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聽過她的錄音之後,我的狀態大勇,一口氣突破了樽頸位回到當年水平,甚至還有幾次創出新紀錄。
我急著跟她分享這份喜悅,可惜她家電話還是沒人接。
我跟自己說不要緊,到比賽當天我們就會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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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到了學界運動會當天。
今年新界區賽事正好就在我們這一區的運動場舉行,對我來說實在很有利。
我本來打算晨早起來,慢慢熱身,然後輕輕鬆鬆地去現場;沒想到因為想著周嘉慧的事,我竟輾轉反側到半夜。





——我究竟應該怎樣說才好?
應該要有甚麼表情?動作應該怎樣?
跑完步全身汗,是不是應該先洗個澡再去跟她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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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這些問題,竟然比面對自己的比賽還要緊張。
我心中明知必須養好體力出賽,但無論怎樣迫自己去睡,只要雙眼一闔上自然會浮現她的臉龐,
然後我要對她說的話就如打翻水壺一樣汨汨而流,一秒都停不下來。





我一直以來睡眠質素都很好,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失眠。
我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折磨,於是到了半夜三點便爬起床,把我想說的話統統寫下來,最後竟變成了洋洋灑灑一大封信。

寫完信,天空已泛魚肚白色。
我收拾梳洗好、換過衣服吃過早餐、戴起周嘉慧織的幸運手帶、把信放進背包裡,緩緩向運動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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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氣微涼,感覺非常舒服。
運動場裡只有工作人員在做準備,我換過衣服就開始熱身,一直到運動場裡人聲沸騰。




每間參賽學校都有學生來參觀打氣,我遙遙望見觀眾席上出現聖百合女子書院的白色連衣裙和長馬尾時,心跳總會突然加速,看清楚後又不禁失望。

太陽漸漸移向頭頂,看台上已坐滿人,但我始終看不到她的身影。
我在觀眾席上走了一圈看不見她,便帶著零錢走到看台下層的公用投幣電話,撥打她家裡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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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嚕……嘟嚕嚕……」
電話一直響著、響著,但始終沒人接聽,直至電話自動掛斷,「噹」的一聲把硬幣掉下來。

我心裡愈來愈慌,心臟跳得愈來愈快。
我連撥幾次都沒人接,擔心自己跟她錯開於是又忽忽跑回觀眾席,卻還是看不到她。除了不斷在看台和公用電話之間來回奔跑,不斷重撥她的號碼,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甚麼。

運動場播出廣播,原來已經到了召集時間。
我爭取最後幾秒打了一通電話,仍是空響。




時間到了,工作人員過來找我,我只能低著頭悄悄過去,心中百般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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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起跑線前,灼熱的陽光燙著我的項背,觀眾台上加油的聲音此起彼落。
我反覆掃視看台上的人群,可是怎麼看都沒有她的身影。

——為甚麼?不可能的!
她說過一言為定啊,她每次答應我的都說到做到,她從來沒有食過言啊。
為甚麼?難道她遇上甚麼意外?是不是生病了?還是……

我明知現在必須集中精神,思緒卻七上八落,怎樣都無法安定下來,眼神不受控制地飄向看台尋找她的身影。
我留意到一個馬尾女孩的背影,正焦急地等著她回頭……

場邊突然響起「Get Set」的叫聲。





我吃了一驚連忙把精神放回跑道上,此時「Go」的指令已經發出,我踏出雙腿已經遲了半秒。
——糟糕!起步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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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焦急,只能拚命提起大腿加速,這時卻聽到看台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
「加油——!」

我連忙向聲音來源望去,依稀見到一條長馬尾,不禁喜出望外;
但是一分心,我竟被跑道卡到腳尖,整個人隨即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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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轉來嘈雜的驚呼聲,世界天旋地轉,陷入一片黑暗當中。




——完了……
我到底在幹甚麼?這是我的復出比賽啊!
我居然在跑道上跌倒……我……我還有資格成為運動員嗎?

我只覺得身體被絕望蝕侵,雙腿如被流沙拉扯著,無論我怎樣掙扎都始終往下沉。

頃刻,一把如銀鈴般遼亮的聲音劃破黑暗,傳進我的耳中︰
「加油啊!站起來……不要放棄啊!站起來繼續跑吧!」

——是她!是她的聲音!她來了!她終於來了!

我的腦中浮現起她陪我練習時流淚的臉龐,我的身體同時感覺到她那個溫暖的擁抱。
她一直都支持著我,她一直都希望我成功……
我絕不能、絕不能在這裡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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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躍而起,也不管其他各線跑手已經拋離我多遠,只盯著終點線不斷加速。我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終點。

——她就是我的終點!

我不顧一切奮力向前衝,風高速劃過我的身邊,耳伴不斷聽到她的聲音︰
「許振軒,加油啊!繼續向前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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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百米轉眼就跑完了,我衝過終點之後回頭看看,才知道自己得了第三名。
陶教練和體育會的其他教練、運動員紛紛過來表揚我。
我心裡焦急,匆匆道謝之後就別過他們,獨自跑向看台。

我終於跑完了,復出了,現在目標就只有一個——
周嘉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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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看台上跑了一圈,卻始終看不見她。
我只覺奇怪,明明剛才聽見她的聲音,在跌倒前也依稀瞄到她的長馬尾,現在她又跑到哪裡去了?

我迫於無奈,唯有硬著頭皮走向聖百合女生的聚集地,問她們有否見過f.4的周嘉慧。

沒想到她們竟然紛紛搖頭說不認識這個人,還用鄙視變態佬的眼神看我。
我唯有放棄詢問,獨自在看台上尋找。

然而,直到運動會全部比賽結束,我還是找不到她。
那份失落的感覺,延續到我上頒獎台時還無法消失。

我拿著一個沒意義的獎牌,只覺心中一片空虛。
而那封連夜寫好的信,同樣孤寂地安躺在我的背包裡,無法交到她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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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又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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