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XXXXI – 亨丁頓女孩

我立即把梁醫生、佩君和芷瑤的母親叫來。經過一輪搶救後,芷瑤被送回病房,靜靜地睡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不過沒有生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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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這樣,我的心情無比沉重。我感到這事態十分嚴重,我相信不光是普通的糖尿病發作。

我們大家看著大家,都沒有話說,尤其是佩君顯得最為沉靜,芷瑤母親則是坐立不安,好像有東西一直隱瞞著我們。

梁醫生先開口打破沉默,問道:「點解會咁既,發生咩事?」



我黯然答道:「突然話暈就暈,毫無徵兆。」

主診醫生走進來,我急問:「醫生,佢發生咩事啊?」

但醫生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我們,欲言又止,使我更心亂如麻。

梁醫生說道:「醫生,我地都係親屬,有咩就照直講啦。」

醫生深吸呼了一口氣,平靜地說道:「大家可以有心理準備。我地相信病人既亨丁頓舞蹈症已經開始病發。」



亨丁頓?好陌生的名字。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我對此沒有任何概念。

然而梁醫生聽到這病名後完全呆住了,什麼也說不出。

佩君黯然道:「嗯,我地知架啦。」

等等,這是什麼情況?!好像大家都知道了,只有我一個不明白現在的情況。

我急問道:「醫生,咩亨丁頓啊?而家佢係點啊?」



醫生沉著氣道:「亨丁頓舞蹈症,係一種先天性疾病,起因係患者既染色體基因排序出現錯誤。通常唔會立即病發,大多數既案例係到三四十歲先會病發,但好似傅小姐咁起十幾二十歲就病發既案例都係有既。」

他續道:「一但病發,患者腦細胞不斷死亡,影響到腦部對全身器官既指揮,導致各器官無法正常運作。一開始患者可能身體唔協調,口齒不清;隨住時間,更嚴重既係慢慢失去吞咽、排便、甚至行動能力。最後肝、腎、心、肺等重要器官無法運作都係無可避免,大多數患者最後都係因為無法呼吸或心臟衰竭而死。」

怎麼一來就直接說死了?現在要怎麼治啊?手術會需要很多錢嗎?

但就在我這樣想時,醫生卻續道:「呢個係先天性既基因問題,暫時醫學界並冇一個根治既方法,呢個係一個絕症。」

……

我聽到醫生說的最後兩個字,呆了。

絕症。

開玩笑吧?有什麼可能?



梁醫生哽咽了,她問道:「醫生,佢而家仲有......幾耐命?」

醫生答道:「每名患者退化既速度都唔同,由病發開始計,有人可以再堅持二十年,但亦有人一兩年就會退化到心肺衰竭。」

有什麼可能?……這有什麼可能是真的?!

我激動地問道:「有咩可能啊?佢今年先十九歲,唔煙唔酒!一個中學畢業既女仔無啦啦點會搞到有咩絕症啊?!」

醫生平靜地答道:「亨丁頓舞蹈症通常係由父母其中一方遺傳落黎。」

芷瑤的母親已經將近五十了,仍然身壯力健,每天辛勞地工作著。芷瑤卻未滿二十便已經體虛疲弱,幾次昏倒。芷瑤的母親明顯沒有這個病!

那麼……



對了,大家都忘記了,芷瑤還有一個生父,那位對芷瑤母親施暴後已經不知所蹤的偷渡者。那麼按他的年紀來算的話,他應該早死掉了。那男人居然要如此捉弄芷瑤,是他不但為芷瑤創造出那麼惡劣的成長條件,讓她在成長路上受盡侮辱和各種痛苦的煎熬,還要留給她一個不治之症。

我已經驚呆得完全無話可說,只有梁醫生繼續向主診醫生問問題。她問道:「咁而家會接受咩治療?」 

「好對唔住,呢個病始終無法根治,」醫生答道:「但係因應傅小姐器官既情況,我地會比適當既藥去應對,盡量維持佢日常生活。」

我完全明白了,意思就是她的病根是沒得救了,不過她失語的話,就給她吃神經科的藥讓她能說些話;她胃有問題消化不了食物,就給她吃消化藥;她行動力降低的話,就給她吃刺激肌肉反應的藥;最後呼吸能力下降時,就要吃幫助呼吸的藥;總之有什麼併發症出來時,就讓她吃些治標不治本的藥來蓋一蓋,勉強維持正常生活,對吧?

不可能的,現在醫學這麼昌明,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多絕症?不可能的!這不可能是真的!

……

芷瑤沉睡著,她睡覺的模樣仍是如此惹人憐愛,我完全無法接受這現實。我的腦海一片空白。

大家都靜坐了幾小時,然後梁醫生送芷瑤的母親回家。她們有很多的手續需要處理,也要為芷瑤的住院作準備,而最大的問題莫過於金錢。



芷瑤仍然未醒,病房中我和佩君各坐在病床的一邊,我緩緩地抬起頭來看著她,問道:「你……係咪一早就知芷瑤有呢個病?」

佩君聽後以愧疚的眼神看著我,說不出話。我苦笑說:「啫係係啦。」

我痛心地問道:「點解大家都知,係我唔知?你又從來都唔話比我知?」

佩君說不出話,我再看著她,質問道:「點解要瞞住我?」

一滴淚水從佩君的眼角流出來,她哽咽道:「係芷瑤叫我瞞住你,永遠唔好同你講。我有叫過佢同你坦白,但佢話絕對唔得,因為你知道左之後一定會照顧佢到底,佢就係話絕對唔要成為你既負累。」 

我激動說:「邊個會當佢係負累啊?!」

佩君答道:「你唔覺得係,但佢覺得佢自己係啊!」



佩君看著我,回憶道:「你一次對佢好,兩次、三次,尤其係去camp,佢感覺到你係真心對佢好時,就已經開始掙扎,想遠離你。因為佢預左自己生命極其有限,冇辦法嫁人,冇辦法為自己丈夫生仔,冇辦法做人阿媽,所以同男仔拍拖只係晒個男仔時間。」 

她續道:「但係你真係打動左佢,佢太愛你,唔捨得你,但係又唔希望晒做你女朋友晒你時間,想你搵一個真正可以同你結婚生子既女仔拍拖。,所以芷瑤話剩係起你身邊同你做好朋友已經知足。」

「但係點知你又向佢表埋白要佢做你女朋友,仲話要一生一世,你地經歷左咁多野,佢咁愛你,邊有可能拒絕得到?於是你地連男女朋友都做埋。佢知道自己冇可能同你結婚生子,做你女朋友係哂緊你時間,但係又太愛你,所以諗住等到自己時間差唔多,就靜靜咁離開你。相信你做傳道兩年期間同外界斷絕來往,時間會凋淡一切,到你再返黎時會有新既生活,而佢……」

「佢曾經比你寵愛過幾年已經好幸福,唔會再打擾你,更加唔想你搵佢。佢……佢會自己靜靜搵一個地方,」佩君哽咽道:「自己……死去。」

聽完後佩君的一席話後,我痴呆地看著芷瑤,完全說不出話,眼角卻濕潤了。現在我完全明白了,為什麼我跟小公主說我要趕快去傳道,傳完回來和她結婚時,她的反應那麼大。她什麼都聽不進耳,只是不停叫我晚一點再去當傳教士。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佩君苦笑道:「呢個係佢原本既計劃,但係佢估唔到自己會起你面前病發,比你知道一切。」

……

我輕輕地握著芷瑤的纖手……

傻瓜,我絕對不會讓你死……

我絕對不會讓你死!


芷瑤繼續睡在病床上不醒,何正銓和佩君都不肯走,這晚就守在芷瑤床邊。

一個人不論多聰明,到了絕望的時刻,都可以失去理智了。

翌日是星期日,大家出席教會聚會的日子。何正銓像發了瘋地問周邊的人有沒有相熟的腦科醫生。

「蘇Sir,你識唔識邊個腦科醫生?」

「腦科醫生?唔識喎,咩事啊?」

......

他問了很多教友都沒有結果,於是他衝去找Elder Cox,那位在耶魯大學醫學院畢業的美國傳教士。

「Elder Cox,你起美國識唔識腦科醫生?讀書既時候一定有一兩個敎授係腦科專科,係咪?」

「發生咩事?」:Elder Cox問道

「咩咩亨丁頓舞蹈症,香港啲醫生唔醫佢。」何正銓急道:「但係美國醫學咁昌明,一定有辦法架係咪?」

「亨丁頓?」Elder Cox疑惑道:「亨丁頓?」

他問道:「Wait! Are you talking about Huntington's Disease? Who has a Huntington's Disease?」
(等陣,你講緊亨丁頓?邊個有亨丁頓啊?!)

何正銓答道:「Catherine! Elder Cox,你起美國識唔識邊個出名既腦科醫生,或者同邊啲大醫院有咩connection?」

Elder Cox聽後驚呆地看著阿銓,問道:「Catherine has Huntington’s?」

何正銓轉過身,繼續問道:「主教,你識唔識腦科醫生?或者你有冇朋友會識腦科醫生?」

當然,不論何正銓如何問,都是沒有結果,無法扭轉這死局,可是他還不斷地問人,問得快要瘋了。

在教會的梁醫生目睹這一切,實在不忍心看到他這樣。

「Vergil!」梁醫生對何正銓喊道:「唔好再咁啦!你停低落黎,冷靜啲先啦好冇?」

何正銓慌道:「停?而家唔停得啊,時間無多,要搵個好既腦科醫生幫芷瑤啊。」 

說罷,何正銓又再轉過身去問其他人。梁醫生走上前按住何正銓的肩,何正銓精神恍忽。梁醫生搖著他,喊道:「醒下啦阿銓!振作啲啦!」

「搵第二個腦科醫生又點啫?唔通起醫院睇Catherine果個就唔係專業既腦科醫生咩?佢既然同家屬講得出話Catherine有絕症,佢講之前唔通冇經過認真分析同判斷咩?」

何正銓驚呆地看著梁醫生,說不出話。梁醫生也忍不住自己的淚水,哽咽道:「得你一個唔想面對現實咩? Catherine我由細睇到佢大,佢有絕症,我都唔想面對呢個現實啊!但係而家個病係全身既基因問題啊,佢啲基因排錯左啊,點救啊?!唔好講而家,就醫學再發展多十年、二十年,再昌明都好,都未必解決到呢個問題。」 

何正銓聽完這句後完全失了魂魄,整個人六神無主。梁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哽咽道:「你都知佢時間有候,就唔好再晒時間做無謂既事啦,諗下點樣把握你地剩低既時間,做有意義既事啦。」

……

何正銓點了點頭,說:「好……」

說罷,他便離開了教會,乘車回到醫院。

然而,當何正銓回到醫院,走進芷瑤的病房時,眼前的景象使他呆呆地站在房門那裡,他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傅芷瑤的病床是空的。

他跑到病床邊,發現傅芷瑤的個人物品都不見了,只剩下一套病人服放在床頭櫃上。她明顯是離開這裡了。

何正銓立即對旁邊床的病人問道:「小姐,請問呢張病床果個女仔去左邊啊?」

病人答道:「唔知喎。今朝佢醒左,跟住就同另外一個女仔一齊走左啦。」

何正銓立即離開醫院,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教會,來到三樓文化廳,但他打開雜物房門,發現傅芷瑤並不在那裡。

於是他逐層逐層地跑,找遍了每一個房間,但都找不到傅芷瑤的蹤影。他跑到來地下門口時,馮佩君剛來走進來教會。

何正銓立即捉著佩君的肩膀,急問道:「芷瑤去左邊啊?」

馮佩君惶惑地看著何正銓,問道:「下?芷瑤去左邊?咩意思啊?」

何正銓一聽到連馮佩君都說她不知道傅芷瑤的下落,頓時驚呆,既傷心又徬徨,腦海一片空白。他解釋道:「我啱啱去左醫院啊,佢張床空左,同佢同房果個話芷瑤朝早醒左,同另外一個女仔走左。」

何正銓激動地搖了搖馮佩君,問道:「果個女仔唔係你咩?」

馮佩君驚道:「芷瑤唔起醫院?!」

她慌道:「今朝佢係醒左,同佢傾左一陣,到我臨走前佢話要去廁所,我咪扶佢去廁所囉。我冇同佢一齊走去邊喎。佢真係唔起醫院?自己走左?」

何正銓什麼都沒說,呆了幾秒,然後立即跑上去二樓會堂,傅芷瑤的母親並不在會眾中,但他在會眾中找到梁醫生。

何正銓問道:「梁醫生,芷瑤唔起醫院,佢今朝醒左然後自己走左,你知唔知佢去左邊到?」

梁醫生聽後萬分驚恐地看著何正銓,無法相信他的話。她呆道:「Catherine……自己走左?」

「係啊,佢啲個人物品唔見哂,病人服都換埋落黎,擺左起床邊。」:何正銓答道

何正銓看到梁醫生不清楚傅芷瑤的下落,便立刻轉身衝出會堂,馮佩君剛好走了上來。何正銓對她道:「梁醫生都唔知芷瑤去左邊,我而家去佢屋企。」

「好啊,」馮佩君從裙袋中取出一條鑰匙交給何正銓,說:「呢條係佢屋企既後備匙。你去佢屋企啦,我試下聯絡芷瑤阿媽。」

「好。」:何正銓立即離開。

他以最快的速度來到愛民邨,找到傅芷瑤所住的單位,按下門鈴,並沒有人應門。何正銓拿出了馮佩君給他的鑰匙,內心掙扎了幾秒……

但他還是打開了門,走進單位內。屋內空無一人,包括芷瑤的房間。

何正銓心灰意冷地走出單位,離開愛民邨,走向離那裡不遠的梁醫生的診所。途中他拿出電話,撥通了馮佩君的號碼。

「喂?」馮佩君接過電話,應道:「芷瑤起屋企啊下?」

「唔起……」何正銓冷道:「屋企冇人。」

馮佩君急道:「我聯絡到芷瑤阿媽啦,佢都唔知啊。」

何正銓腦海一片空白地掛斷電話,剛好來到了梁醫生的診所門前。他從外面可以看到診所內漆黑一片,看起來傅芷瑤也不在裡面,況且她也不可能會進得到裡面去。

於是何正銓開始發了瘋地找,把傅芷瑤會出現的地方全部去一次,找不到她,便再在周圍的街道上四處找,在茫茫的街道上找,雖是如同大海撈針,但他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因為他最心愛的小公主突然消失了。

……

晚上九時 何文田會堂 何正銓

一整天過去了,我沒有停下來過。我找遍了所有芷瑤有可能會出現的地方,始終還是沒有找到她。

筋疲力盡了,我心亂如麻地回到何文田會堂,呆呆地坐在門廳,反思著今天的事。這時候我才得以冷靜一下,其實我一早就應該冷靜地思考一下。

首先,為什麼芷瑤會自己一個跑了?是逃跑嗎?她是因為什麼原因而跑了?

難道她又要再次自殺嗎?而且因為上次她在家中自殺被發現,被救回來了,所以這次她還意去找一個沒有人能找到她的地方自殺嗎?

不可以!她答應過我不會再自尋短見的。

上次她自殺,是我和她之間的誤會和矛盾一環扣一環,然後我一下給了她沉重的心靈創傷,再加上她在學校裡受到一連串嚴重得前所未有的欺凌,這樣長時間累積下來的巨大痛苦,才使她走到自殺那一步。

正常來說,自殺的念頭需要時間去累積,然後再需要一段時間,那人才會付諸行動。

這次她不會真的一醒來就有這麼大的決心,立即去自殺吧?

她為什麼自己跑了?還有其他可能的原因嗎?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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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昨晚佩君的回憶,芷瑤一直都認自己是一個不可能和我結婚的人,會成為我的負累。她本來想找一個適當的時機自己離開,在什麼都不告訴我的情況下就永遠在我的生命中消失。可是她原本的計劃被打亂了,她在我面前病發昏迷了,我知道她的病了。

所以芷瑤今早一醒來就決定要離開我,她不想我找到她,因為她不希望再影響我的人生,不要我再花時間在她身上,她想我忘記她,應該是這樣吧?這個原因比較說得通。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芷瑤需要一個地方來躲避我,她會躲去哪裡?

她光靠自己沒辦法這樣做,因為她除了家和何文田會堂外沒有其他的地方,所以她一定要找人幫忙。

芷瑤的朋友少之又少,那麼,能明白芷瑤的想法,又肯提供地方來幫助她的人有誰?

馮佩君?芷瑤的母親?梁醫生?

佩君對芷瑤的事無所不知,她是最了解芷瑤的想法的第一人。但是今天早上她也不知道芷瑤消失了,她也是對芷瑤的逃跑毫無準備,一下子變得手忙腳亂。

那麼是芷瑤的母親嗎?不太可能,大家都知道伯母從小就患有重度弱智,要她完全理解芷瑤的想法,並在如此緊急的情況下,用那麼短的時間就想出一個計劃並將其執行,讓芷瑤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真的是一位重度弱智人士力所能及的事嗎?我想不是。

是梁醫生嗎?更加不可能。梁醫生如果知道芷瑤想逃跑的話,從一開始就必定會立即阻止她。牙醫也是醫生,作為一位醫生,她絕對不可能讓芷瑤在身患絕症,身體尚未穩定的情況下跑出醫院,梁醫生一定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而且早上我跟她說芷瑤消失了的時候,她那受驚嚇的表情十分真實,不像是裝出來的。

那麼……

這樣分析的話,唯一有可能的……只有佩君。佩君可以對我說謊,她可以在我面前演戲!

等等……

這情況下,陌生人的話反而比較可信。今天早上,那位間芷瑤睡在同一間病房的那位病人說芷瑤跟另一個女生走了。那女生自然是佩君。而佩君也承認了,說她扶芷瑤去上廁所。

可是如果佩君光是讓芷瑤上廁所的話,她不會陪芷瑤回病房嗎?即使芷瑤說可以自己走,佩君也一定會堅持陪她回房。

如果她們有回到病房的話,那位病人就不會說「芷瑤和另一個女孩走了」,但是那病人的確是那樣說,所以芷瑤和佩君出去後明顯是沒有再回去。

還有,佩君平常來何文田會堂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找芷瑤。既然芷然都不在何文田會堂了,她為什麼要來?既然星期天是出席教會聚會的日子,她理應回到自己所屬的洪水橋支會。

她那樣突然出現在何文田會堂,在那麼巧合的時機和地方出現,就像是特意要過來跟我說些話混淆我一樣。而且我說要去芷瑤家時,她那麼配合我,一下就拿出芷瑤家的鑰匙交給我,就像早有準備一樣。

……

馮佩君騙我,她正在幫助芷瑤避開我。我相信佩君就是問題的答案。

因為上次佩君醉酒,我有送過她回家,我知道她的家在哪裡。

我來到佩君的家,站在門前細聽一下裡面的聲音。屋內十分安靜,但還是有一些雜聲,裡面是有人的。於是我按下門鈴。

「啊,外賣到啦。」:屋內傳出佩君的聲音。

我按了門鈴,佩君就在屋裡說出了這句話,她是在對誰說話?而且就此可知,她訂了外賣食物,也就是說父母都不在家,如果父母在家,佩君又怎麼會叫賣。

那麼她家中的另一個人,除了芷瑤,還會是誰?

佩君走到來門口打開木門,她的樣子十分疲倦,但她無精打采地打開了木門,準備要打開鐵閘時才發現站在鐵閘外的人是我。她驚呆地看著我,一下子完全說不出話,正要打開門的手也停了,她驚嚇得彷如全身僵硬了一般。

沒錯,她這樣的反應,也就是說我猜對了。

我看著佩君,誠懇道:「可唔可以比我見芷瑤?」

「你……」:佩君看著我不知所措,同時亦無話可說。

和我由一開始經歷過重重誤會,然後結過幾番艱辛的努力才得以與我轟烈地相戀,但晴天霹靂地又身患絕症,結果淪落到要想方設法來逃避我的那位可憐的女孩,那位讓我朝思暮想的可人兒,那位讓我愛得生死如夢的小公主芷瑤,只是我穿過這鐵閘就能見到她。

我以往一向為人堅強,無所畏懼;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我的心變得這麼脆弱。呆呆地站在門前,一滴淚水由我的眼角流出。

我哽咽道:「佩君,我求你……比我見芷瑤。」

佩君的臉上百感交集,她在猶豫,在掙扎,但呆了幾秒後,她還是緩緩地伸出手來,打開了鐵閘。

我走進屋內,佩君房間的門是開著的。

我走進去,一位穿著白色T-shirt,下身被被單包裏著的女孩驚呆地看著我,她看到我後驚恐地後退了一個身位,但她根本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再逃避我了。

我走到她床邊坐下,她緩緩地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然後雙眼便變得通紅,淚水不斷從那水靈靈的天使瞳湧出。愛哭的小公主。

「芷瑤......」:我痴呆地看著她,叫著她的名字。

芷瑤卻低下頭來不敢面對我,說:「而家你知啦,我就係個大話精。因為你對我最好,所以我就利用你既善良,欺騙你。」 

我走向芷瑤身旁,她卻不敢面對我,繼續低著頭。

芷瑤續道:「你向我表白,問我可唔可以一生一世一齊時,我應承你。我咩都瞞住你,有絕症都唔話你知。寧願做你既負累,都要欺騙你感情,浪費你時間......」

芷瑤還未說完,我便打斷了她,伸出手來把她抱入懷中。她的話停了,但身體卻開始震顫,然後開始涰泣起來。

我輕撫著她的頭,哄道:「唔好再講埋哂啲無謂野啦。我愛你。我會一直起你身邊陪住你,唔好再離開我,好冇?」

芷瑤哽咽道:「又要我對你講大話?你都知道,我根本冇可能唔離開你。」

「咁你嫁比我咪得,」我笑道:「我地去聖殿結婚,訂立永恆婚約。」

芷瑤驚道:「你傻左啊?同我?」

我答道:「如果唔係,永恆婚約有咩用啊?永恆婚約就係要夫婦死後都可以起天上重遇,永遠一齊生活架嘛。」

芷瑤呆呆地說不出話。她沒有拒絕,但也沒有答應。

我說道:「但無論點都好,唔好再離開我,好冇?」

芷瑤點了點頭。佩君在旁邊看著,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最近一下子突然發生這麼多事,我和芷瑤的命運也發生了如此的巨變,我也不知道如何反應。我和芷瑤剩下這短暫的將來,將來的每一步要怎樣走,我也不清楚。可是,我很清楚自已想要和她一起走。

這晚,芷瑤向我提了一個要求,要我答應。

她說,她願意一直留在我身邊,直到她的生命結束。但在她死了之後,我一定要忘記她,去找另一位女生,與她相愛,幸福地度過我的餘生。

為免她再離開我,我假裝答應了她。我說在她死後,我會認識其他女孩。

芷瑤再也不用躲了我,我便把她送回了在愛民邨的家中。

然後,我開始思考如何去籌備一場婚禮。我什麼都不懂,我只能依靠其他人的幫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