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逃離道壇後,我每天都維持著極簡單的生活,除了回校上課以外,基本上都不會外出。
 
即使和阿奶一起,主要也是相約一起到自修室學習。
幸好正值高考時期,這種生活習慣的改變,並沒有太多人感到奇怪。
而阿奶以為我只是為了升學而變得勤奮,所以她並沒有太多的抱怨,還很樂意跟我一起到自修室學習。
 
這種小轉變對我的影響其實不大,但身邊的好朋友卻注意到我的變化。
 
「喂!死仔包,讀書讀成點呀?」一把熟悉的聲音從電話筒傳來,是天賜。
 




「幾好啦,呢排日日落自修室溫書。你點呀,美國生活得慣唔慣呀?」聽到了好友的聲音,鬱悶的心情也變得稍為好了點。
 
「我梗係慣啦,不過嚟緊要開始做Research,寫報告,應該都幾忙。」
 
「聽落係勁喎,忙還忙,有無識到啲金髮靚女先?嗱,我最多唔同阿詩講啦。」我對著天賜,難得的開起玩笑來,我已記不起上一次開這樣的玩笑是何時了,大概是在澳門那時吧。
 
我和天賜閒聊了一會後,氣氛十分不錯。
但我知道他不是單純來跟我閒聊的,果然,他終於進入正題了。
 
「死仔,聽阿詩講,佢話你呢排變咗好多喎。」




 
「吓?有咩?咪又係咁。咪住,佢話我變好咗定變壞咗先。」
 
「你唔使扮嘢啦,頭先同你傾計,你真係變咗好多……變到……好無自信咁。」
 
「吓?唔係啩,我喎,我點會無自信呀,痴線啦。」
 
「……子鋒,你……係咪好唔慣?」
 
「唔……唔慣啲咩?」我心虛的問。




 
「唔慣,無咗靈力嘅自己!」
 
「痴……痴線啦,無呀,邊有啫。」面對天賜的說話,我不自覺的撒起謊來,我也不清楚為甚麼要這樣說,大概,只是人類單純的抵抗心吧。
 
「我聽阿詩講,之前你喺老豆個道壇度......」
 
「哦,你講嗰次。無事啦,都成個月前,嗰陣我真係有啲唔慣㗎。不過諗深一層,你老豆講得啱呀,依家做返個普通人咪幾好,唔使再出手去幫其他人,多咗時間拎嚟讀書。我依家成績又好咗,同阿奶關係又好咗,都唔錯呀,哈哈。」
 
「你……」天賜聽到後,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沒有說話,大概是在擔心我吧。
 
「你唔使擔心喎,我依家過得不知幾好。仲有,我發現讀書原來唔難,仲幾好玩㗎喎。話唔定我出年可以過去美國同你一齊讀書添呀!」
 
「……咁……咁幾好呀。不過,如果你有咩事,記得搵人幫手!阿詩又好、炎冰又好、我老豆又好,總之你唔好收收埋埋呀,知唔知呀?」天賜像是看穿了我的內心一般,聽到後我不禁臉色稍變,幸好是隔著電話,要不然天賜肯定能察覺到這微細的變化。
 




「得啦得啦,你仲煩過我老母呀。有咩我會搵人幫手㗎啦。不過,我諗應該都無事嘅,開咗學成個月,我都無再預到啲咩嘢,可能啲鬼已經對我無晒興趣啦。」
 
掛斷電話後,我默默地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沉默地思考著。
 
「天賜,換轉係你,知道自己幾年後可能會死,但呢一刻連保護自己嘅方法都無,你都會好似我咁有所改變吧!」
 
自從上次從天命叔道壇逃走後,又已經過了一個月時間。
 
這一個月以來,其實我還是經常碰到不少怪事,甚至有些時候,會短暫失去意識,當再次醒來時,往往會記不起之前發生了甚麼事情,這種感覺真的很可怕。
 
即使我遇上了這些事情,我也沒有再去找天命叔。
也許,我只是在賭氣吧。
 
我寧可被鬼上身,被靈體作弄,也不願再去找他。
他根本沒有站在我的立場想過,那我又何苦再去找他呢?




 
另一方面,可能在心底裡,我也希望有靈體能對我造成傷害。
 
大概,我想藉此告訴天命叔:看吧,就是因為你封印了我的靈力,我才會遇上這樣的不幸。
 
可能,我是想讓他感到後悔;
又或者,我只是厭倦了那種不知何時受到襲擊的感覺,我……其實也只是想求個解脫吧!
 
無論如何,我已經不想再去求人或做些甚麼了,要來的,便來吧!
 
而在這段期間,阿詩、炎冰、甚至小詠也曾來和我傾談。
當然,我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但從天賜主動致電給我的情況看來,聰明的阿詩大概也感到我有甚麼異樣吧。
 
又或者,我的轉變真的很大,大得根本無欺騙別人。
 




「衰仔,點呀你,今日放假喎,都唔出街嘅?」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我的母親無聲無息的闖進了我的房間。
 
「吓?無呀,呢排溫書有啲攰,咪唔出街囉。留喺屋企陪下你唔好咩?」
 
「你係咪有咩嘢呀?做咩個人變咗咁多嘅?」母親擔憂的問。
 
「我?我無嘢喎。我邊有變啫,你諗多咗啫。」
 
「衰仔我養咗你十幾年,你份人係點我點會唔知。你依家街又唔出,又無啦啦咁鬼勤力,呢個邊係你嚟㗎!」
 
「咩……咩啫,我勤力讀書唔好咩?咁我都中七啦,係時候要諗下將來㗎啦。你唔使擔心喎。」
 
「唔擔心就假啦,之前去打牌,同班師奶講起,依家好多後生仔受唔住壓力自殺,你有事唔同我講唔緊要,但千祈唔好諗埋一二邊呀。」母親說話時,右手輕輕掃了掃我的頭髮,感覺得到她真的很替我擔憂。
 
「痴線啦,阿媽你唔駛擔心,我真係無嘢喎,我唔會自殺㗎,你放心啦!」我實在不忍看到母親這樣,口頭上繼續裝作無事。




 
和我傾談了一會後,母親好像放心了點,便離開了我的房間。
再次躺在床上的我,又再胡思亂想起來。
 
說真的,我的確沒有想過要自殺或自殘,因為我知道這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但……我卻無法保證自己不會死去……
 
「對唔住……對唔住……」我默默的流下了眼淚,我也不知道這句對不起,是對我的父母說,還是對替我感到擔憂的人說。
 
又或者,這句對不起,是對那個曾經努力不懈,永不言敗的我而說吧。
可是,我真的沒有信心,我實在想像不到自己平平安安的未來。
 
在我心底裡,其實也非常清楚,我真的有些改變。
 
只是,這種改變,是我重新做回普通人的先兆;
還是,這單純是我用來逃避現實所衍生出來的副產品呢?
 
我想……我是知道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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