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康小離的抉擇

羅桂芳從昏迷中醒過來已經是一天後的事了。這時候,她的父親臉容已經發黑,氣弱游絲地躺在病榻上,死神的腳步不緩不急,悄然來到他身邊,正為勾魂儀式前作最後禱文。

死神舉起象徵死亡的勾魂鐮刀,揮刀而下,眼看快碰上羅父的胸膛!然而,一聲冷冷的喝聲吸引了衪的注意力,把儀式硬生生打斷!

死神枯寂的目光與聲音的主人對上,不由自主地一愣。

這個人類的氣息極可怕,渾身散發著難以形容的氣息,既帶著自己最喜歡的死亡味道,同時又夾雜著討厭的聖潔光芒。他是人類嗎?死神揚揚手,可是阿魏對衪卻視而不見。





有趣.......有趣,衪咧嘴一笑,掃了羅父一眼便站在一旁看這個人類到底要幹甚麼。

「喂,我比機會你答多一次。為救你爸爸,你願意付上咩代價?」阿魏戴著H漫女角的面具,朝一臉擔憂的羅桂芳冷聲問道。

「記住,機會只有一次。」阿魏聲音低沉,如同冷漠的死神。

「我.......」羅桂芳欲言又止。她很想說自己願意獻身,可是又怕跟之前一樣,被這個交易者拒於門外。

「你應該嫌我污糟,對嗎?」她垂下頭,神色黯然地拉一拉衣角。「如果可以,我願意一命換一命。」





「一命換一命.......無問題。作為交易者,我接受你嘅交易。」阿魏說道。

「你.......」羅桂芳訝異地看著阿魏。

「你唔需要理我點做,總之我可以幫佢重獲餘下二十年命。作為交換,你就會失去二十年壽命。提一提你,根據我嘅診斷,你嘅生命力就本來剩低二十幾年。你確定唔會後悔?」

羅桂芳沒有半點猶豫,爽快地點頭。

「當你再瞓醒,交易就會完結,瞓吧,手-術-開-始。」阿魏大手一揮,銀針刺在羅桂芳身上,後者應聲倒下。





死神從旁看著阿魏的治療過程,看著他把羅桂芳跟羅父一左一右地擺放在兩張床上。

這個人類到底搞甚麼鬼?死神皺眉暗忖。

「九天回魂針-第二式..........換天!」

左掌黑,右掌白,異能同步發動!

銀針凌空四閃,刺滿這兩父女身上不同穴位,源力化作一絲絲無形的線,將他們連接上,生命力如一縷縷輕煙,從羅桂芳身上過渡至其父身體之中。

不消十五分鐘,羅父臉色已回復紅潤,呼吸也平得平緩舒暢,像正在發甚麼一個好夢似的。

這個人類視生命如交易,不得了啊!而且,看來他掌握了一絲神祗才擁有的力量。可惜是一個人類,不然做自己徒弟一定很精采啊!

「羅桂芳,因果......如果鳳凰同李醫生响度,佢地會想我點做?」阿魏看著生命力大幅削減而臉龐凹陷,氣息變得虛弱的羅桂芳。





「我......到底想點做?」

這時候,他的腦袋霍然響起鳳凰的聲音:「我淨喺我只喺鍾意宅男阿魏......」

「如果喺宅男嘅自己又會點做?」阿魏掙扎地呢喃。

良久,阿魏咬一咬牙,跑出別院。當他再回來的時候,居然搬來一棵又一棵鮮花,厚厚地鋪滿整間病房的地板,形成一個小型花海。

咦?他又在幹甚麼?喂喂喂!死神終於到察覺不對勁,眉頭皺成川字型,不滿地瞪著阿魏。

「九天回魂針-回天!」阿魏厲聲一喝!

阿魏纏滿死寂黑霧的左手重重拍在地上的花海中,黑霧詭異地凝成密密麻麻的黑色細絲,像蜘蛛網般輻射式擴散,肆意汲取鮮花的生命力。鮮艷的花卉以肉眼可以的速度枯萎,變得乾巴巴,花瓣一片片地化作靡粉!





與此同時,乳白的生命力以源力的形式呈現,從阿魏手心湧現,有靈性般卷上銀針,源源不絕地融入羅桂芳的身體中。

阿魏滿身大汗,顯然感到無比吃力。這是阿魏首次將不同物種的生命力轉化過渡,只要有一絲微細的失誤,自己跟羅桂芳便會爆體而亡。

「鳳凰.......我為你研究嘅」他嘴唇微動,汗水沿鼻頭滴在乾澀的下唇上。

他為救鳳凰,這半年間不斷催逼自己,努力成為強者,日夜埋首鑽研這套治療手法。現在終於練成,可是第一個救的人竟然並不是鳳凰。

鳳凰已經離開,回到葉秋身邊了。

她三番四次接近自己,由始至終只是為完成任務,偷取那一件神物?那麼,那晚工廠大廈中的告白又是一個謊言嗎?

她吻自己,又會是任務所需嗎?

夢中的纏綿和那一滴炙熱的鳳凰淚是虛構嗎?不。





鳳凰,你到底在哪?出來答我啊!

這時候,腦袋傳來一陣刺痛,使阿魏突然回過神。他虎目一瞥,赫然發現地上的花卉只剩下幾片完整,其餘已經枯萎成渣。可是,治療還差一點結束!

他改良的這一招回天有四大要訣。

「施」、「奪」、「渡」、「收」!

現在正處於「渡」與「收」之間,亦是最重要的關頭,過程必須一氣呵成。要是現在突然收針,剛才過渡至羅桂芳體內的生命力便會像洩氣的皮球,沿毛孔一口氣回湧出來。輕則前功盡廢,最壞情況就是皮球被突如其來的龐大氣流擠得「砰」地爆開!

阿魏眉頭緊皺,猶豫不決,一時之間下不了決定。

收針?只要回針速度夠快,自己大概死不了,不過羅桂芳很可能會直接死掉。





或者,這就是鏡海掛在嘴邊的天命?

「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毒男……………….」

對啊,你當年不是跟一班狐朋狗友恥笑奚落我嗎?現在死就我面前,不就正正斬斬我們兩人之間的因果嗎?

果然,還是收針才對吧。

「呵呵呵,終於可以郁動一下囉!快啊!吾以死神之名,命令汝立即拔針!」死神舔一舔唇,大步走到羅桂芳身前,高舉骷髏雕花鐮刀,牢牢盯著阿魏,

「白-痴。人類啊,總會做出令人意料之外嘅抉擇,你曾經都喺人類,難道睇唔出嗎?你今日註定食白果,走囉。」一道溫柔的女聲傳來。

一襲披上白紗的聖潔身影穿牆而出,赤腳凌空,足跟的銀鈴隨腳步發出悅耳的「鈴噹鈴噹」聲響。她最後停在阿魏身後,抱手而立。

白紗後是一張傾國傾城的白皙俏臉,完美無暇的五官,明眸皓齒,小巧的鼻子,粉頸上戴著一條珍珠頸鏈,珍珠內乳白的漩渦。學波浪的卷曲棕髮垂落兩邊肩膀,讓人無法生出半點褻瀆之心。她渾身散發的柔和光芒與死神身上的死寂氣息截然不同,彷彿能溫暖每一個角落。

她是生之女神。

「聒噪,女人。唔好再提往事。」死神喝道。

「現世人類稱為源力,接近神明之力。」生之女神凝視阿魏雙手,平靜說道。

阿魏自然不知道這個房間竟然出現了兩位可以隨手將自己化成灰燼的神明。他目光仍然停留在羅桂芳身上,右手微微顫動。

半响後,阿魏突然吐出一句:「羅同學......你啊,每次都無好帶挈。」

「如是因,如是果。或者喺我上一世欠你吧。或者,救你之後無助我成為世界需要嘅人。不過,我知道宅男嘅自己會點做.......」

「啊!」

阿魏不但沒有拔針,反而捏出一個晦澀的手印,將自己自身的生命力釋放。也許,異能未必可以彌補自身失去的生命力,不過,.......

作為醫者,沒甚麼比眼前的人命重要! 

「收!」阿魏收回銀針,臉色微微蒼白,閉眼吐納,重新調整呼吸。此時,他後腦杓出現了一束白髮。

生之女神滿意地點頭,抬起白滑的纖手,櫻唇輕輕吹了一口,無形的源力竟然濃郁得結成晶體,像閃爍的星砂般散在他的頭上,白髮神奇地變回墨黑!

「嘻嘻。姐姐送畀你嘅獎勵,將來再見吶。」說畢,她得意地掃了死神一眼,眨一眨眼便消失在空氣中。

「哼,白行一趟。呢個人類.......可惡!」

死神撇一撇嘴,然後扛起長鐮刀,大步而行,枯掌在空氣中劃出一個紫色的空間裂縫。他消失在裂縫之前,若有所思地撂下最後一句:「盡快變強吧,人類。」

半日後,羅桂芳與其父才醒來沒多久,便被阿魏下送客令。這時,阿魏已經洗去一身臭汗,換上另一件白袍,戴上面具站在別院門外。

「交易已經完成,我已經得到自己想要嘅嘢,你走吧。」阿魏負手說道。

「多謝你。」羅桂芳與羅父躬身感謝。

「唔需要多謝。不過喺一場交易。不過,你以後好自為之吧。記住,無人可以嫌你污糟。一個願意捨命救父嘅女人,一啲都唔污糟。」阿魏語氣平淡地應道。

「交易者先生......我喺唔喺識你?」羅桂芳疑惑地看著阿魏,似乎想到甚麼似的。

「我唔喺,咳。我唔識你,你唔識我。」阿魏下意識地摸一摸面具,心虛地應道。

「真喺?」

「你唔識我,你問我幾多次都同一個答案。」阿魏挺直腰板說道。

這一句對白喚起羅桂芳腦海深處的記憶,與當年那一個畫面重疊!

「我真喺無做過,你問我幾多次都同一個答案。」這一句對白與語調.........

是他!沒錯,肯定是他。 

羅桂芳不由自主地滑下兩行淚水,目光閃爍地看著阿魏。魏獨一定認出了自己。竟然他認出我是當年害他的女人,怎麼還會幫我?

「喺嗎?我認錯人。將來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

阿魏聳一聳肩,毫不在意地轉身,跨過門框,準備關上大門。施恩莫望報,他從來就沒想過從羅桂芳身上得到甚麼回報。

「好對唔住。」羅桂芳的聲音傳進阿魏的耳畔中。

阿魏高大的身軀一顫,呆呆地握住門把,一時之間反應不及。當他再轉身時,羅桂芳已經挽住父道走遠,漸漸消失在模糊的視線中。

****


這夜勾月懸空,星羅滿佈,阿魏獨坐在別院大門外的木梯級上,茫然在抬首看閃爍的繁星。他手中拿著一杯無奶的冰咖啡,透明的玻璃杯冒出晶瑩的倒汗水,水珠無聲落地。

電影小說的老梗總是說,夜幕每一顆星星都代表一個靈魂。而你我看到最閃亮的星星便是自己的至親或朋友,可能是你從未見過的祖先、他或她的父母、又或者是作者的故友。

他們默默守護自己。當我們無助時,只要抬頭一看,他們綻放的光芒將會為你指路,伴你入夢。

呸啦,這些過度煽情的作品沒有告訴你一個事實。你在地上,而他們永遠掛在遙不可及的天際,距離以光年為單位計算。

見到了,卻觸不到。

永遠的距離。

「爸、媽。你地過得好嗎?我見到李醫生囉。如果你地响天上睇到,應該會笑我無用吧。」

「你地睇到鳳凰宜家响邊到嗎?」阿魏迷茫地呢喃。 

一陣腳步聲輕輕傳來,吸引了阿魏的目光。凝神一看,遠處走來的人是凝霜,步履依舊輕盈而優雅。

「諗緊祝鳳凰?」凝霜拉一拉淡藍色的裙擺,坐在阿魏身旁。 

阿魏沒有答腔,茫然地搖搖頭,舉杯呷一口咖啡,然後不由自主地輕嘆一口氣。

「嗯?」

「點解異能者一定要打生打死?成為最強之後又有啲咩?」

「天性。智慧愈高嘅物種愈傾向自我毀滅。人類從來並不比其他動物高尚。唯一分別不過喺人類更狡猾,更善於侵略,懂得運用智慧滿足自己嘅慾望。人類製造武器,挑起戰爭,只喺一種生存本能。」

「所以即使喺愛人都可以出賣?未免太荒謬吧。」阿魏想到鳳凰為神物而離開自己,眉頭一皺。

「弱肉強食。要生存就唯有變強,或者尋找比自己更強大嘅人庇護。」

「神物果然比我更重要嗎?」阿魏仔細咀嚼凝霜的話,苦澀地自語。 

凝霜聽到阿魏的呢喃,古井無波的雙眸頓時手閃過一抹複雜的之色,一𣊬即逝。 

「神物.......就喺祝鳳凰走嘅原因?神物喺咩一回事?」凝霜問。

阿魏微微一怔,發現自己一時不慎,竟然把神物的事說漏了嘴。

他呷一口咖啡,刻意地撇過頭,沒有接話。

「阿魏?喺唔喺唔可以同我講.......抑或我唔值得你相信?」凝霜追問道。話到最後,聲線微微顫抖。 

阿魏瞥看凝霜一眼,赫然發現她雙眼微微泛紅,像快要委屈得掉下淚似的。一個楚楚可憐的美女在自己身邊落淚,叫人怎能夠不動容呢?

凝霜跟自己相處這麼久,難道還信不過嗎?罷了,只要不把神物的確實位置說出來就好,阿魏暗道。
「鳳凰一直想為葉秋偷走神物。其實我都唔清楚到底神物有咩用途,只知The G 同Heaven兩大勢力都想據為己有。鏡海講過,神物唔會令異能者變得強大......或者同異能者出現嘅原因有關吧。」

「你咁相信鏡海?」凝霜一臉思疑地問道。 

「佢無必要瞞騙,我相信佢。」

凝霜見阿魏語氣堅定,也沒有再執拗下去,旋即拋出另一個問題。

「所以,祝鳳凰已經成功偷走你所講嘅『神物』?」

阿魏搖頭應道:「雖然我唔知葉秋身上擁有咩異能。不過若論算計,鏡海敢認第二,無人可以認第一。如果我無估錯,葉秋宜家應該睇緊鏡海嘅珍藏寫真集吧。唔,唔知我有無睇過呢?」

「你肯定神物無被偷走?」凝霜輕咬櫻桃紅的薄唇,漫不經心地問道。

「嗯,因為响奄堂—」阿魏愣了一楞,歉然說道:「我答應過鏡海唔可以講,對唔住........」

凝霜似閃體諒地「嗯」一聲,搖頭微微一笑。她頭枕在肩膀上,輕輕挽住阿魏的臂彎,目光閃爍不定。

即使隔著一層薄紗,阿魏仍能感受到軟綿綿的觸感,鼻孔輕輕一吸,淡淡的髮香撲進鼻腔。

阿魏被凝霜的舉動嚇得滿臉醬紅,緊張地嚥一口口水:「冰,冰麗....大人、凝霜。」

「魏,你仲當我漫畫角色。」

凝霜目光迷離地耳語:「不過,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永遠陪住你,就好似漫畫一樣,你話好嗎?」

「唔會好似其他人咁,突然離我而去?」阿魏問。

「嗯。」凝霜搖頭。

「唔會......出賣我?」阿魏再問道。 

凝霜聞言不自覺地用力,手緊緊挽著阿魏的手臂。她沉思半响後,認真地看著阿魏說道:「如果我有一日背叛你,我會响你死之後,立即隨你而去。」

阿魏聽到凝霜信誓旦旦的承諾,按捺不住心中的寂寥與說不清的情意,主動吻上凝霜。當軟唇貼上凝霜頃刻渾身一顫,閉眼迎上阿魏的吻。

良久,兩人終於分開。不知怎地,當阿魏看著凝霜,腦海卻不斷浮現出那一襲倩影,一陣濃濃的罪惡感湧上心頭,像做了虧心事似的。

「我地過幾日落山行吓,就當我地第一次約會,你話好嗎?」凝霜依偎著阿魏胸膛問道

「過幾日?一定要過幾日?」

「嗯,三日。」凝霜應道,目光深邃地看著夜空。

阿魏見狀遲疑了幾秒,最後點頭答允。

在夜幕的另一端,幾隻黑鴉在夜空盤旋,「丫丫」嗚叫聲響徹歌賦嶺。

此刻,犬郎咬一咬緊右臂上的繃帶結,動作利落地披上純黑大衣。簡約風的大衣長度及膝,沒有扣上鈕,只隨意繫上腰帶,不難看見大衣內一圈圈的厚繃帶。

他蹲下來揉一揉唐狗阿黑的頭顱。阿黑乖巧地搖著尾巴,兩眼骨碌碌地看著犬郎,伸出濕轆轆的脷舔他的手背,似乎知道犬郎。

「今日一別,老大未必可以再返嚟。以後靠你好好照顧同伴,知道嘛?」犬郎說。 

唐狗阿黑吠了兩聲,像是明白郎的話,又像表達不滿。至於這兩聲犬吠的真正含意,就只有犬郎才能讀懂了。

「最後都走咗,G應該唔會為難佢吧。康小離,一個奇怪女人........我好似終於體會到鳳凰當時嘅心情。」犬郎緩緩站起來,釋然地看向遠方。

三小時前,當他睡醒時,本來躺在身旁的康小離已經人去無蹤,沒帶告別,甚至連一張字條也沒有留下,只剩下床單上的微微餘溫。犬郎雙手按在床上感受著這陣殘留的溫暖,雖然感到失落,但更多的是難以名狀的安慰。
沒有人願意讓自己的女人跟自己赴死,更何況她只是一個萍水相逢的傻氣女生。

出發之前,他從大衣掏出一部古董,3310。他嘗試聯絡阿魏,將一切來龍去脈如實告知。然而,電話的「嘟嘟」長響,阿魏久久沒有接過電話。他這刻正在跟冷凝霜親熱,完全不知道掛在病房的白袍震動,電話一閃一閃的。

犬郎乾脆地掛掉電話,狼爪一現,將子彈也打不爛的古董電話捏碎。他將爛電話遞給其中一隻流浪狗,讓牠叼到老遠的山上埋掉,免得被葉秋派出的殺手追蹤到訊號。

「再見啊,阿離。」

一小時後,。

「葉秋,出來吧!今晚我一定要救三妹。」犬郎沉聲喝道,同時扣下板機,子彈精準地貫穿遠處的Heaven手下腦袋,帶出一串刺眼的血花。

此際,犬郎挺拔如槍桿地站在別墅的花園內,身上沾滿血漬,殘肢與屍首似破玩具般散落一地。他從大衣中掏出最後一排彈匣,熟練地更換起來。

最後的七顆子彈。

一如犬郎和阿離所料,以葉秋謹慎的性格,必定調動大量兵力駐守在別墅中。不過,犬郎可沒有想過葉秋竟然如此大手筆而已。單是他這個在花園殺死的,已經超過三十人,當中有他曾經見過的手下,亦有實力參差的傭兵。

秋爺,不,葉秋……..恩斷義絕。

這時候,又有一批死士如潮水般湧出,將孤軍作戰的犬郎重重包圍,步槍整齊地指向犬郎,如刑場上槍斃的畫面似的。同一時間,別墅天台上的重型狙擊槍亦瞄準犬郎的腦袋,準備把他轟殺!

犬郎眉頭一皺,環視包圍自己的敵人,瞳孔微微收縮,變成銀灰色,齊整的牙齒長成鋒利的獠牙,身上的肌肉隨之膨脹,呈倒三角,顯得略幼雙腿顯得略幼充滿恐怖的爆發力。

「嗷嗚!!!!」犬郎張開大手,十指極速長成宛若天上彎月的勾爪! 

就在此時,槍聲霍然響起,腦袋被破空而來的子彈「砰」地炸成爛西瓜!

不過,被轟殺的並不是犬郎,而是天台上的狙擊手!

「呼,趕到.........」

「敢傷我犬郎者-死!」

康小離從別墅外的裝甲車後緩緩走出來,一身緊身戰鬥服,手中握著一支M82狙擊槍,纖幼的雙腿各掛一個槍袋,插著兩把手槍。

犬郎目光突然出現的康小離,不禁愣住,狼臉泛出一個奇怪的表情。下一秒,他沒有再猶豫,腳下一動,狼軀化為一串殘影,將驚魂未定的敵人抓成碎片,迅雷不及掩耳間,連殺七人! 

「嘿嘿!乖乖地企响度畀我射,否則死。當然,你地傷到佢,都要死!」

康小離丟下M82狙擊槍,從車尾廂先掏出一個手榴陣丟出來。然後又翻出兩支自動步槍,威風凜凜地掃射四周敵人。車尾廂魔術師的道具箱似的,雖然白鴿飛出來,可是五花八門的武器就更嚇人了!
彈殼「鐺鏘」散滿一地,每一顆就代表一條人命!

一時間,這個殺眾人措手不及的女人搶了犬郎風頭。甚至連一向不會擺表情的犬郎也驚訝得差點掉下巴。

「哼哼,死!死!死!」當最後一個敵人被子彈打成密蜂窩後,阿離終於垂下手中的槍枝。

「點解?」犬郎問道。

「呢個就喺康小離嘅覺悟囉。」她擦一擦小巧的鼻「我同你講啊,你唔洗指意可以賣甩我,因為呢,我以後返唔到The G.......嗯,我射傷咗幾個隊員,然後偷咗分部入面大部份武器。宜家我再唔喺G嘅隊員。」

「阿離…....」

「嘻。我宜家可以同你做一對亡命鴛鴦。」阿離負手淺淺一笑,臉蛋泛出一個甜甜的酒窩。

「我想點? 我一早講過,我要拍一套電影,以世界作為銀幕嘅嶺峰鉅作,每個人都喺屬於我嘅演員。你地兩個喺;祝鳳凰喺;魏獨喺........仲有鏡海呢個賤禿驢,全-部-都-喺!」

犬郎與阿離盯著葉秋,沒有答話。

「難道你睇唔到電影業烏煙瘴氣,正走向一條不堪入目嘅歪路嗎?!一堆得畫面無內涵,粗製濫造嘅垃圾。歸根究底,不過錢作怪。一班庸俗嘅渣滓以為有幾個臭錢就可以拍到好嘅電影。佢地啊,只當電影為一盤生意.......電影喺一門藝術,而佢地唔配擁有藝術!放心,三日後我將會成為最強神明,拍一套由神明執導嘅電影!」

「葉導演會撥亂反正,向世人展現真正嘅暴力美學,哈哈哈!」葉秋說得手舞足蹈,雙眼散發著熾熱瘋狂之色。

「痴線,死癲佬!」阿離聽到葉秋瘋狂的話,破口罵道。 

「癲佬?你信唔信我撳一個掣就可以夷平你地身處嘅別墅?」

「轟隆!!!!哈哈哈!」葉秋笑得更猙獰,臉容扭曲得毛骨悚然。

犬郎聞言猛然一驚,牽起阿離的手,準備撤離別墅。誰可以保證這個瘋子不會炸掉別墅呢?

「哈哈哈哈!你地嘅表情十分好,好適合拍驚慄電影啊!果然,『現實喺世界上最精采嘅電影』。放心,我唔會宜家殺死你兩個。畢竟,你地兩位配角幫我拍咗一輯充滿動感嘅預告片。你地有見過只出現响預告片嘅角色嗎?蠢材。」

「你已經走火入魔。你放咗鳳凰,我保證唔會追究。」犬郎目光冷洌如刀,左手攤開,五指「嚓」地張成利爪。

「你嚇我呀?大哥好怕喔!」葉秋造作地說道。

語畢,他徐徐轉身走到鳳凰身後,伸手從後環抱,臉在鳳凰的頸頸上磨來磨去,濕轆轆的舌尖伸出來,輕舔她的耳背,場面變態至整。

「你-你已經走火入魔!我會將你撕成碎片!」犬郎拍案吆喝。

葉秋鬆開手,抬頭露齒一笑。「走火入魔?No-No-No。我不過一直嘗試扮演噁心嘅親善大使。不過嘛,好人難做。你宜家只不過見到幕後真正嘅我。祝鳳凰註要死响我張床上面。到時候,你同魏獨要好好睇住我將祝鳳凰變成真正女人,絕望掙扎嘅表情。」

「哎,差少少忘記康小姐。你喺犬郎女人,對吧?」

「喺又點!我唔怕同你講,你以前做明星,我已經對你都無好感。宜家簡直喺噁心!」阿離握著步槍罵道。

「喺就好喇。因為我要你拍一套夫目前犯AV啊!嘛,雖然我對『I PAD』無興趣,不過我大發慈悲,批准你同祝鳳凰一齊服待我。我會大大力,屌-死-你,哈哈哈哈哈!」葉秋掩面大笑。

「葉秋!」犬郎的利爪在長檯上劃出五道長痕。

「I…….I Pad?啊!!!!!!!!我屌你啦!!!!!!」阿離瞄一瞄自己的小山丘,氣得臉蛋通紅,直接便暴走了!

槍聲「轟隆轟隆」地響起,子彈全都射在牆上。一排再一排,直至彈匣全部清空才停下來!

「嗚呀,夠野性,我鍾意。犬郎,我好期待我地三兄妹團聚,遲啲見吶。」

投影隨葉秋惡魔般的的笑聲而中止,房內再次變得靜默無聲。

「你聽唔聽到佢叫我做咩?!」阿離臉色陰沉地問道。

犬郎不輕意地瞅了她胸脯一眼,「咕嚕」吞一口口水,冷汗從額上滑下來,怯怯地垂下狼首。

「我......我聽唔到。不過太大唔方便行動。」他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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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魏此際站在鏡前,鏡中的他穿上一件白色條紋西裝恤衫,配上一條樸實的淺藍色領呔,西褲的褲管下卻是光腳,腳趾不自在地夾來夾去。

這是他這日換的第四套衫,為了兩天後的約會而準備的黃金戰衣。床上擺滿從李醫生衣櫃找出來的衣服,只有恤衫西褲、恤衫西褲和........恤衫西褲。

他湊近鏡子,瞇起眼像要把自己看清楚似的,又用手指嘗試擠出一個笑容。不知怎地,他怎試也總覺得不滿意,並非呎吋錯了,也絕對不是配色有問題。這種感覺就像衣服長滿密密麻麻的刺似的,難以穿上。

也許,只是錯的人。僵硬的笑容漸漸消失,變回一張悵然若失的臉。

阿魏凝視鏡子,茫然地喃喃自語。然後,他後退一步,頹然地坐在床上,準備鬆開箍得喘不過氣的領帶。可是,右手放在領結上,又停下動作。

不要再想鳳凰了,凝霜才是對自己好,不會離自而去的女人。既然一直傾慕的女神就擺在眼前,而自己已經由LV1的宅男兵變成得到女神的大將軍。對的人,錯的人,真的重要嗎?

甚麼時空神物?我幹它的狗屁神物啦!

甚麼Heaven神主?我早晚會下山為父報仇,我幹!

至於那一場夢........我-

阿魏搖頭嘆一口氣,將領呔丟到床上。

這時候,床上的白袍霍然震動起來,口袋中的電話一閃一閃。阿魏疑惑地掏出電話,來電的是一個陌生號碼,跟晚上的未接來電一樣。這個電話號碼除了幾個人外,根本就無人知道。那麼,到底是誰?抑或是煩人的美容推銷電話?

「喂?邊位?」阿魏接過電話,直接問道。

「喺我,犬郎。我有重要事同你講。」

阿魏聽到久違的聲音,頓時渾身一顫,心裡不禁興奮起來。可是,他想到鳳凰與神物後,臉色瞬間就回復平靜,鏡子反映出他擺出的冷漠模樣。

「喔,你原來無死。有咩重要事?閒話少說,我無時間應付騙子。」阿魏說。

靜默了半响後,電話終於傳來一聲對不起。

「鳳凰畀葉秋俘虜走咗.........生死未卜。」犬郎低沉地說道。

「鳳凰?!」阿魏當聽到鳳凰出事,瞳孔猛地收縮,左掌激動地打在鏡上,鏡子即時被四分五裂。

「你講清楚發生咩事,一字一句........我要完-整-不-漏。」阿魏的語氣無比森寒,渾身散發出濃濃的殺機。

接下來,犬郎將一切來龍去脈如實告之。阿魏愈聽,臉色愈是陰沉。到了後來,他的左眼變得死寂,左掌的湧現的黑霧纏繞,像一道墨黑的蛟龍盤在他的手臂上,「吱吱」的腐蝕聲在空氣中微弱地響起。

他宛如快要爆發的火山。而這座火山一旦爆發,必定屍橫遍野,滔天怒火將一切燒得寸草不生!

「你覺得我會信你?難保你兩個唔會呃我第二次。」阿魏口硬地說,內心卻是焦急無比。

「我只想同你講,鳳凰因為怕葉秋會傷害我地,先會將神物偷走。兩日後,葉秋一定會出現响紅館,而鳳凰相信都一定响現場。如果我今次無估錯,葉秋想利用呢場演唱會進行大屠殺。」

「憑佢一個?」

「葉秋今次一定會出動所有手下。以我保守估計三百人.......不過即使只有佢一個人,都已經足夠進行殺戮。葉秋喺刀槍不入嘅鋼鱗異能者,Heaven同輩中號稱最強防禦- 甲神。所以,今次一定比當日西貢更加凶險........」

「鋼鱗異能者?!」

阿魏腦海霍然浮現出當晚那一個擊敗自己的鐵皮人,他將前者與葉秋兩道身影重疊,終於知道自己怎麼一直覺得這個鐵皮人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是眼神!那是不屑鄙夷,高高在上的眼神!

所以,這個叫甲神的鐵皮人就是葉秋!

「我考慮一下,再聯絡你。」阿魏說完沒有理會犬郎的反應,便逕自掛掉電話。
鳳凰.........

阿魏的身影在裂紋滿佈的鏡子出現。他臉上無任何表情,懾人的氣勢漸漸散去。然而,他整個人看上顯得更是恐佈駭人,就像不存在於現世,無情的死神!

良久,他在電話上在按了幾下,終於撥出一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