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佛教戰士

一日後的正午時份,陽光透過木窗,散落在古舊的房間中,殘光將阿魏弄醒過來。

阿魏睡眼惺忪地坐在硬梆梆的床上,緊張地打量這間宛如古代客棧的場景。房間樸實無奇,傢具一塵不染,沒有放置多餘擺設。遠處的四方桌上放了幾碟飯菜,飯香撲鼻。

這個夢境還真是充滿真實感啊!

當阿魏垂下頭,看到左臂包上厚厚的繃帶,登時大嚇一跳。





之前醫院那一幕並不是夢,我真的『有病』了!

不消一會兒,阿魏便把檯上的飯菜吃得一乾二淨,滿足地摸肚皮。滿腹感使阿魏確信這一切都不是夢。他唯一感到奇怪的是,這幾碟竟然都是齋菜,清淡得連一條肉絲也沒有。

這時,一襲白衣身影推門而入,來人正是滿身酒氣的李醫生。

他下巴的鬍渣密密麻麻,黑色恤衫的鈕上下扣錯,顯得更不修邊幅。即使身穿長長的醫生袍,他也絕對不像一個醫生。世界上只有兩種病人會找眼前這個醉漢治病,第一種是精神病人,第二種人則嫌命長。

李醫生倚著房門道:「你終於醒。」





「我隻手到底發生咩事?喺唔喺患罕有怪疾?我就快死?抑或你喺呢場夢嘅其中一個人物,下一秒就會突然消失?仲有,點解你同冰麗大人會救我?今次死喇,我一定喺走咗入異世界,一定喺。」阿魏擔憂地問道。

「夢?怪病?異世界。好遺憾,你已經夢醒,歡迎返嚟現實,哈哈。我救你不過喺受人所託。醫生我奉行救死不救活,而救你亦無違背原則吧。」

話語中的弦外之音不難理解,要是他當時沒有把阿魏救走,那麼阿魏便會死,或者比死亡更難受的下場。

「你隻左手嘅特性,我暫時未可以下定論,尚待一連串臨床實驗同檢查,呢段時間就暫時包住先吧。我只可以答你,你隻手雖然罕有,但並非怪病,而喺尋常人類無法理解嘅-異能。」

「異能?」名魏半信半疑地應道。





媽的,這回真的瘋了,比動漫情節更天馬行空!

最重要的是,現在左手包成木乃伊的模樣,晚上怎樣自瀆啊!明明剛剛遇上了比動漫角色更吸引的性幻想對象啊!

看到這裡,可能有人會說:「嗱,睪丸有兩粒,手就有兩隻,左手唔得,用右手打住先囉!」

這一點阿魏無法認同。自瀆嘛,就跟握筷子一樣,平日用開左手握筷,現在突然逼你用右手,吃也吃得不暢快。一發不爽的自瀆,絕對是侮辱,對億萬精子的侮辱; 對幻想對象的褻瀆。

因此,阿魏無法容許「用右手自瀆」這件事。

「我、我都可以變冰?」阿魏想起凝霜當時使用異能,把手鎗瞬間結冰的情景,有一秒期待起來。

李醫生沉吟半响,搖頭應道:「唔,相信唔喺,容後再講。我帶你去見真正救你嘅人吧。關於你隻左手,佢可能比我更為清楚。提提你,鏡海和尚脾氣比較古怪,哈哈!」李醫生轉身,掏出酒壺灌了一口。

鏡海和尚?他聞言已經在腦海中聯想到一個滿臉皺紋,留長鬍鬚,披橙黃色袈裟的高僧。當然,只要再加點想像力,不難想到這個高僧盤腿坐在蒲團上,唸唸有詞地敲木魚的情景。





阿魏困惑地點頭,隨李醫生而行。

阿魏踏出房間,沿寬闊的長廊,經過幾道拱門,終於發現自己原來身處在一座佛廟內,裝潢古樸,花草擺設渾然天成,處處散發一種難以名狀的禪意。
「喔,你相信我喺救你,而唔喺害你?」李醫生隨口問道。

阿魏摸一摸耳垂後方,平靜地說道:「你無必要害我,畢竟我呢種唔起眼嘅宅男對你毫無利用價值。另外,如果你要殺死我,大概就唔會對我嘅安眠穴施針。」

「哦?你竟然知道安眠穴?」李醫生饒有趣味地問道。

「安眠穴,屬經外奇穴,翳風同風池穴之間.......好似喺。」

「人體有幾道死穴?」

「三十六。」





「正確。咁你覺得世界上最高風險嘅手術喺咩類型?」李醫生負手問道。

名魏一邊思索,一邊前行。

「心臟?例如心室重建?前提喺裝唔到VAD(心室輔助裝置)。唔,不過,手術無分難易.......」

「喔?」

「呃,任何小手術都有可能發生意想不到嘅突發情況。」阿魏直白地說道。

終於,他們到達廟堂門外。

廟堂沒焚香,中央的蒲團卻跪坐著一個短髮的年輕男人。由於角度關係,阿魏看不清他到底在幹甚麼。不過,既然面向佛像,肯定在唸經參佛,畢竟佛堂也只有這件事可以做吧。 





除了這個男人的背影外,阿魏並不見冷艷的美女凝霜,也沒看見一個和尚。

「魏施主,廂房還可以吧?」年輕男人忽然說道。 

「呃,可以。請問你知唔知鏡海大師起邊?」阿魏訝異地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暗地一驚。

「鏡海大師?哈哈!施主覺得呢到仲有其他人?還是貧僧唔似你心目中嘅和尚呢?」

年輕男生站起來,徐徐轉身。 

「鏡、鏡海大師?你喺鏡海?」阿魏詫異得合不攏嘴。

眼前這個男生明眸皓齒,雙目炯炯有神,臉上掛著和煦笑容,如沐春風的神態。 他就如平靜的汪洋,無波無浪,彷彿塵世種種都能一笑置之。

這個人看上去比自己還是小的男生就是鏡海大師?不過,最使阿魏感到不可思議的,並非其長相,而是他手上的書籍........





女優寫真集!

阿魏嚥一口口水,心裡暗忖,這也未免太亂來吧。

「我估唔到—」

「嘿,小僧遠遠稱唔上大師,不過的確喺你口中嘅鏡海。因為對表相嘅執著,所以你一直孤獨。若施主繼續執迷表相,將來必有一劫咯。」

「學佛非一定靠佛經。喔,魏施主應該有唔少問題想問貧僧。不過,貧僧希望你可以誠實回答一個問題。」鏡海眼神頃刻變得凝重。

「大師請問。」阿魏緊張地應道。

「施主最鍾意邊一位女優?」

「吓?」阿魏一時間反應不及,呆在原地。

「邊一位?」鏡海重覆問題。 

「蒼、蒼井老師?」

話音一落,鏡海便坐在蒲團上,拍腿叫好,笑聲響徹整個廟堂。這一刻,他臉上的凝重之色蕩然無存,隨之代之便是猥瑣狡黠的模樣,彷如一隻小色狼。 

「哈哈!魏施主果然喺同道,慧根過人。好,小僧已經問完,輪到魏施主喇。」他說。

阿魏愧疚地瞧纏上繃帶的左手一眼,欲言又止。 

倘若這一切不是夢,自己豈不是弒親的狂徒?縱然至今還未清楚魏強怎樣死去。但有一件事可是肯定,他們的死絕對跟這隻左手脫不了關係。 

殺人兇手。

他既想問出真相,同時卻又害怕知道答案。

廟堂此際外烏雲密佈,大雨要下不下,空氣中的溼氣使氣氛更是凝重。廟內兩人對望,阿魏遲遲未能把話說出來。

「如果貧僧無猜錯,你最想知道自己究竟有無殺死魏強,對吧?」

阿魏點頭,拳頭漸漸握緊。

「如果同你講,你殺害魏強喺必然,你相信嗎?如是因,如是果,世事萬物環環相扣。開花結果,因前人澆水。魏強有此報,皆因自作孽。同時,你的確又喺殺人兇手。宜家,你覺得自己喺壞人嗎?」鏡海漫不經心揭開寫真集,在書頁上摺角。

阿魏垂下頭,心再一次沉下來,沉至一個名為絕望的幽谷。

「我喺殺人犯,當然喺壞人。嘿,人如其名,魏獨,『毒』男嗰個毒!連親人都毒死,毒到出汁,哈哈!」阿魏自責地搖頭,苦澀自嘲。 

「善惡又豈是非你我能夠判斷呢?小僧只可以講,你不知不覺間,已經製造出另一個必然。魏施主,你會點抉擇呢?引刀成一快,自行了斷,還是先聽小僧一個建議?」

「我只喺想知發生咩事,我呢隻手有無得救。」阿魏開始不耐煩。

「聽完建議,你再決定都未遲,哈哈。」

建議?!

阿魏瞪著鏡海和尚,倏地生出一陣怒意。自己莫名其妙地變成他媽的「毒」男,你還跟我擺出一副輕鬆自在的笑容?

「我仲有得揀?你既然咩都知,難道就睇唔到我隻手包到木乃伊咁?我已經變咗一個連自己都唔知喺咩嘅怪物!」

「你同一隻怪物講建議?我同你講,唔好以為和尚我就唔敢打!我自己都唔知幾時會再發作,隨時會毒死你。」

盛怒的火苗在腦海點然,以阿魏也無法控制的速度蔓延!

隨著黑目再現,左手的繃帶被腐蝕,散落地上。阿魏滿頭大汗,竭力抑壓這份突如其來的負面情緒。

「恐懼、暴戾、憤怒、孤獨。難道你想送小僧見佛祖?」鏡海從容地問道。 

「我就忍唔住,你快啲走!」

這時候,大門「砰」地撞開,十多個「金粉人」,不,十多個光頭破風而至,握著六呎長棍,圍住阿魏繞圈游走,步法有條不紊,擺出陣式。

「篤篤篤篤!」長棍敲在磚上,發出齊整的聲響。

少林棍?十八銅人?! 

「喂喂喂,今次又想點?」

「嘿嘿,走?打貧僧?我『鎮』!」鏡海嘴角微微上揚,沉聲命令。

十八個武僧提棍一撩,將阿魏猛地挑起。當阿魏發現自己凌空時,十幾根長棍已經早一步壓在自己身上,然後重重摔在地面上。

「深呼吸。你宜家仲覺得你喺怪物?連武僧都打唔過嘅怪物?以施主宜家嘅實力,如果同佢地正面硬碰,一定可以早過貧僧見到佛祖。」鏡海走到阿魏身前,若有所思地說道。

「佢地?」阿魏伏在地上,姿勢怪異地吸氣呼氣,身體不經不覺便回復正常。

「你可以聽小僧嘅建議吧?」鏡海滿意地點頭,一副奸計得逞的賊相。

阿魏聳一聳肩,這個姿勢在地面做出來儼如一隻可憐兮兮的海豹,格外怪異。

「嘿嘿!將你嘅肉體交出嚟,成為佛教戰士!小僧將畢生絕學傾囊相授,培訓施主由眾人唾棄嘅宅男成為世上最強戰鬥佛,哈哈哈哈!」鏡海目光熾熱地盯著阿魏,一臉興奮,彷彿已經想出一個完美育成計劃。

「what the fuck?」阿魏不禁暗罵,這裡每個人都瘋了,甚麼狗屁佛教戰士,傻的嗎。

不,是自己瘋了,阿魏這樣想著。

「我可以Say No?我唔信教,咩教都唔信,唔會剃光頭,更加唔會做恐怖份子。」

阿魏想到自己身穿袈裟,內裡綁著密密麻麻的炸彈,在甚麼旅遊勝地高舉雙臂,大喊「我佛萬歲」、「萬佛朝宗」,然後轟隆一聲,將自己炸成他媽的肉醬!

白痴!

「魏施主過慮喇。小僧唔會要你做恐怖份子,亦唔需要你剃度。心中存善念,何處不是禪?你只需要利用呢段日子好好裝備自己,應付將來必定出現嘅亂世。再者,你已經無退路。魏獨已經隨你嘅失蹤而消失。」

「咁我宜家到底喺咩?」阿魏茫然應道。

「佛—教—戰—士囉,嘿。晨依,小僧知道你一直起外面,入來吧。」

李醫生無可奈何地走進來。同時,十八個武僧亦退到一旁,留下渾身疼痛的阿魏趴在原地。

神醫?不知怎地,阿魏聽到這兩個字,驀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可是卻又無從說起。 李醫生大概醫術極為了得,才有「神醫」這個稱號,他心裡暗忖。

「鏡海,如果無事我就出去先喇。」李醫生臉色僵硬,顯然是怕了鏡海這個和尚.......連頭也懶剃的瘋和尚。

「嘿嘿,且慢,你就負責教魏施主醫術吧,我怕你將來後繼無人囉。」

阿魏和李醫生訝異地互望一眼,各懷心思。 

「我唔記得自己做咗大師嘅手下。再者,你應該清楚我從來唔收徒。」

聽著李醫生說得斬釘截鐵,阿魏不禁失望。

學醫一直是阿魏的夢想。父親曾經說過,自己這雙手應該用在適合的地方,而救病扶危正正是該用上這雙手的地方。要不是當年被魏強陷害,自己現在大概在大學讀醫,研究各種奇難雜症,將來成為受人尊敬的醫生。

機會來的快,可是還沒抓緊便溜走了。 

「哦?貧僧亦不強求。不過嘛,麻煩你一口氣繳交呢二十年嘅租金、電費、水費同膳食費,啊,仲有酒錢。」鏡海掏出電話,佯裝為難地計算這筆天文數字的費用。 

「咳,我未講完。雖然我唔收徒,不過佢嘅異能有研究價值,只要佢做我嘅研究對象,我就容許佢旁觀偷師。當然,唔好旨意我可以教佢任何知識,學到幾多都與我無尤。」他如是說。

鏡海滿意地收回手提電話,嘿嘿賤笑,雙眼宛若狡黠的狐狸。

阿魏瞄了一眼便知道,這絕對是奸計得逞的眼神。可是,正因為鏡海「奸計得逞」,他才有機會接觸到真正的醫術。

當所有人散去後,鏡海和尚徐徐跨過門框,手中握著摺滿角的寫真集,目光深邃地仰首凝視昏沉的天空。過了一會兒,風終於起了,雨水「滴答滴答」在打在瓦頂上,再落在地面,沾濕鏡海的衣履。
鏡海沒有理會雨點把自己弄濕,抬起手盛住冰冷的雨水,喃喃輕語。

「雨恐怕仲有排落。到底邊個可以活過呢場風暴?第一顆星已經開始綻放微弱嘅光芒,其餘嘅星又能否藉此找到屬於自己嘅軌跡呢?善哉善哉。」

*



另一邊廂,飛鵝山上某座複式別墅的地下會議室內。

會議室內的中央擺放一張典雅的長形桌,九個人坐在桌的兩旁,而坐在末端的則是一個白髮老者。此外,還有一男一女站在其中一張椅子兩側。

這裡幾乎所有人都是半透明的虛影,由投影器投放出來,實體卻在世界的不同角落。這間房間內實實在在的只有三個人—「秋」、「犬郎」以及「祝鳳凰」。

梳了一個整齊油頭的秋坐在椅上,目光充滿自信,輪廓分明的臉上掛著平靜的笑容,宛若人畜無害的親善大使。這種人天生就擁有吸引人的氣質與親和力。

他跟阿魏截然不同,阿魏是被人唾棄的宅男,而他則是註定是受人歡迎的男神。

站在他身後的火辣美女是祝鳳凰,栗子色的秀髮及肩,嬌豔的娟容散發青春氣息,明眸流露出精靈的神采,身上沒有半分贅肉,而不稱身的背心更將玲瓏浮凸的嬌軀顯現出來,宛如一顆成熟得待君取摘的蟠桃。 

祝鳳凰的的背部紋了一個栩栩如生的鳳凰圖案,鳳尾如同烈火,為她添上幾分野性的女人味。

最後一人,正是當日與阿魏巧遇的神秘男子犬郎。

一臉肅殺的犬郎此際穿著黑色中褸配黑色修身長褲,冷酷的臉上戴一副全黑墨鏡,儼如一個忠心保鏢。

當所有人出現在自己的位置後,末端的長者終於發話,聲音沙啞而蒼老。

「我親愛嘅子女,無見一段時日,大家已經都長大,老夫十分安慰。相信各位都好奇今日老夫將各位召集。

一直以來,我派大家分散各地,希望大家可以各憑實力,成為獨當一面嘅霸主,為不久將來做好準備。大家同為『造神計劃』中最重要嘅核心,亦喺老夫最信任嘅子女。假以時日,大家將會成為新世界之神。從古至今,優勝劣敗,凡人理應向異能者膜拜,以『神明』為首。出於某個原因,老夫決定將時間縮短為三年。

無錯,三年後,世界必須重新洗牌,Heaven成為世界之主。所以,大家就用盡一切方法壯大勢力,尋覓仍然失落於世界角落嘅異能者,早『G』一步將佢地招攬。若不能收為己用,一律肅清,免除後患。」

「另外,從今日開始,大家將會增加一位兄弟翼神,陳一。翼神將會接管俄羅斯分會,各位如果需要各種裝備就搵佢幫忙吧。」老者將目光投向其中一個目光陰冷如鷹鷲的黑袍男人。

眾人聞言不禁低聲議論,紛紛打量這個新成員,目光不善。

「翼神?我都想見識一下佢有咩資格同我地平起平坐,該唔會虛有其表吧?」右邊臉頰紋了閃電刺青的肌肉男不留餘地地嘲諷,顯然不滿老者的決定。

「耶。小雷。你太粗魯喇。本座反而好有興趣睇吓翼神嘅雀仔到底喺麻雀抑或大鷹囉,嘰嘰。」

說話的是一個比女人更陰柔的錦服男,濃妝豔抹,葡萄紫的錦服上綉了一個娟秀的「幻」字。他那雙毒蛇的三角眼上下打量陳一,伸出長舌媚惑地舔唇,使所有人不寒而慄。

老者饒有意味地瞅了陳一一眼,沒有出言打圓場的意思。

「雷神洪轟天,有時間不妨離開洪門,去莫斯科走一趟,不過我唔保證你仲有命見到新世界嘅到來。至於我喺麻雀抑或大鷹.......」

陳一雙眸閃過一絲厲芒,嘴角牽起詭異的笑容,揭開斗篷,一雙灰啞的巨翅「霍」一聲張開,羽毛儼如有靈性似的向前豎起!

「相信我絕非一隻籠中鳥。世界充滿罪惡,只有新世界先有屬於我翱翔嘅天空。擋我飛往新世界者,雖、遠、必、誅!」

雷神洪轟天怒極而笑:「哈哈,好!定必拜會!」

劍拔弩張的凝重氣氛被一把清脆悅耳的嗓音打斷。眾人不約而同沿聲音的方向看過去,聲音的主人正是把玩著指戒的秋。

「哎,一人少句。各位都喺同伴,多一個敵人,何不多一個戰友呢?大家再爭拗落去,義父會好失望囉。何況,我地槍口對外,專心對付『G』吧。翼神,差啲唔記得自我介紹,我就喺騎士之一嘅甲神,你可以叫我阿秋,歡迎你加入。」

老者滿意地點頭。

「呸,小丑,明星幾時都喺咁偽善,果然同上鏡一樣咁噁心。」洪轟天抱手罵道。

「你講多次?」低沉的嗓音從秋背後傳出來,說話者是身型高大的犬郎。

此際,犬郎脫下墨鏡,瞳孔收縮,耳朵變成尖形,犬齒漸漸生長成駭人的獠牙,宛如兩把鋒利的彎刀!

同一時間,祝鳳凰瞳孔變得橘紅,伸出纖幼的雙手,耀眼的火球從兩邊手心升起,像兩個迷你行星般不停自轉。

異能者!

「幾時輪到你地兩個跟班講嘢?不分尊卑!」洪轟天愣了一愣,不屑地瞪他們一眼。

秋擺手,示意身後兩人停止下來。

「雷神,我嘅人唔容許其他人說三道四。我地將來會會開一場演唱會,你有時間可以嚟睇吓,我會寄入場門票俾你啊。作為明星,自然有明星嘅手段去壯大Heaven,打打殺殺並非唯一嘅手段,嘿。」

老者點頭,乾咳幾聲。

「老夫唔阻止競爭,畢竟競爭喺成長最大嘅動力。不過,前提以大局為重,我唔希望發現同伴間自傷殘殺,否則後果自負。記住,老夫有能力造神,自然有能力滅神。將目光放遠吧,真正嘅戰場並非呢個狹小嘅舞台,當時機一到,你地自然會明白我嘅意思。」 

片刻後,隨投影熄滅,椅上無人,會議室再次變得空蕩蕩,只剩下秋三人而已。 

「秋爺,對—」犬郎冷漠的神色帶上一絲歉然,顯然在介懷剛才的事。 

祝鳳凰不語,拉開椅子坐下來。

「犬,我地三個之間唔需要低頭道歉。你同鳳凰並非我嘅手下,而喺我嘅親人,遠比洪轟天呢個自大男重要,知嘛?如果我地三個之中有一個必定要死,我可以毫不猶疑為你地而死。」

不得不說,秋絕對是能言善道之人,隨口而出的話說得真摯而有力,像重錘般撼進對方心坎。犬郎和鳳凰聞言點頭微笑。 

「成為神,全靠功績,並唔代表你地宜家實力比雷神佢地低。只要我地做一單轟轟烈烈嘅事,自然可以掌握大權,到時候自然順我者生,逆我者—亡,嘿。」

「你想搶先搵到異能者?」鳳凰問道。

秋搖頭訕笑。

犬郎頃刻想起早前遇上的阿魏。他是異能者?不,即使他是異能者,也不能把這個人拖進這趟渾水。他是阿黑的救命恩人,就是自己的恩人。

犬郎忠心,亦極看重情義。

秋搖頭訕笑。

犬郎頃刻想起早前遇上的阿魏。他是異能者?不,即使他是異能者,也不能把這個人拖進這趟渾水。他是阿黑的救命恩人,就是自己的恩人。

犬郎忠心,亦極看重情義。

「咁突襲G嘅據點?」

「此舉屬下乘。依我估計,宜家尚未喺浮上水面嘅時候,至少神主會認為如此。先撇開失手被擒嘅風險,即使成功,我地最終都會承受首領嘅滔天怒火,吃力不討好囉。我反而有一個計劃,而呢個計劃同你嘅病亦有莫大關聯。」

鳳凰不禁愣住,鳳目閃過一絲淚光,苦澀地笑道:「秋哥,自己嘅身體,我心裡有數,唔洗安慰我。只要病發之前,我可以見到新世界就已經足夠。」

「安慰你?我有理由呃你嗎?我視你如親,又點會眼白白睇住你受病魔折磨呢?尋常嘅醫生醫唔好,但有一個人或者做到。犬,你解釋吓。」

犬郎微微點頭。

「秋爺之前派我搵一個人嘅資料,呢個人起地下世界好出名,同時亦低調而神秘。」

「出名但低調?」

「綽號交易者。一般人唔知道『交易者』嘅樣貌同年紀。不過,以秋爺所言,交易者喺一個生性乖僻嘅中年醫生,而且佢亦喺一個異能者。聞說佢向來有一個原則,只醫死症,不救活人。救人與否,全憑喜惡。不過,只要佢肯出手,你嘅情況應該唔成問題。」

「佢可以醫到我?」祝鳳凰緊張地問道,目光閃爍著激動之色。

秋應道:「好有可能。即使只有一線生機,都要試吓吧。」

祝鳳凰回過神,一臉不解地問道:「我嘅絕症同計劃有咩關係?莫非你想拉攏呢個交易者?」

「若可以拉攏,自然最好不過。不過佢只喺呢場計劃嘅bonus。我要你暗地調查另一個人。」

接下來的時間,秋將計劃道出來,犬郎與祝鳳凰的臉色由不解變得難以置信,不約而同地瞠目結舌,花了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 

「秋哥,你想謀........」

「殊,唔好亂估囉。」秋將食指放在唇邊,狡黠一笑。

「你下達任務,我就會完成,一切為世界更美好。」

「好。犬,你聽日同鳳凰出發,好好利用你地嘅藝人身份,將精湛演技發揮到淋漓盡致吧。至於我呢段時間,另有部署。只要計劃一成,其他異能者不足為患。」

「哧....」

此際,門外忽然傳來微弱鞋踭的磨擦聲。

犬郎耳朵一動,鼻子索了兩下,目光移向會議室門外,低聲說道:「有人。」

秋眉頭一皺,揚手示意犬郎開門查探。祝鳳凰見狀亦戒備起來,纖幼的指尖冒出炫目的火花,隨時發動異能!

犬郎舉步無聲,緩緩從褸內掏出一把手鎗,手放到身後,另一手握著門把。

門開了,門外的人是戴金絲眼鏡的中年男人,衣著花悄,花花恤衫的衣領圍了一條白色暗花絲巾。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木無表情的犬郎,膽怯地嚥一口口水。

這個市儈味濃的男人不是誰,正是樂隊經理人,娛樂圈內人稱的捧星鬼才花哥。

「呃,你地有事要傾,花哥唔阻你地,慢慢傾。」花哥心虛地說道,後退一步,準備轉身離開。 

「入嚟。」秋托頭笑道,語氣友善。

「我,我咩都聽唔到㗎。」花哥擺手拒絕。

「入嚟。」

這一次友善的口吻中夾雜一絲危險味道,絕對不容拒絕。

「咔嚓」一聲,犬郎將冰冷的手鎗上膛,瞄準花哥的腦袋,只待一聲令下便會毫不猶豫扣下板機! 

花哥「花」容失色,彎著腰,躡手躡腳地行入會議室內,一副下屬等上司責備的模樣。 

「阿秋......有個劇本,花哥諗住畀睇你地睇吓有無興趣。不過見你地好似有事要傾,我唔阻你地。你地放心,我真喺咩都聽唔到!」

「哦?新劇本?咩題材呢,講嚟聽吓。」秋瞇著眼淡笑道。

花哥猛地點頭,見秋沒有再追問下去,鬆了一口氣。他從復古皮公事包掏出一份厚厚的劇本,恭敬地遞上前,手抖震得連劇本也握不穩。 

「《神偷帽男》,唔,科幻特工題材,寫得不外如是,咁都出到電影?」

「喺喺!大致上講一個特工發現自己有超能力,師兄弟手足相殘,恩怨情仇嘅故事。香港喺咁,有金主出錢,又有秋哥你地幾位票房保証,就算劇本再爛都有人入場睇,如果秋哥唔想接,我宜家即刻去推咗佢!」花哥如坐針氈,恨不得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誰會想到自己一直捧的明星,竟然是有鎗的恐怖份子!而且這把鎗還他媽的指著自己啊! 

「噢,香港電影就喺俾你呢種市儈商人搞彎晒,所以新世界事在必行。喺喇,超能力......喺唔喺好似你頭先偷聽到咁呢?」

「偷聽.....我真喺咩都聽唔到!」

「喺唔喺即喺咁?」秋詭異地笑道,眼眸頃刻變成混濁的灰色,雙臂長出鋼鐵鱗甲,「鏗鏘鏗鏘」的金屬聲隨手臂的動作響起來! 

當花哥難以置信地看著秋的變化時,鋼臂宛如鐵鉗鉗住他的頸項,將他高高舉起,雙腳離地,懸在半空。 

「咳......呃!!」花哥滿臉漲紅發紫,四肢亂揮亂打,嘗試擺脫力度驚人的鋼臂。 

「人類嘛,真喺可悲嘅生物。唉,我本來都唔想殺你,所謂好來好去,由你自生自滅。可惜你嚟得唔合時,天註定要你死,我都無能為力。」

語畢,他的鋼臂握得更緊了,「喀喀」作響,分不清到底是花哥的骨頭抑或盔甲的響聲。

秋眼神中閃過一抹凶光:「我下一部戲以世界為銀幕,可惜你無機會睇到咯。」

「砰!砰!砰!」鋼拳如疾風,直接砸向花哥的面門,前臂像打樁機般伸縮,快得只見銀灰色的殘影,鮮血狂噴,濺滿一地。

當花哥軟趴趴地攤坐在椅上的時候,脖子已經變形,驚慌的雙眼暴突,臉容扁塌得像柿餅似的,骨骼顯然都粉碎得一塌糊塗,死狀淒慘。 

凶殘!

秋的雙手回復正常,刺目的鮮血沿他的拳頭「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他瞄了一眼,隨手扯走花哥的白領巾,輕輕拭擦雙手。

「我最討厭暴力。能夠死起我甲神手上,你呢個垃圾經理人都算光榮,可以含笑九泉咯。」他說得風淡雲輕,彷彿只是踩死了一隻螞蟻而已。

祝鳳凰和犬郎盯著血流滿面的屍首,不禁愣了一愣。 

「秋爺,宜家就殺死佢,怕唔怕........」犬郎低聲問道。

「無妨,我地好快就唔再需要呢個身份。再者,成大事就要有犧牲,即使喺手無寸鐵嘅凡人.......」

皺巴巴的白領巾飄落在花哥的臉龐上,臉上的鮮血把半紅的領巾浸得更紅了。

「抑或骨肉至親,嘿。」秋呢喃道。

秋最後仍舊掛著淡淡的笑容,雙手枕在腦袋後,興致盎然地看著掛在牆上的巨形海報。海報上中的三個主角 ,正正就是他們三人,下方印了幾個大字:「Welcome to Heaven-天堂樂團」。

沒有人知道他若有所思的眼神背後藏著甚麼,葫蘆中究竟放的是甚麼藥。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風暴已經形成,再也沒有辦法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