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穗因為「射殺」卡洛斯.加西亞,拖馬斯兄弟及兩名當日應市民報告而去調查的警員而被判死刑之後,真理雄與石塚多次為她州法院以及聯邦法院上訴,但每一次都是徒勞無功。 
藤田也以外交渠道跟美國政府週旋,同樣都是無功而回。 
美穗亦在死囚室待了四年。 
每一次真理雄到監獄探望她的時候,就是在相隔一道玻璃窗的會談室見面。兩人雖然在對方的眼前,可是觸不得,摸不得;真理雄更覺心痛。 
三人之中,真理雄在遇上鷹司之前曾經待在一個黑幫的少年殺手訓練營──而他們初遇時,真理雄是奉命殺死鷹司。加上年長及毫不猶豫出手致敵人於死地的關係,他一直都是美穗及健次的保護者。所以,他一直都認為自己會是被關在監獄的一個。
 他從來沒有想過事情發展會是如此。 
至於美穗:即使她在審訊期望有入獄的覺悟,但在囚室的門關上的一刻,她的心幾乎跳出來。對於她來說,囚室這一個空間對於她來說是毫不真實。每一天,她努力回想那一天的事--即使知道那兒是加西亞的根據地,難道加西亞已經安排好?警察的出現及被射殺,這一個又是如何發生?一定有人報警...這人為甚麼要這樣做? 
對於洛杉磯市警方來說,作為女性家族成員的妮卡迪亞只是一個高科技人員,與毒品交易沒有拉上關係;再加上她沒有擁有手槍及聲稱不懂得燒槍,基本上是沒有人會懷疑她。 
在想到心力交瘁的時候,美穗也想過放棄。可是當她見到日漸憔悴的真理雄,她知道無論結果如何,她一定要堅持下去。 
只是,他們的運氣似乎用盡--州政府已經將行刑的日子定下來。 




聽到這一個消息,真理雄是崩潰的一個。 
「見到你在這兒等死,我覺得十分心痛!我真想當日中槍的是你不是我。」 
反而美穗表現冷靜--也許已經習慣與死亡為鄰的日子;又或是覺得死亡其實是一個出路--所以她才能坦然面對。 
見到真理雄那不修篇幅,自暴自棄的樣子,美穗於心不忍。
 「我最感到意外的是爸爸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一點反應都沒有。彷彿聽到一個無關痛癢的人被判死刑。」 
「他不怪責我壞了大事,我已經滿足。」美穗平靜道:「我身處在監獄裡保安最嚴密的一部份。連自殺也不可能。我們還可以做甚麼?」 
真理雄冷然輕笑:「突然之間,我羨慕露斯堡夫婦。」 
「因為他們能夠直到死都可以在一起?」 
真理雄呆然點頭,在臉上掛上一個苦澀的微笑。 
「那可能是一種幸福。」 




「先別說這一個...你最近有沒有見過勇介?」 
「說起來,我已經有一兩年沒有見過他。聽醫院的人說,他辭了職,轉去另外一個地方打工。」真理雄正坐起來:「那一晚要殺我的人,勇介為何會出手...更重要的是那個『東漢哥』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何要救我。」 
「總覺得勇介的出現不是偶爾的事,他好像是被人派來保護我們。」美穗也是充滿困惑。 
「關於那個『東漢哥』,暫時可以肯定的事實是他是一個以唐人街作為根據地的越南人。有人說他本來是一個海員,也有人說他以前在法國外籍兵團服役...」 「而我們這幾年以來都在打擾石塚律師及一真...」 
「說到石塚那傢伙,他從來都沒有收律師費!」 
「甚麼?」美穗首次聽聞:「我們應該可以動用健仔留下來的錢去支付費用!」
 「可是石塚說他的委託人已經支付。」真理雄點著頭:「我曾經跟他說過關於健仔那一筆錢,不過他仍是說有人為我們安排了,沒有要我們的錢。
 美穗眉心一鎖,就覺得他們在一個風暴的風眼——看來是平靜,不過最蒙在鼓裡的是他們。 
「親愛的...」 
「甚麼?」




 「你可不可以在那日到來見面之前,刮不刮鬍子,染一染頭髮,修飾一下自己?好讓我留下一個美好印象。」美穗淡然一笑:「你在我心目中是溫柔的帥哥,而不是一個囚首垢面的流浪漢。」
 真理雄努力搾出一點笑容,點點頭:「我明白。」
 回到藤田為他安排的住所,真理雄將自己拋在沙發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回想著之前的探訪。 
這四年以來,鷹司除了週期性查看美穗的情況而聯絡真理雄之外,可以說是沒有交往。另一方面,真理雄也沒有心情去接受任何任務。 
正式來說,真理雄在這四年期間是一個「無業游民」:藤田以私人身份聘請他作為「助理」,負責「照顧」自己的妻兒。然而,藤田也沒有特別要求他做些甚麼--就是要求他每日到自己的家吃飯。 
「那是我所愛的人。但是她將會被處決,而我甚麼也做不到。富山真理雄,枉你身為男子漢。眼巴巴看著自己所愛的人在等死。真是無用!」 
正當真理雄在自怨自艾的時候,有人毃門。他就起來去應門。 
當他正想打開門時,門隙間有一個信封飛進來。
 以防有詐,真理雄戴上一對手套之後將信封拾起來。 
他小心翼翼用開信刀拆開,然後往裡面看:只是一封信。 
真理雄摸過信封的內部,發現沒有異樣之後就將信拿出來。 
將信箋拿出來的時候,他覺得紙質十分特別,加上那半通透明的視感,真理雄忽發奇想,就將手套脫下來,將信箋的一小角撕下來,遞進口試試。發現原來是... 
「米紙?」 
用上米紙用寫信,這人倒算是花心思--真理雄如此想。 
於是真理雄將信件平放在檯上細閱。 




「富山先生:首先你不必要知道我到底是何方神聖。我只可以說我是你的朋友,一個不想你的未婚妻被處決的人。現在亦只有我可以救你的未婚妻--而我已經計劃妥當。請你不要輕舉妄動!另外,我希望你不要把這封信的內容向第三者--包括你的未婚妻--洩露半句。放心!你的未婚妻不會被處決。看完之後務必將信吃掉。東漢字。」
 東漢?就是那一晚與勇介一起滿面于思的年輕人! 
真理雄再將信多看一篇,想找一點蛛絲馬跡,卻沒有找到一點關於寄信人的線索。 
真理雄唯有依言把信吃掉,也將信封燒掉。
他一邊咀嚼,一邊回想那一日初見這位叫「東漢」的人的情景。
 
他知道現時只有向州長求情這個辦法才能救美穗,不過成功機會是微乎其微。 
另一個救美穗的辦法就是劫獄。真理雄回想當日東漢的冷靜及沉著,加上那悶不作聲就可以置人於死地的年輕醫院清潔工勇介,他也許有如此本領。不過,這方法無疑與自殺一樣。真理雄自己亦想過這個辦法。只是美穗不願意他冒險才放棄。
 真理雄越想越感到疲倦。不一會,他就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與此同時,在囚室中的美穗在吃過晚飯後亦感到異常疲倦,甚至雙腳乏力。 
她想站起來。於是她抓住鐵門上的小窗框來支撐自己。但是在朦朧之中,她見到一個男性獄警經過她的囚室--而當這個獄警站在她的囚室前面時,美穗從小窗口見到這獄警的側面,覺得這人十分面熟。 
「健仔?」 
可是她未能証實她所看見的人是不是健次就癱坐在地上,眼皮都撐不起來。 
那獄警見狀卻不是揚聲叫其他人幫忙,而是進入囚室裡。他將美穗抱到床上,然後解開她的上衣。在肺部及心臟的位置貼上幾片輕簿,透明的小東西。
 接著,這獄警為她扣好衣服,然後掏出一袋袋有一塊白色,看來像黏土的東西的膠袋。他將「黏土」塗在美穗的臉上。待成型之後,獄警就小心翼翼將「面具」拿出來。 
完事之後,他為美穗將被蓋好之後才離開。 




 
似乎這一個叫東漢的人甚麼都沒有做:州長拒絕將美穗的死刑赦免。而且,報紙亦沒有甚麼轟動的頭條新聞——報導一個日裔女死囚越押。美穗最終要死在監獄的行刑室裡。 
不經不覺,那一個日子來臨。
真理雄到監獄見美穗最後一面。
 他被領到一間寬敞的會客室——不像平時那隔著玻璃,令人有冷冰冰感覺的探訪室。不一會,被扣上鐐銬的美穗在兩個女獄警押送下進入會客室。夾在兩個身型算是碩大的獄警中間的美穗顯得細小,就像一座小山夾在兩座大山之間。 
真理雄踏前一步,想上前擁抱美穗時,卻被獄警阻止。 
「你們不能有身體接觸!」
 真理雄的手無奈地停在半空之中抖動著。緩緩地,手握成拳頭,仍在抖動著。
 美穗望著那抖動的拳頭,抿著嘴,然後望著真理雄,緩緩地搖著頭。 
她努力掛上一個笑容:「你倒十分聽話。不過頭髮好像有點亂。」 
「就怪一真要駕那野馬跑車。」真理雄也掛上一個從容的笑容,將手放下來。 
 
「乞~~~~疐~~~~」
 將以私人名義租來的福特野馬跑車停泊在離監獄不遠的空曠地方的藤田打一個大噴嚏。 
「難道小袊在說我?」 
藤田略帶玩笑去想。當然,他知道這天不是用來開玩笑的日子。




 美穗要被處決。作為外交官,他覺得自己無能,沒有好好履行外交官的職責。作為朋友,他覺得痛心。雖然大家都是在鋼線上行走過活的人,不過藤田絕對不想看到自己認識的人遭遇不幸――何況是自己的生死之交? 
「砵砵!」
有一輪掛上加拿大卑詩省(或英屬哥倫比亞省)車牌的平治小貨車緩緩駛近。
 
藤田開門下車。小貨車也停下來――有兩個穿著悠閒衣服的年輕男人下車。
 兩人都十分俊俏――而許多人見到他們,都會一致認為他們的俊俏是來自同一個源頭。 
「嗨!」藤田豪爽地向來者打招呼。 
「一真哥,謝謝你一直照顧我那令人操心的哥哥!」從助手位下車,比較童顏的青年說。 
「別客氣!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藤田回道:「這位先生...」 
司機踏前一步,向藤田伸出手。 
「政夫.阿森.霧島。」 
「原來就是那被通稱『雷朋』的加拿大情報人員。」藤田與霧島握手。 
「他也是我的親生哥哥。」 
藤田恍然大悟。 
「看來當年的傳言是真。」 
那叫「霧島政夫」的人點點頭:「當年義父知道我們的父母在新加坡出事,就先接我到加拿大生活,然後再想辦法從監獄中接弟弟出來。可是,他和祐太叔叔未能夠出面協助。唯有請通王叔叔幫忙。」 




「想不到事隔多年,這事仍在纏擾著你們。」 
「如果加西亞不是仍對我們虎視眈眈,派人來行刺通王叔叔;現在的事也許不會發生的。」 
「當我知道通王叔叔出事時,曾經說要助他一臂之力。可是這好勝的傢伙卻立刻拒絕我!」 
「我就是不想拉其他人落水--何況你是一國政府人員!現在一定要將美穗姐姐救出來。」
 藤田聽到感覺奇怪:「州長已經拒絕赦免...」 
此時又有一輪車子駛近――司機是一個身穿醫院技工制服,笑容十分燦爛的男人。 
「你好!」 
「嗨!北野醫生!」 
「真好!你還未死!」 
「我才不容易死去!你少擔心!」童顏青年回敬:「『東西』已經準備好!」
說罷,童顏青年與霧島領著其他人到貨車的後面;然後將車門打開:裡面放著一個特大木箱。 
「幸好昨天我一位現役皇家騎警的手足在緬尼吐巴省的郊區找到這一個。」霧島說:「身高體重都跟你提供的數據吻合。」 
「我來看看!」
北野醫生跳上去,將冷藏箱打開看看:「死因?」
 
「我一個相熟的法醫檢驗過,是仰藥自殺。」 
「『相熟』...的法醫?」 
「是我的老婆。」霧島回道:「現在加拿大媒體只是報導她失蹤;日本媒體未有報導。一切遺書及物品已經被我們處理掉。由於路程遙遠,除了不斷加乾冰之外,我們為遺體做了一點防腐。應該沒有問題吧?」 
「看來沒問題。」北野看過滿意。 
「一切就照計劃進行!」 
「沒問題!在行刑室中所有人都是我們的人。我們在那之後就行動。」 
「拜託你!」
 藤田好奇湊近去看看。 
他見到車裡的木箱實是一個兩層的「冰箱」──外層放著幾塊用來恆溫的大乾冰... 再湊近一點去看,藤田簡直不相信自己所看見的。 
「請不要告訴我美穗有個孿生姊妹!」藤田失聲道:「另外你們不怕我在加拿大的同事難做?」 
「這不是甚麼孿生姊妹--美穗姐姐是沒有孿生姊妹!」童顏青年解釋。 
「這是在死人臉上『擬容』,是我一個擅長法醫面貌重組的好友的傑作。」霧島道:「他在無數遺體上做練習,才能做到如此『零破綻』的『死者擬容』。」 
「能夠騙到真哥就行!」 
藤田稀奇地望著童顏青年。 
「好吧!這一個由我駛進去!」北野說:「那車子就給你用。」
 北野將手上的車匙拋給童顏青年──霧島也將他的車匙拋給北野。三人就如此將汽車交換。 
「健...」 
「我在美國,是美藉越南人吳東漢!」童顏青年飛快地將藤田的說話截住:「你要吐出名字的人,已經在五年前在蘇黎世遇到嚴重車禍而斃命!」 

 「不經不覺,原來健仔去世已有五年。」真理雄在尋找話題:「但是,我總覺得那小子好像從沒有離開我們。」 
「他一直都在我們的心中。」美穗點著頭:「在囚室中,時間是最多。許多回憶,都會一一湧現腦海中...有一回,我好像夢見他穿上獄警的制服進來囚室。」 
真理雄聽著,感覺似曾相識。 
「你說你『夢見』健仔打扮成獄警進入你的囚室?」 
美穗點點頭:「那一晚,我吃過晚飯之後感到十分疲倦――是倦得站不起來那一種。我在朦朧之中感覺有一個人進來,將我抱上床。我盡力睜開眼睛――看來與健仔很像。情不自禁地叫一聲『健仔』。」 
真理雄回憶那近乎喪命之夜。那叫被勇介喚作「東漢哥」的男人――他也有叫出那已在天國的名字的衝動。
「知道他在另一邊等著我――我會感到安心一點。」 
「可是...」 
「時間到了!」其中一個獄警「聲無感情」道:「犯人要回去準備。」 
雖然美穗的眼神中流露一絲依依不捨,但是死神已經站在跟前――她已經無處可逃。
 她站起來――等待獄警的押解。 
「美穗!」 
美穗幽幽地望著真理雄――那兩個獄警已經待在她的身旁。 
「真理雄,三更將至。你真是想將我留到五更?」 
真理雄無言而對。而美穗也與獄警們轉身離開。 
「美穗!」
真理雄霍然站起來。
 三人止步――美穗轉身回望,好像等待真理雄的一句永別。 
可是,她不想說永別。 
「美穗,我不想說永別。」 
「那就不要說。」 
當美穗離開會客室,也意味著她向閻王府踏前一步。 

真理雄懷著一個沉重的心情離開。 藤田已在監獄閘門外的停車場等待他。見到落寞的好友,
藤田上前--至少提供一個強壯的肩頭及一條有力的手臂。
 
「真理雄,一會兒你真是要跟我進去?」 
真理雄有幾件事沒有告訴美穗:一是「東漢」送來的信,二是四年前他跟美穗一樣,直覺上認為當晚跟勇介一起的人就是健次。
 三--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在美穗受刑時,真理雄會喬裝成為藤田的同事進內送別愛人。 
真理雄坐在藤田的野馬跑車的助手座,緊握著拳頭的手震抖著。他咬著指關上的肌肉,一時之間未能作出一個「理智」的決定。 
這時,石塚那部算得上是「上古」的豐田確路華房車駛進來,停泊野馬的旁邊。 
石塚下車,行過去與兩人會合。 
「怎麼樣?」藤田邁前。 
此時的石塚沮喪地嚴肅起來。他望望仍在情感震撼中的真理雄,才緩緩地搖搖頭望向藤田。 
藤田抿著嘴 ,別過頭望一望真理雄,再將石塚拉前一步。 
「已經沒有其他辦法?」 
「你有沒有劫獄的能耐?」 
藤田叉著腰,咬著牙關,別過頭望望真理雄。 與此同時,太陽開始下山--意味著美穗的時間所剩無幾。 
真理雄深呼吸一下,猛然起來,行去車尾。 
「一真,將車尾廂打開!」
 藤田二話不說就將車尾廂打開。真理雄將裡面一個皮革箱拉來,然後打開它--裡面是簡易易容的工具及物品:雖然不是完美,但仍可以應付這個場合。 
「石塚,把風!」 
石塚如夢初醒,莽衝衝地踏前,掃視四周。 
真理雄按著証件上的相片化裝。 
「如果我連這一個都做不到,那我不配做美穗的丈夫!」 
 
美穗吃過最後晚飯之後就待在特別囚室。 
縱使這四年以來,她為這一刻作好準備;美穗內心深處仍有不實在的感覺。「之後會是如何?」這一個問題在這時候不斷在她的腦中打轉。
 也許,這一刻最令她難受的是要將真理雄留下。 
她猶記得當日與真理雄一起看著健次的棺木被仵工推進火化爐的一刻,她可以說是完全崩潰。 幸好當時真理雄在自己的身旁... 
如今,不單是自己要面對死亡;更令美穗掛心是真理雄一個人如何面對。 
「對不起...真理雄...對不起...」 
美穗不自覺環抱著自己,低著頭飲泣。 
Click-cha! 
木無表情的典獄長站在囚室的門前。 
「請跟我來。」完完全全是冷凍的語調。 
美穗的心幾乎跳出來。 腦裡可以說是一片空白,身體就依靠半分意識去驅動--美穗緩慢起來,步出囚室。 
經過一段正式來說不長,不過對美穗來說是一輩子的長的路程之後,她終於來到生命的終點。 
美穗行到那張黑色,十字型,與診所中沒有多大分別的床。她躍上去,然後躺下來。
 才躺下不久,四個獄警毫不浪費時間抓住美穗的四肢,用皮帶縛在床上。然後他們再用四條粗大的皮帶將她的身軀及大腿固定。 
由於獄警的力度及皮扣的金屬聲響,令美穗全身每一條肌肉繃緊起來,手也握緊起來。 
不過,這正合在場的醫療人員的意思--他迅速用一條橡皮筋縛在美穗的手臂去找靜脈。 
美穗努力轉去望那醫療人員,想知道這人的模樣--以輪廓,膚色及臉部特徵來說,他是一個東亞洲人。一雙大而清澈的眼睛...看來是一張友善的面孔,卻在做結束人家生命的事。 
只是,美穗在對方的眼神之中看到一點安慰--這是無意還是有心? 
那人將靜脈輸液管弄妥之後,就將美穗的上衣拉開,在她的胸脯上貼上連接到心電圖儀器的電極貼。 
最後,有一個咪高峰拿到美穗的面上。典獄長將咪高峰移到她的嘴對上的空間。 
另一邊廂,架上一副眼鏡,貼上一下巴鬍子,再在臉頰上加上一條疤痕的真理雄謹慎地與藤田及石塚進入觀察室--行刑室的布簾仍未被拉開。 
他托一托鏡框,打量房間的人:幾個傳媒工作者。幾個白人男女--應該是殉職警員的家屬。妮卡迪亞及梅利的出現是意料之中。另外有幾個不同種族的男女--大概是由州政府選出來的公証人。 
可是,有一個坐在最後一行的亞洲人令真理雄頭腦輕微充血。 
縱使易過容,這亞洲人獨有的冷酷眼神是真理雄所熟悉的。 
「那不是爸爸?幹嗎他來這兒?」 真理雄不由得回想起當日他將美穗行將被處決的消息告訴鷹司的時候,他所表露的冷漠。
 可是,現在他又現身在此--倒是想親眼見證美穗死亡。 
正當真理雄要陷入這一個迷思時,布簾被拉開。 美穗已經被縛在手術床上--真理雄可以見到她一面不安。
他微微向前--但藤田迅速用力捉住他的手臂。 
「安東美穗,在刑罰執行之前,你有沒有要說的話?」典獄長問。 
美穗努力扭著頭,望去玻璃窗。 也許她感到真理雄的存在,美穗努力搾出一個微笑。 
接著她回頭過來,對著咪高峰。 
I am ready to go. 
說罷,一個獄警將咪高峰迅速移到一個角落。 
典獄長向房裡的一個小窗口點點頭。在窗口後面的兩名劊子手上前把注射藥物的機器扭動,然後將開關開動,藥物就開始注入美穗體內。 
被縛在行刑台上美穗專注在天花板的光管,儘力放鬆自己去面對這一刻。 藥物開始發揮作用。不到數分鐘,美穗就歪著頭,進入沉睡狀態。 
在另一邊的真理雄見到已進入沉睡狀態的美穗,心裡越是難過,手也激動地抖著。 
大約十數分鐘之後,三種藥物已經注入美穗體內。
此時,心電儀器發出長鳴--顯然生命已經離開她。
 
過了一會,在場的醫生宣佈:「我現在正式宣佈這女子已經死亡。」 
這個宣佈有如一道巨雷,轟到真理雄頭上。 他有想哭的衝動--藤田牢牢地捉住他。 
「別在這兒哭!」藤田咬緊牙關與真理雄耳語:「你仍在喬裝中!」 
真理雄唯有握緊拳頭,硬生生將自己的悲慟壓下來。
 先是健次在橫死於蘇黎世現在美穗被處決。三人組就只有真理雄一個存世。 
「我還可以繼續活下去嘛?」
現刻真理雄對蒼天問這道傷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