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安生把手裏的紅色塑膠袋舉得高高的,借著午後的陽光一窺清楚袋裏盛載的東西。

鯽魚,買了。
蓮藕,買了。
梨子,買了。
還有今晚的主角,大閘蟹也買了。

她放下舉得高高的紅色塑膠袋,心滿意足的走向不遠處已經拉開了門的驕車。

「你知道彭少希昨天去哪了嗎?」陰惻惻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紀安生沒有轉過身。
因為,這把聲音,她曾經很熟悉。

是的。
只是曾經而已。

「安生~他在玩女人。」男人從後方緩緩走上前,他唸她名字的時候,聲音拉得又長又細,似是帶著快要滿瀉而出的痴迷。

「還玩了一整晚~」他看著女人發白的小臉,慢悠悠的再補上一句。



她這樣的神情很熟悉。
驚訝、質疑、哀傷。
還有,心碎。

每一個也是他熟悉的。
每一個現在也不是他的!

「你給我閉嘴!」過了好一會,久得季稀也以為她會無言以對的時候,一聲近乎竭斯底里的吼聲才破空而出。



他說的不是真的!

他們昨晚才那樣的親密。
他怎麼會?
但他最後還是抽身而退了。

她都以為那是他愛惜她。

不會的!
他不會的!

「安生,你這樣不公平!」她怎麼可以這樣!

他這些年是誤會了才會傷害她的。
他都真心改過了,發誓以後會好好對她了。


安生怎麼還是不肯多給他一次機會?

這也算了。
怎麼那個風流成性的彭少希可以有!
她怎麼可以這麼偏坦那個男人!

既然她不懲罰彭少希。
那她可不可以也收回對他的懲罰?

他真的很想她。
真的很想他的安生。

「他到底有甚麼好!」季稀拉著想要離開的女人,終於忍不住的吼了出來。
這幾年,他手裏的勢力一步步的被侯先生瓦解收攏。
現在的他早已不復當年,根本也弄不出多大的作為。



論權勢,論財力,有哪一樣他比不上那個彭少希?

那個男人不過是長得勾人一點而已。
他季稀有甚麼比不上他!

「季稀,在我眼裏他甚麼也好~」紀安生目光平靜的看著眼前狂怒的男人,落下不起波瀾的聲音。

她愛他。
所以,他甚麼也好。
就好像曾經的你一樣。

紀安生看著冒著騰騰熱氣的砂窩,目光若有所思的。

他昨晚一整晚也沒回來過。


現在也傍晚了。
他會不會今晚也不回來?

他今晚不回來是要在外面過夜嗎?
他在外面到底在做甚麼?
他在和甚麼人在一起?

她用衣角輕印了下被蒸氣薰得模糊的眼眶,嘴角扯開了一個極為耀眼的笑容。

「我煮了飯,你要......」溫婉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完全落下便被打住了。

「我在外面吃過了~」男人的聲音懶洋洋的,還好像帶了點情慾過後的慵懶。

紀安生看著消失在梯間的身影,腳下好像不受控制的跟了上去。



木門半掩,紀安生手撫在上面好一會才輕力一推。
很多年後,她有時會想如果當初沒有推開這扇門,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但有一樣事情她可以肯定。
倘若她沒有推開這扇門,她將會錯過此生最幸福的時刻。

男人高大的身影站在連身鏡前,修長靈巧的指尖在解著絲質襯衫領口的釦鈕。
他解釦鈕的動作很好看。
像極愛情電影裏那些精英男主似的。

不過,比起那些虛有其表的男人。
彭少希,好像更多了幾分神秘莫測,漫不經心的邪氣。
更是讓人難以抗拒的邪氣。

「怎麼了?」男人緩緩的轉過身鳳眸微掦,落下了向來漫不經心的聲音。

紀安生,你真蠢。
季稀不是都說了嗎?
你怎麼還是這麼執迷不悟的?

她看著男人肋骨下曖昧得刺眼的抓㾗。
她覺得心裏好像有一個角落以排山倒海的姿勢土崩瓦解。

他昨晚踫了別的女人!
他寧願出去找女人也不願意踫她!

「為甚麼?為甚麼?」兩句一樣的問句。

但不同的是,只有前一句是在問他。

紀安生,為甚麼?
為甚麼你的心會這樣疼?

「不為甚麼。」彭少希把脫下來的絲質襯衫隨意的扔在地板上。

他知道季稀今天找過她。
他也知道她會跟上來的。

但他不想對紀安生下手。
不為甚麼。
就是不想。

像她這樣的良家婦女,應該找個正正常常的男人來好好疼愛她。
她找甚麼也好。
也不要找他這一種的。
他這一種沒有心的男人。

其實,季稀也不錯。
現在的季稀應該會把她放在手心裏呵護。
畢竟,失而復得的往往更顯得彌足珍貴。

「那個住在這裏的人是誰?」素白的指尖撫上男人光潔堅硬的左胸。

女人的第六感向來也是很準確的。
就好像那時她感覺到父親快撐不住一樣。
就好像那時她感覺到季稀在外面有女人一樣。

就好像她感覺到,他心裏住了個女人一樣。

她只是想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
那個她,是何其幸運能得到這個男人的心。

「這裏不住人的。」彭少希看著無聲落淚的女人,看著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把她抱進了懷裏,吻了下細白可愛的耳垂。

他沒騙她。
他心裏的確不住人的。
他心裏住著的是一隻窮兇極惡的惡鬼。

「我不相信!」她對上那雙艷麗至極的鳳眸,心裏更是愈發的悲涼。

她感覺得到的。
昨晚那如泣似訴的小提琴。
那雙總是張掦勾人的鳳眸。

她其實一直也是感覺到的。
只是,即使是這樣,她還是動了情。

「安生~你想要甚麼?」男人像是無奈的笑了笑,大掌揉上那顆黑溜溜的小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