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怎麼辦?
紀安生看著鏡中女人那個深深的黑眼圈,洩氣的哀嘆了一聲。

熬夜對女人身體不好的。
尤其還是她這樣過了25歲的女人。
這樣熬夜一晚都不知道流失了多少膠原蛋白。

纖細的手指輕按了一下白晳的臉頰,飽滿的肌膚一下了回彈過來,淡淡的紅印不過幾秒便消退了。

還好。


今晚多敷幾塊眼膜應該能補回來的。

鏡中的女人滿意的笑了下。
但下一秒才剛掦起的嘴角便再次被拉沉了。

一天也怪那個可惡的男人!

「紀小姐早晨。」一道恭敬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紀安生急忙放下手裏拿著的鏡子,向剛和她打招呼的傭人報以一個有禮的微笑。


「先生今早出門了,請問早餐你是想現在吃還是稍後?」傭人接著道。

「現在吧」她心不在焉的應了聲,心裏卻上演起天人交戰的戲碼。

那個可惡的男人少有地一早便出門了。
他該不會還在對她生氣吧?

但他都有名叫彭小氣了。
肯定還是為昨晚的事情生氣。



要不今晚等他回來,向他道個歉吧?
但那件事情也不能怪她的。

他都踫上她那裏了!
雖然有隔著衣服,但遇上這樣的事正常人的本能反應也都是大聲呼救的。

她都沒有像那些電視劇裏的女主角那樣𤄙灑的打他一巴掌。
就只是那麼輕輕的叫了那麼一句。

非禮啊!
你這個死變態!

是的。
她還好像輕輕的推開了他。



紀安生想起昨晚那混亂的境況,邊走邊苦惱的合上眼深呼了口氣。

但她真的沒想過,真的。
她那聲尖叫聲會驚動了外面的守衛。
還有,她那輕輕一推竟把那個男人推得倒在地毯上。

她看著衝了進來的守衛,看了眼一臉陰狠對她咬牙切齒的男人,嚇得低著頭衝上了房間,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整晚也睡不著。

不過,說實話。
看到那個向來漫不經心,風流倜儻的男人竟然會有這樣丟臉的時候,她心裏就忍不住的想笑出來。

「晨曦,早晨!」紀安生走進飯廳向雙手抱膝蹲在沙發看電視的男孩打了個招呼,便拉開飯桌旁的椅子坐下津津有味的吃著早餐。

偌大的飯廳安靜得只有新聞報道主播的聲音。



「H城連鎖找換店集團旗下業務擴張,集團計劃在各地建立跨國找換網絡,政府表示H城無資金管制政策,歡迎資金以H城作投資或中轉......」紀安生咬著還未來得及吞嚥的白麵包,急急忙忙走到男孩身旁按下了遙控上的轉台鍵。

她目光瞟向繼續目光怔怔看著電視的男孩,蹦緊的神經放鬆下來重重的呼了口氣。

那個男人交代過不能在晨曦面前提起那位侯先生,以至是任何有關於他的一切。
有一次,那時她才剛住進這座房子不久。
在她還迷迷糊糊走進飯廳吃早餐時,那個向來做甚麼也是漫不經心的男人少有地厲聲的對著站成一排的傭人訓話。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那天有個新來的傭人把衣服拿到那位侯先生底下的洗衣店送洗,還讓晨曦看到那個洗衣袋。

那時她看著繼續低頭吃著早餐充耳不聞的晨曦,心頭爬滿了疑惑。

其實,她也不太清楚晨曦和那位侯先生到底有甚麼深仇。
只是看到身旁的人這樣緊張兮兮的隔絕著一切關於那位侯先生的資訊。
她,也好像不自覺地投入在其中。



「M城娛樂集團主席季稀先生昨日在公司週年發佈會上公佈多項來年發展項目,預計項目涉及投資金額逾過百億美元,刺激股價急漲14%,M城政府表示歡迎並會全力配合當地......」紀安生看著電視機上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那個昨晚才和她見過一面的男人,指尖慣性的遲疑了幾秒還是按下了轉台鍵。

這幾年,那位侯先生不僅建立起一個黑色的皇朝。
連帶檯面上的生意也發展得有聲有色的。

下至洗衣店、找換店、報館,上至娛樂電影公司,航運公司以至國際球會,那位侯先生也有所涉獵。

就連向來不甘人下的季稀,也對那位侯先生崇拜不已。
那位侯先生,到底有著甚麼魅力?

「警方於昨日展開一個代號「雷霆」的反三合會行動,以打擊H城的三合會犯罪活動。行動中,警方檢獲現金約二萬元,一批賭博工具、少量毒品及六百零六支懷疑冒牌酒,總值約二十三萬元。警方相信行動已有效打擊該三合會組織,並堵截其收入來源。警方有信心打擊三合會活動,絕不容許三合會擴張勢力。」紀安生放下了遙控,坐回飯桌前繼續吃著早餐。

這個就算了吧。
怎麼今天到處也是那位侯先生的消息。


真是怎樣擋也擋不住。
她看著仍在盯著電視機看的男孩,拿起桌上微涼的橙汁輕呡了口。


穿著粉色小熊鹿班比睡衣的女人,從床上坐了起來懶洋洋的伸著懶腰。

近秋的天氣,暖人的陽光,最適合來一個懶洋洋的午睡。

這樣的生活,真寫意。
除了那個男人有點討厭外,她好像也找不到甚麼地方可以挑剔。

她好像喜歡上這樣的生活了。
但要是彭少希趕她離開的話她怎麼辦?

紀安生抱著柔軟的攪枕,鬱悶的在設想著最壞的情況。

她十六歲那年便跟了季稀。
這十年來也是依附著他生活的。

甚麼技能也沒有。
即使是有,又會有誰敢請她。

要不是那時遇上彭少希,她現在恐怕不是認命的回到季稀身邊,便是流落街頭過著和流浪漢搶垃圾吃的日子。

其實,那男人也不是那麼差。
至少,他給了她一個暫時容身的地方。
還有,那麼一丁點的,久違的。
溫暖。

突然,精緻的白色木門被人從外面粗魯地推開,幾個穿黑衣的彪型大漢闖了進來。

紀安生被人從後推著走,但經過那間本應貼著黃符的房間時還是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原來這間房間挺大的。
兩張用黑色木相框裝錶的照片整齊地放在雙人床的枕頭上。
這樣的畫面詭異得令人毛骨悚然。

幾個同樣穿著黑衣的彪型大漢在翻箱倒櫃的似是在找尋著甚麼似的。

她被人從身後一推,只好跟著前方的男人向前走。
原來安靜閑適的房子,此刻被這些穿黑衣的大漢佔據著。
她所經過的每一個房間也有幾個大漢在搜索著。
就連走廊盡頭的洗手間也不例外。

這些到底是甚麼人?
外面有這麼多人看著,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毫無預警的進來了?
是彭少希的仇家嗎?
怪不得他今天一早便出去了!

但不會的。
晨曦還在。
他要走的話,又怎會扔下他的親弟弟。

紀安生邊小心地看著腳下的梯級,邊想著這個她想破頭也找不到答案的問題。

偌大的大廳站了不少人,同樣穿著黑衣的男人散落在大廳不同的角落。
但更多的是守候在沙發上那個正閉眼假寐的男人身旁。

紀安生看了眼沙發上的男人,視線便不自覺地自動錯開了。

她曾經在閑來無事的時候看過一套記錄片。

人是天生有防禦機制的。
當遇到危險時,那機制便會淩駕一切,作出當下認為最合適的應變方法。
又或許,這可以被簡單理解為,本能反應。

遇到危險的事情,人會本能的躲避。
但像她這種情況,她好像除了不看他便再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這個男人,真的很可怕。
就這樣坐著甚麼也不做,也有種強大得讓人坐立不安的壓迫感。

「紀小姐,請坐。」淡得沒有一絲情緒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沒嚇到你嗎?」沙發上的男人始終沒有睜開雙眼。

紀安生目瞪口呆的被人按著坐了下來。

這個男人是甚麼人?
怎會知道她的名字?
又怎會這樣囂張得目中無人般闖進來?

要知道,雖然彭少希這些年來一直被那位侯先生削權,但他怎麼也是侯家的人,誰敢......

難道他就是那位侯先生!

紀安生被這突如其來的念頭嚇了一跳,呆呆的看著那個一直在閉眼假寐著的男人。

「侯先生﹐都檢查好了,符合失語症患者的一般症狀,但情況比上次沒有特別明顯的改善。」下一秒,從身後傳來的聲音像是印證她想法似的落下。

他真的是那位侯先生!

她看著站在男人身旁的白袍醫生,看著不知何時坐了在她身旁的男孩,心裏半點真實感也沒有。

他來這裏是想做甚麼?
還帶醫生來特地來看晨曦?

他不是和晨曦有仇的嗎?
怎麼還會這樣關心他的病情?

這位侯先生,真有夠高深莫測的。

幾個男人從後走了上來,為首的男人拿著一張黑白的照片。
一張女人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大約二十多歲。
但剪著可愛的瀏海,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像個還沒長大的孩子。
紀安生靈光一閃,腦裏霎時間矛塞頓開。

這個女人,是他們死了的姐姐。
那個被人扔了下樓的女人。
還應該是,這位侯先生的情人。

他們姐姐是侯先生的情人!

她看著沙發上終於睜開了雙眼的男人,指尖輕撫著玻璃的男人,坐定了剛冒起的念頭。

男人看了眼手下拿著的兩張照片,淡漠的目光落在把頭垂得低低的男孩身上。

「他們的都給我燒了。」薄唇微張,他淡淡的道了聲,把照片擁在懷裏便站了起來大步的向正門走去。

那些跟著他一起來的手下,魚貫而行的擁簇著那個渾身散發著寒意的男人。

「紀小姐今天是不是還沒踫過電話。」男人淡淡的聲音在偌大的客廳裏還是穿透力十足。

紀安生被剛才魚貫而行的陣勢嚇呆了,好一會才如夢初醒的回過神來,把男孩安置好便去查看手機。

132通未接來電。
25個留言。
全部也是來自同一個號碼。
一個,她嫻熟於心的號碼。

坐在前座的阿昌看了眼後視鏡,拿起隨身攜帶的對講機低聲交代了一句,前方的車子一輛接一輛的發動起來。

雖然這次找不到侯先生要找的那樣東西。
幸好,他們也不像前幾次那般空手而回。

前方剛滑行的越野車一下子剎停了,坐在車上的男人把擋路的女孩帶了上前。

又是她。
阿昌看著被人抓住了還笑得燦爛的女孩,心裏嘆了口氣。

「侯先生,我很喜歡你!我想當你的女人!」十七八歲的女孩正值花樣年華,白晳透亮的小臉被曬出了細汗,但仍不損半點可愛誘人,年輕活潑的聲音悦耳好聽。

今天是她第三次攔著他的車子了。
雖然前兩次這個男人也對她不瞅不睬的,但爸爸說不能這樣輕易便放棄。
愛情,是要靠自己努力爭取回來的。
精誠所至,總會有金石為開的一天。

今天是第三次了。
但太上皇欽點的女孩,又有誰敢對她動手。

這個女孩,和她也有幾分神似的。
甚至比她還更美麗動人

更何況,那個女人都走了三年了。
侯先生這樣的身份地位,總不可能沒有子嗣。

阿昌看了眼後座仍然一臉波瀾不驚的男人,耐心的等待著指令。

「事不過三,就讓她跟上吧。」侯文華靠上柔軟的真皮椅背,指尖隔著冰冷的玻璃撫上那張他夢繫神繞的小臉,過了好一會才淡聲道。

一個愛上過她的男人。
一個她愛上過的男人。
兩縷同樣對她虎視眈眈的靈魂,竟和她待在同一屋簷下。

文華,我不會離開你。
除非有一天,有一天你先離棄了我。

彭慧。
你怎麼可以這樣的狠心。

所以,你也不能怪我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