。雖然有旅館會提供接送服務,但都會預先與客人溝通好,從無聽過這種隨便停在路邊等著路人的接送服務。

雖然感到很可疑,但三人還是別無選擇。他們費盡唇舌去哀求女人帶他們離開這裡,但她還是視若無睹。

「我這輛車只會接載到旅館的人,其他的事一概不理。」她仍然展示著平淡的微笑。





他們只好坐上了這輛車的後座。中年女人開懷地坐在前座,因為她終於可以找到朝思暮想的那間旅館了。

「我們究竟在哪裡?」阿儀冷冰冰地問女人。

「你們覺得呢?」女人毫不在乎地說。她並不介意阿儀不客氣的語調。

「我們明明在日本奈良,但卻突然到了這個地方!」柏鈞激動地說。

「那麼這裡就是日本奈良。」女人仍然不在乎地笑說。柏鈞握緊拳頭正想發作,他實在難以忍受這個女人訕笑的態度。但智成按著他的拳頭,呼籲他要忍耐。





「我則在做夢。每晚睡著我就會來到這對方。」一直沉默的中年女人突然插話。

「那麼這裡就是你的夢境。」

三人已經徹底閉嘴。他們都覺得這個女人渾身散發著一種未知的恐怖,就像她是一種前所未見的生物。

他們感覺到車子並不是向某個方向前進,而是時而時進、時而回頭、時而拐彎,簡直就像亂駛一樣。

「到了。」女人停車,指了指不遠方的黑影。她下了車為他們後車尾箱搬出行李 ,就示意他們向著黑影走。





她看著三人猶疑的目光,立即明白他們的疑慮,就笑說:「我為了偷懶將接待的工作推給其他人,所以還是不好意思出現。你們自己走去吧。」

「差點忘了。請你們好好享受本旅館。」女人最後笑著揮手向他們四人道別。

四人走到了旅館,伸手推開大門。

我、阿詩與俊傑正在接待處玩著自制的撲克牌。我想要打出「炸彈」的時候,想不到竟突然有四人走入旅館。

旅館自阿詩後已無其他客人來過,突然有這麼多的客人來到實在令我有點手足無措。

「歡迎光臨!」我連忙盡起接待的職責。

但語音剛落,四人中居然有三人飛也似地跑走了,只有中年女人留下來。她呆立在原地,痴痴地望著阿詩,眼中留下了感動的淚水。

我和俊傑對望一眼,當發現阿詩與中年女人都會哼同一首歌時,我們都考慮過阿詩就是中年女人一直要尋找的女兒,只事關重大是我們也不敢斷言罷了,但看來這個猜想成真了。





阿詩自己都心裡明白,但無論是以前的戀人還是以前的母親都好,她實在無絲毫的記憶。她可以做的反應都只是呆立在原地。

「女兒,我終於找到你了。」中年女人撲上前擁著她痛哭時。即使對母親毫無記憶,這發自靈魂深處的痛哭還是足以將每個人打動。所以阿詩也輕拍她的背,叫了聲「媽媽」。

在我和俊傑的認知中,母愛必然是偉大的,即使阿詩現在並無對母親的記憶,但這只是成就感人故事的小波折。她之後一定會被母愛所感動,記起與母親相處的一點一滴,兩母女再來個溫馨的團聚。作為朋友,我們都為阿詩感到高興。

阿詩的母親既然來到旅館,就算是旅館的客人,所以我給了她一條202號房的鎖匙,就安排她住在阿詩鄰房。

除了為她辦理入房手續,我和俊傑都與她說了幾句客套話。既然她是阿詩母親,我們都不好再稱呼她為「中年女人」,而是改稱「阿姨」了。

和我們三人不同,阿姨是從我們認知的世界來的,她一定可以解答到不少謎團,至少讓我們更了解現在的處境,所以我也同樣感到振奮。

但久別重逢,她們兩人想必有很多話需要私下傾訴,我只好之後再向阿姨發問。她們移到了202號房詳談,我們目送著她們上房,才有空想起剛才逃走的三人。





「你知識那三人嗎?」我問俊傑。

他搖了搖頭。他的確記不起這三人是誰,但其實心中卻對他們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憎恨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和起初見到我時一樣。

但他並無說出來,他可以對阿詩說有曾經是戀人的感覺,但總不可以對其他人說有曾經是敵人的感覺。憎恨是陰暗的,應該盡可能藏在心裡。

「他們就這樣跑走了,大概會迷失在霧中吧。」我表面上說得輕描淡寫,但語調卻不期然地顫抖。我明白迷失在霧裡的痛苦與無力感。

「至少他們有三個人,感覺會好一點吧。」我在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