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愛住家飯
第二味 豆腐火腩飯
2.2◎火腩需要的歷練

「Bravo!」波屎熱烈地拍掌,容易投入的他差點掉下眼淚。

「唱又唱得好!彈也彈得很好呀!你真的不應該放棄音樂!」正在學琴的阿楚知道這手琴技的確經過歷練。

「但……還是寂寂無聞。」柏宇對兩人熱烈的反應不滿足,想要以音樂維生,他的路還很漫長。





「男人追逐夢想是帥氣的事,但帥氣還帥氣,也得顧及身邊人的感受,這是男人該有的責任心。」這是阿雅在這裡工作後說過最長的一句話。

「夜了,我先下班了。」阿雅放下招福,然後向眾人點頭離開。

「別……別介意,阿雅性格較冷漠。」阿楚也對阿雅少有的一席話感到驚訝。

「真漂亮。」但柏宇的這個回應讓波屎和阿楚更驚訝。

「少年……不要戀上她,會注定失戀的。」波屎輕拍柏宇的肩膀。





「吓!無……無呀,只是覺得漂亮罷了,我現在為音樂已經夠煩惱了……」柏宇的確對這冷漠的女子甚有好感。

「阿雅也是有故事的人呀,你的歌聲很好聽,我相信堅持下去,你會得到認同的。」阿楚想要鼓勵這少年。

「但好聽就有用嗎?」失意的柏宇吸引了招福的關注。

「就算唱得不好……只要長得漂亮,還不是有更多人認同,我有時候真的不知道唱得好又如何!」柏宇其實留意很多和自己一樣,在網上發歌唱片段的業餘音樂人。

當中有些質素參次的,卻成為了職業歌手。





「少年,這樣想是不對的!」波屎用雙手比了一個大交叉。

「只有努力裝備好自己,到那聲音來到時你才有實力去回應!」波屎意味深長,彷彿神明的聲音隨時會降臨。

「甚麼聲音?」柏宇不明白。

「當龍神號告訴你,機會嚟啦!飛雲!」波屎擺出握劍高舉的姿勢。

「吓……」柏宇沒好氣地說。

「但其實阿雅也非無道理,你的家人應該很擔心你吧?」阿楚明白阿雅話語中的細意。

「嗯……當然擔心,畢業以來這一年我也只在投注站兼職,就連家用也沒給過媽媽。」柏宇話中有歉意。

「家用事小,伯母最擔心的是你的前程吧?」阿楚雖然不是母親,但她知道每一對父母,最擔心的也是子女的前程,他們擔心百年歸老的時候再無法照顧子女。





因為父母眼中,子女永遠是孩子。

「嗯……父母也好,家姐也好,都不支持我再堅持音樂,他們覺得連兩餐溫飽也難以滿足的事情,再做下去也是浪費時間。」柏宇其實和其他隊友一樣備受家人的壓力。

「評價一個人的價值不應該是貨幣,但我也認為你應該為前景打算一下,為你熱愛的音樂,同時為熱愛你的家人。」這亦是波屎處理夢想和現實的矛盾中,使用的方法。

「應該……怎樣做?」柏宇不願投身社會,他覺得只要一走進熔爐,夢想就會燒毀殆盡。

「我應該幫到你呢。」阿楚覺得要這年輕人能好好吃上一頓住家飯,先要把堵塞他心靈的鬱悶清掃。

⋯⋯⋯⋯

灣仔道的街角,阿楚帶著柏宇去到一間歷史悠久的琴行。





有別於市面的大型連鎖琴行,琴行內充斥著一股老舊的粵式氣氛,中西樂器一應俱全,內裡架著老花眼鏡的老先生正仔細地修理破損的鋼琴。

「老師!這位就是我提及過的音樂人。」阿楚把柏宇帶到她學習鋼琴的地方。

「啊……坐下來吧。」老先生除下老花眼鏡,示意他們隨意坐在琴凳之上。

柏宇環顧四周,這是和他去過的琴行有別的地方,這裡沒有流行,沒有搖滾,瀰漫著的空氣夾雜木香,緩慢的氣息和他急於出人頭地的心情形成強烈的對比。

「很年輕呢……自我介紹一下吧。」老先生拿走柏宇前面琴鍵上的紅絨布。

「啊……我叫柏宇,今年……」柏宇覺得自己和這裡格格不入,但他不想讓盛意拳拳的阿楚為難。

「自我介紹,是用這個呀……」老先生叫停了柏宇。

「隨意彈就可以了!」阿楚很期待,她對柏宇的琴聲有一定信心。





柏宇把昨晚彈過的〈Walking in Memphis〉再演奏一次,老先生只是閉著眼睛聆聽,臉上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然後老先生拿出了一張時間表,用紅色原子筆圈上幾個時段。

「時間方便嗎?」老先生把時間表交到柏宇手上。

「但是……伯伯連我的證書也不用看嗎?」柏宇曾到過琴行面試,他知道沒有八級程度的證書,琴行不會錄取。

他沒有去考,五級樂理試不合格後,他沒有再去琴行上課,他討厭考試的制度,花半年去為考試曲目試題準備,他情願自學。

但這讓他少了一張證書,而現實社會卻視證書為入場券。

「來這裡上堂的人,都有自己想學的東西,他們要的不是證書,所以我錄用的要求只有一個……就是你有沒有教授那東西的實力。」伯伯拿出了一張手寫的簡單合約,大致上是描述教授一堂課的薪金和基本的僱傭條例。





原本格格不入的感覺,被老先生的話抹去了。

柏宇毫不猶豫地簽上姓名,他知道現在的薪水只高他的兼職一點,但這只是開始,隨著學生人數的增加,他會得到更多的報酬。

最重要的,是他能在音樂中工作。

阿楚向老先生會心微笑,她熟悉的老師和她一樣是會撫慰人心的人,但用的不是菜餚,而是音樂。

⋯⋯⋯⋯

數日後,榮式住家飯內,嘉欣和阿東結束了瑜伽課後共進晚餐,他們現在變成了常客,也變成了波屎和阿楚的友人。

「運動過後還吃這麼少嗎?」波屎用手拿起了客人點的檸檬雞翼。

「知道少你還偷吃……」阿東也想點多幾個餸菜。

「唉呀!我們要減肥呀!這樣穿婚紗時才好看的!」所有女人也在婚前有減肥的打算,而這打算通常會強加到伴侶身上。

「擇好日子了嗎?」波屎還想再拿一隻,但被阿東阻止了。

「算是吧……但我們不打算大排筵席,決定在周日的下午聚餐。」阿東已經無多少肉可以減,他珍惜著眼前僅有的食物。

「竟然!會邀請我們吧?」波屎喜歡參與別人的喜事。

「當然會!與其花錢在酒席上,不如去多幾趟旅行更好嘛。」嘉欣對一晚換幾套禮服像布景板不停供人影相無興趣。

「阿楚!我們有得去飲呀!」波屎喜歡婚宴場合的氣氛,他總喜歡在別人的婚宴上高唱張學友的〈愛是永恆〉。

「對了!你弟弟近來怎樣?」阿楚見廚房的工作也處理得差不多,除下圍裙坐到嘉欣身旁。

「唉!還是老樣子吧……他總是開口埋口說要做音樂,最初我們也隨他高興的,但都畢業一年了,連一份正職也不願做。」嘉欣把最後一隻雞翼餵到踏實的未婚夫嘴邊。

「他無告訴你嗎?他現在在琴行當教師呀。」阿楚感到意外,她心想要是家人知道柏宇現在的工作,說不定對他的夢想會多一份支持。

「無提過呢……上周我們回去吃飯他也不在。但柏宇夠資格嗎?他好像五級後就無學了。」嘉欣對弟弟的音樂造詣一點也不了解,只知道實現夢想是一件多艱難的事。

「你這樣說就不對啦!做人不該被學歷證書去規限自己的,像我這樣的洗碗達人其實是一個……」波屎突然彈起,又想誇張地展現舞台演技。

「其實柏宇有實力的,只是一直沒有遇到機會。」阿楚制服了想在菜館展翅高飛的波屎。

「是嗎……」嘉欣想起和家人們一直反對,但從來無聽過他樂隊的演奏。

「或者,你也應該了解一下,你弟弟的天空是怎樣的!」波屎趁阿楚不留神,成功擺出展翅的姿態。

我們評價別人的夢想時,往往無視對方付出過的努力,沒有理會對方行近了多少,就說距離很遠,但我們無法說出確實有多遠,卻叫人放棄。

就算是一流的火腩,都需要豆腐配襯,都需要知音賞識,像柏宇的夢想,需要隊友,也需要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