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的豬和鳥
  他還記得當意識開啟他的眼簾時黑暗已無法接近自己的身軀。他忘記自己是誰,但唯一知道的是他正身處一個只有二十平方米的密室中。他的表情沒有即時劇變,因為他明白驚慌只對現況沒有意義,也許他是一個理性的人。他用手不斷敲拍沉重的牆壁,試圖像考古學家找尋一切能理解的神秘。
  他幾乎用一分鐘的時間觀察室內的環境,發現一個冰冷且寂靜的鐵門,牆壁下方一處有一個小洞,它能看到一片能與野蠻和罪惡拼湊在一起的草原,而同一牆壁高處有一道用於透氣的鐵窗,看的景象也是一樣。忽然,一陣「噶噶」的聲音在他耳朵徘徊,他立即轉身迎接聲音的來源,望見室內中間有一個馬槽,而槽上正睡著一隻豬。
  他不明白豬在這兒的存在性,也許這隻豬是別人留下來的食物。他走上前一看,便看見牠的背部寫著:阿咩和13的數字。他豪不猶疑地向牠踢了一腳,也許他覺得在這密室內無論誰都能比豬有優越感。可是,他發覺自己的判斷是錯的,因為這並不是一隻普通的豬。
  「你踢我幹什麼,我不是死人啊!」豬抱怨地說。
  他嚇得退後幾步,以防這奇異的動物再次做出驚人的行為。豬見他沒有說話,便緩緩地走近他,並朝他示意過來:「你為什麼感到害怕,我又不是怪人。來!來!」
  他驚魂未定地說:「別靠進來,你這隻豬怎會說話?」豬聽見他的話竟然驚訝得「噶噶」地叫,說:「你這小鳥怎樣也會說話?」
  他立刻解釋說:「我不是小鳥,我是人。」豬不甘視弱,說:「我也是人,你憑什麼說自己是人。至多你是一隻會說話的小鳥。看!你的翅膀已經出賣你剛才說的話。」他不屑地說:「這兒沒有鏡子你說我是什麼都可以啦。你的尾巴和頭上的兩隻角根本不是人的特徵,你只是豬,根本沒資格批評我!」豬冷笑一聲,說:「哈!我沒有騙你,你相信我能從你身上拿到一條羽毛嗎?」他見豬企圖想爬到自己身上,便使勁地用手撥開他,說:「我怎知道你會用魔術來欺騙我?我不會相信這隻豬。」
  豬憤怒地說:「我不是豬,我是有人名的,我叫阿咩!」他知道這場爭論繼續下去也沒有結果,他開始壓制內心的衝動說:「我叫阿龍,不是小鳥。」
  阿咩見對方沒有繼續的意思,但仔細地打量他一眼,便朝向阿龍好奇地說:「等等!我看見你頰頭寫著一些東西。」


  阿龍疑惑地讓他走近,也許有名字的比沒有名字更令人願意接近。
  「是呢!有一段文字,內容講只寫著阿強和5的數字。為什麼阿強這名字會寫在你頰頭上?」阿咩又好奇地問,阿龍搖頭。
  剎那間,鐵門忽然徐徐打開。一個雙手端著相同飯菜的肥胖大叔站在他們兩人眼前,只見那大叔把飯菜放在地上便冷冷地說:「你兩人一定要把東西吃掉,否則你的自由只留在這兒。」
  阿咩走上前附和說:「一定!一定!這些菜都合我口味,未知你高姓大名?」
  大叔見有人湊近,表情頓時變得和藹:「我叫肥鵬,那些菜喜歡的話可以再叫我拿,我多的是。」
  此時,被忽視的阿龍卻心急地問:「究竟這是什麼地方?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肥鵬的表情立刻被阿龍的言語吹熄,他直視阿龍說:「只要你聽我的話吃掉我的飯就行了,其他你不要知。」然後轉身離開。
  阿咩企圖拖著肥鵬的腳步,懷著笑意的說:「肥鵬大哥,我還有些事想請教你,你現在有時間嗎?」
  肥鵬好像心知阿咩的問題,只背著他說:「你們頭上的數字是在這兒的學分,只要你們夠15個學分就可以離開這兒了。」
  阿龍衝著問:「喂!等等,為什麼一定要15個學分?我只想離開這兒!」


  肥鵬回頭說:「既然你進來這兒,就算你是被迫來的也只能遵守規則。還有,下次我來時請禮貌叫人名字。」說完便無視他們的問題關上鐵門離開。
  阿咩覺得肥鵬的離開是由於阿龍的粗魯引起,加上阿龍沒說自己頰頭的數字等因素影響,他不禁大罵阿龍:「你這隻小鳥找死嗎?我好不容易才找人問清楚這兒,現在他被你氣走了,你開心吧!還有,我頭上的分數是多少,你快點給我講清楚!」
  阿龍忖度:如果我把真正的數字講給他,他一定會恥笑我的。然後他抱怨說:「你的分數跟我一樣,行了吧。聽到你這隻豬說話真難聽!」
  阿咩怒視他一眼,默不作聲,只往地上仔細地選擇飯菜。阿龍見阿咩不說話,也只好乖乖挑選。可是,阿龍眼見地上的飯菜均是英文符號和數字的形狀,加上當他企圖想用牙齒咀嚼,誰料食物比石頭更難以嚥下,差點兒把牙齒也磨碎了。阿龍偷看阿咩食法,只見坐在牆洞的他吃得津津有味,比真正的豬狼吞虎嚥,便問道:「我可以試你的食物嗎?」
  阿咩一邊咀嚼一邊問:「你的跟我一樣,有什麼可試?」
  阿龍心中咒罵,但仍冷靜地說:「你試我的食物便知道了,很難吃。」
  阿咩用餐具往阿龍的食物一試後,他的表情卻表現得輕鬆自然,他好奇地問:「沒事啊,跟我吃的一樣味道。噢!一定是你這小鳥吃不慣人吃的東西了。」
  阿龍反倒哈哈大笑說:「不是呢,應該是這是豬吃的食物,所以我吃不慣。我不吃了,你慢慢吧。」然後帶笑前往鐵窗。
  在牆洞的阿咩看見窗外一片茂盛的森林,各種所知的動物都在這森林內遊走,獅子跟斑馬互相睡在一旁;老鷹與白兔正在追蹤玩耍;大象為人類將象牙換作踿躚,大家彷彿樂此不疲,弄得阿咩吃飯吃得笑盈滿面。忽聽走進鐵窗的阿龍問:「阿咩,你從牆洞看外面的世界是什麼來的?」
  阿咩把他看到的一切都說給阿龍,只見他臉上愈聽愈露出愕然的表情。他聲音帶著震意:「什麼?我只看見窗外只有一片殺戮的場面,我跟你看的都是同一個方向,你是否看錯了?」


  阿咩搖頭,再觀察一次仍是這樣的景象,他懷疑地說:「你知道我飛不了這麼高的鐵窗,所以才騙我,是嗎?」阿龍見阿咩蠻不講理,理性叫他不回應。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晚。黑夜把阿龍和阿咩窗外的一切景色變得灰朦,可是室外仍是燈光照常。此時,肥鵬依舊像以往送來飯菜,阿咩每次見他就立刻扮出各種姿態,甚至用「美色」來換取大叔的一點微笑。有次,他見阿咩把之前的飯菜通通吃掉,便輕拍他的頭,說:「你每天都這麼聽話,我相信你很快就可以離開了。」
  阿咩頓時像卡通公仔笑得燦爛,然後目送肥鵬離開。當鐵門重新關上後,因肥鵬臨走前講了一句:「讓我不高興的人我也不會讓他好過。」,使室內的世界彷彿變成兩極。
  阿咩見他只坐在鐵窗看著風景,便問:「你不是講過外面的景色死氣沈沈嗎?為什麼你還看這麼多?」
  阿龍呆望著窗外說:「你知道為什麼我跟你看窗外的東西都不一樣?」他見阿咩沒有說話便繼續說:「因為我沒有吃那大叔的東西,而你有。加上我看見你頭上的數字已變成14了。」
  此話一出,阿咩喜出望外,說:「真的嗎?這次你沒有騙我?」
  阿龍接著說:「沒有,你的確很快就能離開這兒了。你打算離開後做什麼?」
  阿咩想了一會才說:「我只想平穩地生活,不用再受不安和逼壓圍繞我的人生。」
  阿龍:「那你知道我跟你離開後會有什麼得失嗎?」他見阿咩裝著思考便搶著說:「你離開後將會得到尊敬,但會失去自由;而我將會得到自由,失去的是熱鬧。你相信嗎?」
  阿咩乾笑幾聲,說:「這就是鳥和豬的結局嗎?」
  阿龍微微點頭,敷衍地說:「也許吧,我也不知道。」
  此時阿咩已躺臥在馬槽,望向鐵窗說:「不知道鐵窗外的世界是怎樣?是否跟我們在鐵窗看出去一樣?」
  阿龍也不禁抬頭望一下漆黑的夜空,然後嘆氣說:「反而我想知道窗外人怎樣看我們窗內的人。」
  阿咩得意洋洋地說:「哈!可能當我們離開,他們會高聲歡迎我們呢。」
  阿龍聽後則冷笑一聲,說:「想不到你是到晚上才跟幻想接觸的人。天黑了,早點睡吧,可能明天你便可以出獄了。」說畢,阿咩興奮地睡在馬槽,期待阿龍的話弄假成真。阿龍則繼續獨望黑暗的景色。夜,阿龍聽到有動物為黑夜歡呼,只是看不見身影。這令阿龍更想與黑夜擁抱。


  剎那間,大地搖晃,阿龍和阿咩從睡中吵醒後幾秒才知道地震,兩人立刻趴在地上,雙手護頭,以免被天花的碎石撃中。伏在地上的阿龍在地震期間沒有閉眼,他眼見牆洞開始擴大,並逐漸形成一個大洞。阿龍大喜,立刻奔跑。臨行前,他大聲地向仍在地上的阿咩說:「阿咩,你肯跟我一起走嗎?」只見阿咩不斷搖頭,用力地說:「我不走!只餘一個學分,我寧願乖乖去等候。反而我覺得你走出去也會毫無退路,九死一生。」
  阿龍:「各行其是而已,希望你等的結局是值得。」赫然,一下地震,阿龍墮入黑暗。
  我開始感覺我的手肘不斷被手捉著並猛烈搖動,我驚訝地抬頭一看,自己身在課室內,老師仍唸唸有詞地講解課堂內容,在場有的同學也像鴨子專注地聆聽老師的話,有的則不忘偷看老師,手中正抄寫著功課。隔坐的同學見我醒後在我耳邊說:「你知道剛才你不斷說夢話,差點兒老師看到你睡覺了。」
  我懶散地看著老師的口,等待課堂完結的歡呼聲。
  <完>
  寫於二零一二年十二月十七日早上課室,廣州
  第一次修改於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凌晨宿舍,廣州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