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看見他的樣子,也沒有人敢看他的樣子。
他手執大刀,無情的把那些人一刀兩斷,手法之兇狠宛如惡鬼。

那皮製的甲冑鑲嵌鋼鐵,每揮一刀都會發出鐵與鐵的碰撞聲。
於是,被稱為惡鬼的聲音,簡稱鬼音。

"方劃所說的找人幫忙……就是這個鬼音吧?"
大嬸看著報紙點頭說道。
"老媽!" 奏飛奔到客廳 "有見過方劃嗎?"
"這種時候他應該還在熟睡吧?幹嘛?"




"睡個屁!他消失了,跟白牙一起。"
"哦!有什麼大不了嘛?" 大嬸見怪不怪 "那孩子就是喜歡四處跑。"
"說的沒錯,但這次他還留下了這個。"

奏一手甩出一張字條。

她還是愛理不理的表情 "那孩子才不會寫這種東西呢!"
"那你知道事情有多不妙了吧?"
"呃…"





大嬸把報紙扔飛,從奏手上奪過字條。

"寫了什麼?"
"都被你搶了,就自己看呀!"

打開摺疊了的字條,大嬸眉頭深鎖。

——:一直以來感謝了。

"就…就這樣?"




"很奇怪吧?超超超奇怪吧?那個整日苦瓜臉的方劃突然道謝,而且還留下了五萬塊。" 她把錢拍在桌面 "你說這會不會是他最後一次給你的房租?"
"我的天…他…他這是要離開了嗎?再也不回來那種?"
"連行李也不見了,你猜猜看啊!"

大嬸嘆一口氣,把字條揉成一團,扔在客廳的角落。

"那個任性的孩子…"
"可是他還能去哪裡?"
"那個啊…我們在七…不對,八年前在街上碰到,那衣著打扮一看就知道不是玄盛人。"
"你意思是他回去他自己的世界嗎?"
大嬸點頭 "這是我最壞的揣測。"
"那那那他的世界是什麼名字?搞不好圖書館有紀錄世界座標。"

她搖頭,又嘆一口氣。





"這…不是沒有線索嗎?"
"嗯!我是沒有。" 她打量奏 "但你可是有一大堆啊!"
"欸?"
"我說小奏,跟他最親近的人一直都是你,你應該起碼也知道些什麼吧?"
"嘿!他從來不多說自己過去這種事你也知道呀!而且…"

說著說著,奏突然住嘴。

"有…有一個人知道他的事。"
"別賣關子喔!說喔!"
"天…宛。白衣人把方劃的過去告訴她了。"
"昨天的那個女孩嗎?還在房間睡嗎?"
"問…問題就在這…裡了。" 她斷斷續續地說 "我醒來後,發現…她也不見了。"
大嬸抱頭悲鳴 "我的天啊…"





空氣沉寂了片刻,兩人坐在椅上。
氣氛漸漸變得僵硬。

"我說啊!那個姑娘這麼可愛,方劃是帶著她一起走了嗎?"
"不,他對異性冷感那種地步甚至會讓人以為他是同性戀。"

於是她們又一起苦惱地沉思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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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駒被上界通緝,不過在玄盛境內,上界難以執法。
只是,要是有那種意思,他們總會抓住駒。

所以趕在那之前,天宛早一步跑到雲文高校的宿舍。
看見他在收拾行李。






"駒!"
天宛抓住駒的衣領,把他逼到牆角。
"神…神公主嗎?" 駒被嚇著了 "找我有什麼事嗎?不會是帶我去上界吧?別說我沒提醒你哦!你打不贏我哦!"
"方劃在哪?"
"欸?不是這個嗎…宿舍吧…不不不,說起來夏修和延前彥說方劃向他們道別了。難道說他真的離開了嗎?"
她放手,洩氣也說 "意思是你也不曉得嗎?"
"嗯!我想是吧!可是…為什麼你覺得我會知道他的去向?"
"因為白衣人告訴我你們很熟。" 她搔著腦袋 "可是他為什麼不順便告訴我方劃的世界是哪個?"

從剛剛開始,她就沒有一點身為神公主該有的自覺。
變得更加狂妄和具侵略性。

駒似乎不以為然。





"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不!"

天宛伸出右手,攔在駒的面前。

"欸欸欸?"
"還有件事,你可以告訴我。"
"呃…有什麼可以幫上忙的嗎?"
"方劃從萬世的某一個角落到來玄盛。" 她迫近駒 "我想知道是哪個世界。"
駒移開了視線,斷斷續續地說 "不…不曉得。"

天宛咆哮一聲,再次把他推到牆角。

"他離開了,不像是意外,也不只是僅僅出遠門這麼簡單。"
"我我我想也許他又跑到哪裡掙錢而已,別太擔心。"
她大吼 "鬼才不會擔心!"

房間頓時鴉雀無聲。

"方劃說…只剩下我們了。" 天宛哽咽起來 "那意思是我們對他很重要吧?"
駒別過頭,狠下心說 "抱歉…在很久以前,他就讓我別告訴你們。" 
"他早就料到嗎?"
"嗯!而且我也要走了。也許還會帶上艾蓮…如果她肯跟上我的話。"

他背上背包,露出苦笑。

"再見了,神公主。"
"慢著!" 她把門關上,背向駒 "聽了他的故事,再決定要不要告訴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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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牽著白牙的手,走上山丘。
這裡貌似已經了無人煙很久,彷彿被拋棄了。

"以前啊!這還是個很漂亮的地方。" 我撫摸她的頭 "有後悔跟我來嗎?"
她噘嘴搖頭,反而一副想要罵我的樣子。

"這個世界啊!我想要逗留好一陣子,可以嗎?"
"爸爸…白牙…一起。"

我昂頭仰天。

"對啊!只要兩個人在一起的話,去哪裡也沒關係。"

那年離開這裡是孤身一人,現在卻帶了個小孩回來。

答應過弦散,會把悉心照料白牙,卻礙於約定之事,不能貫徹始終。
我最多也就能活兩年而已。

打從所有的開始,我與守約人約定是對的嗎?
別去玄盛,拋下所有友人,我正視自己的復仇路。

要是問方劃和小詩我走的不歸路是否正確,他們絕對會說'不'。
對於摧毀他們人生的人,他們並不會憎惡那些人。
我一直如此相信著。

正因為他們善良,我才感到怨恨。他們不會報仇,所以我會。
一切都是因為他們。
以前我是這樣想的。

但在他們叫我'鬼音'後,我就回過神來。
所有復仇的想法,都只是我藉此默默消除我的罪惡感而己。
然而效果並不顯著。

那天方劃死了,小詩被抓去了,我窩在一旁冷眼旁觀。
所以我便祈求救贖。
但唯獨這個,沒有發生。
所以我變得冷酷,才能殺掉那些人。

然後弦散死了,因為我來遲一步。
所以我把殺了她的關聯者都除掉了。

要是她還活著,大概也會讓我住手吧?
我明明知道這種簡單不過的事,但還是揮下刀刃。
是因為沒救到她的罪惡感。

"爸…爸?"
白牙點點頭,盯著我看。
"白牙…我做的一切…是對的嗎?"
"爸爸…痛苦嗎?" 她跳起來,用力拍一下我額頭 "痛苦…的話…別做了。"

我閉上雙眼,把她擁入懷裡。

連這小女孩也提醒了我。
方劃的死把我變得鐵石心腸,弦散的死卻喚醒我心中僅餘的一絲溫暖。

而白牙,將會是我的救贖。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