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寶馬房車緩緩地駛進一所位於東京市郊的精神療養院,停泊在停車場。

坐在副司機座的安東美穗遠眺著那幢建築物──直到現在,她仍是對這幢建築物沒有好感。

「親愛的,怎麼樣?」富山真理雄一邊拉著剎車掣,一邊溫柔問這在自己身旁既是妹妹,又是愛人的女子。

「健仔...為何他會變成這樣子?」這個問題,美穗在這兩年間一直在問,也一直想不到答案。

這對正沐浴於愛河的年輕情侶實際上是屬於一個不屬於任何國家的獨立間諜組織的間諜——而美穗口中的「健仔」就是他們猶如親弟的拍擋,三人之中最年輕的土井健次。





這些所謂不屬於任何國家的獨立間諜組織就是那些你有錢,他們就可以為你尋找需要的情報。小至一間小公司的保險庫的密碼,大至美國國防部的中央電腦內的機密資料,他們都可以為你找尋。

三人自幼無父無母,在不停的情況之下由這個組織的首腦——外人對其所知不多,外號「通王」的間諜鷹司哲——所收養,將他們培養成為一流的間諜。而三人合作無間,是組織中的皇牌組合。不過,兩年前精於電腦奪網術的健次的精神逐漸有異,經常自言自語,有時又說自己「聽到」幽靈的聲音。之後,他突然發狂襲擊美穗。最後,健次進入這所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最初,兩人都希望健次可以安靜地養病。無奈的是鷹司沒有讓他們停下來——甚至強要健次出院為他做事。不過,年長的真理雄堅持要健次接受治療,甚至衝動地將手槍拔出來迫使鷹司妥協,總算為親愛的弟弟換來片刻安寧。

後來,在醫生的許可之下,健次可以在院中使用個人電腦。真理雄及美穗也開始將鷹司所拜託,需要駭入電腦網絡的任務帶到病院,好讓健次協助他們。

兩人徐徐而入,進入一間私人病房。裡面的病人正在使用電腦。他擁有一張天真無邪的少年人面孔--沒有人會想到這一位「少年」已經有二十三歲。





「健仔!」

「美穗姐姐!今次有甚麼新電腦遊戲給我玩?」見到兩人到來,健次顯得十分雀躍。

「是一個新射擊遊戲。」美穗微笑回道。

健次也知道這些「遊戲」其實是鷹司給他們的「任務」。之前真理雄和美穗跟組織之中幾個駭客合作,卻因為各種理由而不歡而散。健次都知道這些事。所以在醫生批准他使用電腦時,就叫兩人讓他幫忙。可是,他們又不想過於張揚,就以「遊戲」作為代號。

「不過我要知道你今天有沒有聽醫生說話,好好吃藥。」





「有啊!」健次天真回道。

「一會兒我會跟護士姐姐查證!」

這時,健次臉上的雀躍添上一絲疑慮。

「可是,昨晚有一個醫生鬼鬼祟祟進來,想為我打針。可是我不依。」

真理雄暗覺另有內情,用大哥哥的溫柔去問:「你有病當然要打針。為甚麼你不讓他為你打針?」

「那瓶藥有一個骷髏頭的標記。」健次誠惶誠恐回道:「我從電視之中看到...那是毒藥的標誌。」

真理雄和美穗交換眼神,心裡有同一個疑問:誰要殺健次?

「遊戲呢?遊戲呢?」健次催促著。





美穗急忙地從手包中掏出一個USB記憶棒交給健次,讓他插入電腦。

「真理雄哥哥,我想喝可樂。你能不能替我到小食部買?」

「當然可以,有甚麼事比健仔要喝可樂更重要?」真理雄報以一笑。

「你能不能替我買一杯奶茶?」

「好!我速去速回。」

真理雄離開病房後,先到洗手間。但是當他進入洗手間的時候,他的本能告訴他有點不尋常的事情會發生。

他見到有一個廁格像是有人坐著,卻甚麼聲音同聽不到。他心生好奇,就推開看看。只見一個人倒下來,是一個醫生,卻是已經死亡。死者的心口仍插上一個針筒--應該是被人直接將藥物注射進入心臟。真理雄見屍體臉上有點不自然的甩皮,於是伸手抓抓看。





「面具?」

真理雄有點驚訝,就使勁將面具撕下來:見到的是一張曾經見過的面孔。

「馬克?」

那邊廂,美穗坐在一旁,望著健次聚精會神地敲著電腦鍵盤。

她仍然對那一日所發生的事記憶猶新。

雖然她和真理雄早已察覺健次有問題,但是那一個襲擊來得太突然,令美穗登時不能反應過來。

那一日,如果不是真理雄及時阻止,否則美穗不知道自己現在仍可不可以存活。

不過,她知道健次對那一件事感到歉疚,也明白這是他不能控制。平時心軟溫柔的她在心情平伏過來之後也原諒健次。





只是,如果健次一直都不能痊癒的話,他就繼續要留在病院--這是美穗所不希望見到的事。

「Yes!」健次興奮地舉起雙拳:「爆機成功!」

美穗如夢初醒:「這麼快?」

「是你這個遊戲太簡單!」健次洋洋得意:「尤其是第九關的大波士,弱點早早就暴露出來。不以這一個速度打爆機太對不起自己!」

這時候,真理雄拿著飲品回到病房。

「健仔,現在進入哪一關?」

「已經爆機成功!」健次開心笑著。





「棒極!」真理雄掛上一個大哥哥笑容,然後將一支可樂遞給他:「這是你的獎勵!」

健次也將記憶棒拔出來,交給真理雄。

「這是給你的小費!」

「你這小子!用這一個當作小費?寒酸一點吧!」

「一點都不寒酸!」健次得戚地回道:「下一次帶一些有挑戰性的遊戲來!近來的東西未免太容易。」

「你這小鬼真囂張!」真理雄沒好氣地啐道。

但是,他內裡問自己一個問題:「我和美穗如此來打擾健仔,是不是害他?」

他望一望腕上的手錶:「健仔,我和美穗姐姐要走。」

「這麼快就走?」健次嘟嘴。

美穗連忙安慰道:「我們大約三日之後就來探望你。到時會帶一些更好玩的電腦遊戲給你。」

健次垂著頭--真是不捨得兩人離開。

對於真理雄和美穗來說,這不是尋常的事。

「爸爸...是不是想我早些出院?」

「爸爸知道你要休養...還是待你康復之後才說這個。」美穗繼續安慰著。

「好吧...」健次靜靜地將電腦收拾好,將可樂放在病床旁邊的櫃子上:「再見。」

兩人望著健次躺在床上,才踏出病房。

當他倆踏出病房後,剛巧遇到健次的主診醫生。

「安東小姐,富山先生,你們好!來探你們的弟弟?」

美穗問:「沒錯!醫生,他的進展如何?」

「其實令弟的情況進展良好,已經沒有幻聽的情況。不過,我還需要評估他的精神狀況才能決定是否讓他出院。」

「真是勞煩你,醫生!」

在車上,美穗依然掂念著健次。真理雄見她想得出神,就開解她:「我相信健仔不會出事。你不必過份擔心。」

「是誰要害他?」

「是馬克。不過他已經被健仔解決。」真理雄回道:「我去買東西之處先去洗手間,在那兒發現馬克的屍體。他穿了醫生袍,也有易容...」

美穗稀奇:「易容?」

「嗯!沒錯!」真理雄點點頭:「因為面具有損毀,我才得悉真正身份。我推斷應該是他乘著健仔睡覺時將毒藥打進他的體內。可是被健仔發現,健仔反客為主,將毒藥直接打進馬克的心臟。」

「馬克是我們組織的人。幹嗎會連自己人也要殺?」

「有甚麼稀奇呢?間諜世界,敵友難分。」真理雄望望倒後鏡:「可是,健仔既然將馬克殺掉,為何他不將屍體處理掉?」

「這一個真是令人摸不著頭腦...如果是昨晚發生的事情,為何醫院好像沒有人察覺?」

「也許之前有人令其他人不能進那洗手間。到我進去時,才將封閉解除...說來,我感覺我們的組織在變質中。」

「我也感覺到...」美穗緩緩道:「這幾年以來,組織之中加入好些我們不知道底細的人--我根本不知道可不可以信任他們。另外,你不覺得這幾次爸爸給我們的任務很奇怪?」

「今次進入新加坡的國安部門中央電腦去竊取毒販情報,以及上次進入台灣經貿部門偷竊一份向美國波音公司訂購偵測用飛機的文件--還有隱型戰機的藍圖!不過,你不說我也沒有意識到原來我們這幾年馬不停蹄為爸爸做事。我覺得有點累。」

「我還記得健仔未出事之前說過,退休後和我們在澳州開牧場。不過,爸爸哪會這樣輕易讓我們收手?」

「同意!爸爸做事的作風也有一點變化。以前,他不喜歡接受毒販的委託。最近,我們有不少任務都是與毒販有關。」真理雄嘆了一口氣:「我希望健仔是裝瘋--其實...」

見真理雄欲言又止,美穗追問:「甚麼事?」

真理雄摸著方向盤,抿著嘴──剛巧,交通燈轉為紅燈。

真理雄呼了一口氣,道:「其實,我仍不可以接受他襲擊你的事...」

「真理雄,你不是應該與我同一立場?」

「沒錯!我跟你一樣,已經原諒他這一個行動...可是,我不曉得是甚麼原因,總覺得他這樣做有一個原因,不是單純精神錯亂...還有的是,我也在意一件事...」

「就是三年前,他突然之間不辭而別,失蹤三個月的事?」

真理雄點點頭。

「的確,我對這一件事有不少疑問。他往了哪兒?為了甚麼事而離開?中間發生了甚麼事?他在期間見過甚麼人?有沒有結怨...這些問題,我們一直都得不到答案。」

「他回來之後,就開始出現精神問題...結果...就是襲擊你。」真理雄的聲音之中夾住一絲餘悸:「當日,我真是怕我自己差一點將他殺掉。」

「健仔的精神病,會不會與這一次失蹤有關?」

見交通燈轉為綠燈,真理雄踏著離合器,轉進一檔,然後踏著油門。

「我們三人當中,以他最能洞悉先機。但是,直到現在,我依然不知道發生甚麼事!」

「別說你,我也想知道他到底在幹甚麼。」美穗回道:「我們還是待他出院才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