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XVIII – 第二次「斯德哥爾摩」
 
同日下午 何文田會堂 何正銓
 
放學後我如常回到何文田會堂,但心癢的我先來到三樓文化廳,看她在不在......
 
「契弟!黎做咩啊?」:一把較為低沉的女聲在我旁邊響起。
 
來幹什麼?當然是在你身上惡作劇,呵呵。
 
「冇啊,未夠鐘上堂啊嘛,」我靜靜地把探進口袋中,並對佩君說:「你甩鞋帶啊契姐。」


 
通靈之術!
 
「下?」:佩君聽後垂下頭看自己的皮鞋。
 
這一刻我則立即拋出蛇和蟑螂!阿君「啊!」的一聲叫出來,在她驚慌之際,我再從書包最外面的袋裡拿出灰色的老鼠丟向她!
 
「救命啊契弟!」:阿君驚道
 
阿君退開了一米後, 才醒覺過來,明白到剛才群魔亂舞的局面是我創造出來的,這些東西全部都是玩具。


 
等等,我好像聽到一些深呼吸和流涕的聲音。
 
「妖!」:阿君居然用腳踢我!
 
「喂,冷靜啲先啊,你聽唔聽到啲聲啊?」:我勸道
 
「我先唔信你啊,又想玩我?!」:阿君再向我揮拳
 
「講真架,你聽下!」:我純熟地使出隔手擋住阿君這拳。


 
阿君停下手來,我們聽得出聲音是從雜物房中傳出的,我急忙拾起自己的仿真版「昆蟲樂園」,和阿君走到雜物房門前。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vqVSYkouOWg
 
「瑤瑤?」:阿君輕輕地打開房門。
 
阿君一打開門,眼前的畫面使我呆了......
 
巴西龜閉上了雙眼,奄奄一息的樣子,牠的腹殼和四肢上都沾滿了血!穿著校裙的Catherine正跪在地上,一邊用紙巾為牠擦著血跡,一邊痛哭著,水靈靈的天使瞳上淚如泉湧。
 
第一次看著這可人兒哭泣,我的心都為她而溶化了,我好想保護這纖弱的女孩。
 
Catherine痛哭道:「佩君......點算啊?」
 
「做咩事啊?」:阿君也立即坐下來查看小龜的情況。


 
「沉晚你留佢比我,我好似平時咁擺左佢起雜物房到,啱啱......」Catherine啜泣道:「啱啱一放學返到黎就見到.....見到佢成身血啦。」
 
Catherine哭道:「會堂呢到近排有老鼠,佢應該係比老鼠咬啊......」
 
看著這可人兒跪坐在地上哭成淚人,我內心感到無比揪痛。
 
當初Elder Fung建議我們避免把食物殘渣掉到會堂內的垃圾桶時,我也沒有理解那背後的重要性;用餐後把垃圾倒進旁邊的垃圾桶,這時再也正常不過的事了。我實在無法想像到這微小的舉動會引致出一個使Catherine心碎的後果。
 
老鼠當然無法對堅硬的龜背造成傷害,但小龜的黃色的腹板被血染成了紅色,我看著這畫面也感到於心不忍。
 
是盲目地偉大成狂,

還是受害受用犯賤犯到被虐成狂?
 


「Catherine…...」:我在她旁邊蹲下來想安慰她,但不知該說什麼。
 
Catherine轉過頭來,哭得紅腫的雙眼呆呆地看著我的手,然後......
 
原本呆滯無神的雙瞳在一瞬之間充滿了怒火!她搶過我手上的老鼠和蛇,洩氣地丟向我,哭喊道:「成日玩蛇蟲鼠蟻,一啲都唔好玩啊!」
 
能為你忍受,然後當享受,那又何妨?
 
然後她竟然把頭伸過來,用盡全力咬住我的手臂!但看著這受傷的女孩,我對她的憐愛不減反增,我捨不得推開她。
 
我咬緊牙關,忍受著這尖銳的刺痛感。傅芷瑤,不要緊,如若我能為你承受痛苦,假如這能使你好受一點的話,那就這樣吧。
 
「瑤,你冷靜啲先啦!」:阿君用力拉開咬著我手臂的Catherine。
 
「冇事架!唔好咁啦!」:佩君緊緊地抱住Catherine。


 
她一鬆開後,我才看到自己的手臂上多了道紅紅的咬痕,還有少量的血。佩君搖了搖頭,示意我先走開,我惟有退開兩步。
 
「冷靜啲先,呢到附近邊到有獸醫可以醫爬行類?」:阿君問道
 
Catherine喘著氣答道:「土瓜灣......」
 
「走啦,帶我去啦。」:阿君立即拿紙巾包起了小龜,然後拉起Catherine起行。
 
我心情苦澀地離開文化廳,走上四樓體育場,如常地換上道袍然後開始拉筋準備練習,但心中仍是在想著可憐的Catherine。我沒有什麼能為她做的嗎?
 
「諗囡囡啊?」:阿楊大概也察覺到我心不在焉。
 
「阿君隻龜仔可能今朝比老鼠咬,成塊龜板都係血,啱啱我地放學番黎先見到……」:我說道
 


「哇,如果係今朝咬既,你而家隔左半日先發現,冇得救啦下?」:阿楊說道
 
我黯然道:「照計就係啦,啱啱見到佢個樣都奄奄一息。」
 
「兩人一組幫對方拉筋。」:蘇Sir喊道
 
我和阿楊如常相對坐在地上,他用雙腳撐開我的雙腿,然後用力拉著我的手。他看到我的手臂後驚道:「哇!隻龜比老鼠咬姐,你又比老鼠咬啊?」
 
阿嵐也立即望過來,看著我手臂,問道:「點解有個牙齒印既?」
 
「傅芷瑤咬架?!」:阿嵐的直覺竟是異常的準確。
 
「唔緊要啦,」我苦笑說:「佢其實好慘架......」
 
「哇銓哥,你唔係玩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啊下?佢虐待你,你仲咁憐愛佢?」:阿楊疑惑道
 
「咩斯德咩摩啊?......冇啊。」:我生硬地答道
 
玥嵐也看著我,說道:「其實佢邊有野啫?你又成日都驚佢受傷咁,唔好哂時間擔心佢啦,你又唔係剩係為左幫佢而活。」
 
阿嵐向來都很隨和,這刻突然變得如此認真,教我也不知回答是好。我向阿嵐伸出手來,開玩笑說:「冇啊,係冇咩好計較喳嘛。拿,換作係你咬我我都冇所謂架。」
 
……
 
這一個半小時的課便在奇怪的氣氛中度過去了,而課堂一結束,穿著西裝的Elder Fung和Elder Cox便走進來體育場找蘇Sir聊天。
 
「好啊蘇兄弟,咁我地下個星期二黎探你地屋企啦喎。」:Elder Fung對蘇Sir說
 
對了!Elder Cox他雖然不是獸醫,但想必他對生物科的認識也不淺;而且Elder Fung也應該知道自己的愛龜遭遇了什麼事吧。
 
我走到他們面前,說道:「世美,落三樓啦,你隻龜出左事。」

我們一起來到文化廳,她們已經回來了。巴西龜的雙眼緊閉,看來是命不久矣。阿君無精打采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Catherine居然側躺在地上,臉貼著那沉睡著的小龜,這可人兒的淚大概已流乾了,想哭也哭不出了。看著她這樣呆滯地躺著,我感到無比心酸。
 
「唔好咁啦,Catherine。」:Elder Cox同情道
 
Elder Fung黯然地蹲下來,不捨地輕輕拉了拉小龜的手,不料,虛弱的牠竟然用盡最後的力氣伸出頭來咬住Elder Fung的手指!
 
「He’s got wounds on his hands. He bites because your touch is hurting him.」:Elder Cox說
(佢隻手傷哂,你掂佢會整痛佢,所以佢先咬你)
 
「睇左獸醫啦?點啊?」:我對阿君問道
 
阿君搖搖頭說:「冇得救啦,佢入面啲器官已經裂哂,係等死架啦。醫生話……人道毀滅會令佢冇咁辛苦。」
 
「咁幫一幫佢啦,長痛不如短痛,唔好比佢咁辛苦啦。」:Elder Fung嘆道
 
躺著的Catherine聽後突然撐起身子,跪坐在地上,嗚咽地對Elder Fung說道:「馮長老對唔住……係我搞到龜龜咁。係我錯……對唔住啊……」
 
「唔怕啦,唔好咁自責啦;何文田會堂有老鼠都唔係短時間架啦,有好多野都輪唔到你去控制既,你做得好好架啦。」:Elder Fung說
 
傳教士還有事情要辦,便先離去了,現場剩下我們三人圍著這小龜。Catherine側躺在地上,手拿著一粒龜糧輕輕地擦著小龜的嘴,懇求道:「食下野啦龜龜,做咩唔食野啊?」
 
Catherine,你不要這樣好嗎?我看著你這樣,我的心好痛……好痛。
 
佩君看了看時鐘,說道:「晏啦,我要返元朗。」
 
Catherine可憐道:「可唔可以唔好搬佢啊?我今晚留起到陪住佢……」
 
「佢傷成咁,我都廢事郁佢啦。安樂死又好,咩都好,佢最後呢幾日就交哂比你啦,」佩君蹲下來,對躺在地上的Catherine哄道:「不過唔好咁傷心啦,早啲訓啦。」
 
佩君也對我低聲說:「走啦,比佢自己靜下。」
 
「唔好訓地下啦Catherine,對身體唔好。」:我也不知說什麼好了。
 
說罷,我和阿君便離開會堂,讓Catherine能與有時間靜靜地感受小龜最後的溫度。
 
走在路上,阿君說道:「下晝果陣瑤瑤咁樣對你,我代佢向你道歉先,佢有……佢脾氣係比較差既。」
 
「又唔洗咁,我明既,」我指著自己的手臂,笑說:「呢個牙印,我咪當佢係Catherine送比我既第一份禮物囉。」
 
「你幾時都係咁gentleman。」:阿君讚道
 
別過阿君後,我獨自坐上170巴士回家,一路上不斷回想起剛才所發生的事……
 
這真是個漫長而沉重的晚上啊。
 
 

翌日上午 七時五十分 何文田某學校 何玥嵐
 
一位穿著舊校裙和背著殘舊書包,神色冷漠的女孩走進來課室。她那副冷冰孤高的樣子根本教人無法喜歡,究竟她為何能令阿銓那麼緊張?她即使只將阿銓當陌生人看待,阿銓都時時刻刻心繫於她,她值得嗎?!
 
我不屑地站起來,走到她桌前,質問道:「你琴日咬阿銓啊?」
 
女孩愕然地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後,便又垂下頭,她微微張嘴但又不說話。看著她這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我就無法遏制自己的怒火!她總是擺著這副無辜而沉鬱的表情來惹阿銓可憐,這女孩真的很虛偽啊!
 
「班入面啲人侮辱你、踐踏你信仰,你就同佢地發生衝突啫;阿銓同你又冇宗教衝突,佢咁護住你,你又做咩咁對佢啊?」我不滿道:「而家你唔開心就將自己啲脾氣發落佢到,當佢係你隻觀音兵啊?!你生得靚大哂啊?」
 
女孩突然洩氣道:「我冇啊!唔係啊!」
 
「我......我唔想架......」:女孩黯然道
 
哼,不知所謂的人。
 
我和她的第一次談話就這樣結束了,這天的課堂就在寧靜中度過了,沒有任何鬧劇發生,直至下午放學時......
 
那女孩又躺在桌上睡著了,她好像每天都很晚睡,也不知她平常晚上在幹什麼,難道她真的要推著手推車在街上撿紙皮和鋁罐嗎?
 
這時,很喜歡在她桌上畫畫的「畢加索」從自己的桌上拿了幾本書,走到女孩的桌旁,輕輕地開始佈置機關……
 
「畢加索」把一疊書疊成一座塔放在女孩頭的左邊,再把另一疊書疊在女孩頭部的右邊,然後再取一本書平放在兩疊書之間,這就剛好形成了一道拱門;女孩的頭就正在拱門下,沉睡著的她卻全然不知。
 
然後,他輕輕地在拱門上放了一瓶沒有蓋蓋子的礦泉水。如此一來,女孩一醒來抬起頭撞到她頭頂的那本書時,水瓶不就會翻側倒濕她的背部嗎?
 
就在我看著這機關時,「噠!」的一聲一記響指在我耳邊響起,我轉過頭來,發現Erik和阿銓已來到我身旁。
 
阿銓卻沒有向我打招呼,他目光停留在我後方的角落上,然後他二話不說地走了過去。不是來找我一起走的嗎?怎麼變成找她了?......
 
阿銓走到女孩位置旁,拿起拱門上的水瓶,接著把女孩頭部兩旁的書移開。他握著水瓶,正視著旁邊始作俑者的「畢加索」,質問道:「好好玩啊?!」
 
「咦哥仔,」他從容不逼地搭著阿銓的肩膊笑說:「青山女神收左你做觀音兵啊?」
 
「尊重下你自己!」:阿銓一下運勁使出擋手,把「畢加索」的手甩開,然後狠狠地瞪著他。
 
看到這一幕,我先是呆了,然後就是一股無比酸澀的感覺湧上心頭。阿銓整天臉帶親和的微笑,待任何人都是那麼的友善,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雙瞳中充滿怒火。
 
阿銓,你和傅芷瑤尚只是相識不深的君子之交而已,就已經愛護她到如此程度,不容她受到半點傷害;倘若他日這女孩成了你的紅顏知己的話,我在你心中豈不是毫無地位可言?
 
雙方的爭執把女孩吵聲了,「畢加索」沒趣地走回自己的座位。阿銓轉過身來,以充滿憐愛的目光凝視著女孩,剛醒來的女孩則是睡眼惺忪地看了看阿銓,她又裝出那副純真的模樣,我實在是受夠了!
 
「走啦,就上堂啦!」:我直接站起來拉走阿銓。
 
有一種女生在你們男生的眼中很可愛,但對我們女生來說,這種女生最噁心了!
 
「下?仲有時間喎,做咩咁趕既?」:阿銓的語氣已回復正常。
 
我有氣無力地說:「蘇Sir話今日早半個鐘上堂,上完堂之後開大食會啊。沉晚你一落堂就一枝箭咁鏢落去,梗係聽唔到啦。」

 
 

阿銓、阿楊和玥嵐這固定的三人組合一起離開課室,「畢架索」懷著怨恨地瞪著阿銓,因為比起阿銓剛才的英勇,「畢架索」在眾人面前顯得十分可笑。
 
「畢加索」的鄰座對他勸道:「我係你就唔會咁揚咁蝦青山女神啦,佢條仔跆拳道黑帶架,好彩佢啱啱對你算係客氣喳。」
 
「講真架?你又知?我以前冇見過呢條仔喎。」:他問道
 
他的鄰座說:「佢B班架,同Erik係隔離位啊嘛,佢兩個一齊學既。」
 
「頂,唔怪得之。佢啱啱甩開我隻手果下我都feel到佢有料。」:「畢加索」嘆道
 
「青山妹條仔黎架?啱啱果下又真係好man喎佢。」:同學們開始討論起剛才的事來。
 
「哇抵哂啦,青山魔女咁既脾氣咁既性格,條仔都肯咁樣護佢,佢一定係男人中既男人,極品中既極品!」
 
「唔係青山妹條仔黎架下?最後比何玥嵐拖走左喎。」
 
「咁比你揀啊,你會揀大方得體既嵐姐定係魔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