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鋒下的狂章 (連載中): 第九章-【仇思】

第九章-【仇思】

夏風吹拂，秋將近至。

方孝文一身淺黃色的少林僧袍，架起他健壯如牛的身軀上更為生輝，腳穿白布鞋，背攜與身同高的「伏虎棍」，整個人顯得威猛不可輕近之態。

甫出居院，走了不及幾步，孝文停下步來，細視著平日經過都不用心欣賞的少林地。環顧四周時，途經身邊的大雄寶殿、天王殿及方丈室等盡映入眼內，慢慢的孝文回憶起以往和師父討經論學，小時候被方丈脫下褲子打屁股的往時，以前的自己總是怨東怨西的，現在卻那麼懷忘。孝文搖搖頭，鬆下那緊蹙的雙眉，苦笑一聲，繼續向前走。

經過了一個甚為廣闊無邊的大操場，這是平時和眾師兄弟隨師練武的達摩院，此刻步到這裡，孝文又再忍不住停下了。柔和又不捨的眼神掃視著，舊時的回憶強忍下還是把孝文拉了入去。記起了師父的循循善誘，那幾套初次學武時師父教的少林手法和腳法依然歷歷在目。「十武風」每一個兄弟都是由小玩大，每一個都是童年玩伴，感情最是深厚，記得那年才十來歲，和十師弟刑朗和九師弟周柏虎乘夜深偷走出少林寺，到嵩山樹林裡去摘野果，捉田鼠，玩個過癮去。卻三兄師弟迷路深山，又突然下起雨來，手上的火把都熄滅了，頓時伸手不見五指，周圍黑漆漆，不但全身濕透發冷，林中更時不時隱約有動靜，狼嚎聲更是不絕於耳，嚇得三師兄弟都攬作一團，刑朗更忍不住大哭起上來，當時心想著此命休矣。





現在一想起此畫面，孝文亦忍俊不禁，「噗」一聲笑了出來。

當時三人捱到凌晨，初見晨光，突然附近腳步聲漸漸響起，更聽到大師兄和師母叫自己三師兄弟的名字，立時知道自己得救，隨即三人跳起身來，奔到師母的懷裡。三人都以為師母會發怒責怪，但師母卻不但沒有嗔怒，更沒有一絲微言，隨手便拿起毛巾為他們抹身，害怕我們有否著涼，和大師兄一起抱起我們三個返少林寺沖熱水澡。那時師母的溫柔深深刻在三師兄弟的心中，難以忘記。當然上到寺中，雖則有師母苦口相勸，但仍逃不過師父的惡責。

想到此，孝文莞爾而笑，再搖起頭來，向前繼續走。

孝文邊走邊紅著眼眶，有許多道別說話想跟師兄弟說，但此刻又不便於此訴兄弟情，否則一定狠不下心來離開他們。

但語音未落，抬起頭便見到「十武風」站在山門下(即少林寺大門)，無一不強顏歡笑著，要迎送七師弟的離開。





孝文看著他們，紅著的眼眶，淚水立即滾滾而動，但強忍著不讓流下來。
「我不是說了不用送嘛。」孝文苦笑道。
「哥，走了可別忘了我們！」聽其稚氣的聲音，便知是又要準備哭的刑朗。
「傻瓜，我想忘也忘不了。」孝文上前摸他的頭說。
三師兄踏步上前，「師弟，這個送你」柳誠是當中最睿智聰慧的一位武僧，說著時把右手的剃刀遞向孝文。緊接著說：「你這小子，頭髮長得那麼快，這個給你剃頭髮。」
孝文已哽咽著，點點頭，拳頭輕槌向三師兄的肩。
大師兄拍他的肩，豪情壯意地說：「下次再見之時，武藝可要更強啊。」
二師兄上前同樣說：「對！記著我的『少林花拳』還未敗給你的『十八羅漢手』啊！」

孝文早已流下了不捨之淚，此刻聽到越家師兄的說話，破涕而笑，哽咽地道：「是的師兄！」





十師兄弟隨即攬成一團，不捨地送別了孝文這個家人。

張貴奇副掌門在武當山的葬禮結束後不久，一眾武當長輩全是神色愁苦，嚴肅不可弄笑，有些不捨地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惦念著得高望重，為人義薄雲天的副掌門；有些默默地離開了，不發一言。

尚希和卓彥生仍站在長輩身後，黯然神傷。武當山一片靜穆。步出葬場的人多了，在場人開始慢慢地少了，此刻有一位少女隨長輩離開時，吸引了尚希的眼神。

那少女正是仇一綻掌門的親女仇思思，在父親督促弟子練武時，張叔叔則教她道學經論，由小到大都視他為第二個爸爸，對張叔叔之死，她自然比其他人更是心傷悲痛。

已哭紅的一對杏目，在步過身側時停下望向了尚希的雙眼。「尚哥哥，卓哥哥，我有事相求，你倆可否在純陽宮庭園中等我？」

仇思思一副秀麗的面容，長著那水汪汪大眼睛，配上那嬌小的瓜子臉，十分標致好看。流露出天真可愛的氣質，皮膚白裡透紅，看起來光滑得一點瑕疵也沒有，加上紅著的大眼睛更顯得嬌豔嫵媚。那聲音更是軟弱嬌柔，甚是擾動人心。尚希很少看女生，更少與女生相處，與仇思思不禁對視良久，心生甜意，才知道自己的行為甚是不當，立刻與卓彥生同道：「是的仇大小姐。」

卓彥生也一時被大小姐惹人憐愛的面容吸引著，忽道此舉無禮，立刻收起眼神，轉向尚希身上。
尚希轉頭望一望彥生，其實大家都是被張副掌門山下所撿的孤兒，一同長大，自然感情深厚，一對眼上來便互知雙方心意。





仇大小姐的請求，必然與仇一綻掌門有關。

純陽宮更是掌門自己和家眷所居之地，凡人未經許可都不得內進，更可猜得知，仇大小姐所求之事一定不簡單。

尚卓兩人互相點頭，在葬禮上徘徊一陣，便隨即步到純陽宮庭園去。

卓彥生先開口：「你猜大小姐有甚麼心思？」
尚希扁一扁嘴，道：「不知道，但肯定十分麻煩。」
卓彥生緊接著說：「你見過多少次大小姐？」
尚希：「不多啊，她平時除了在宮中唸書，學道教經禮，就很少見面了。」
卓彥生微微嘲笑的說：「屁啦，師兄他們日想夜想的大小姐，也被你先『抱去』了，你忘記了那天…」
尚希雙面立時紅了，嗔道：「喂喂別說了，都說我是救人才…唧，都那麼久了，別在大小姐面前胡說，被她聽到，她一定登時討厭我。」
卓彥生看到他面也紅了，不禁大笑上來，哈哈的說：「你真的變也不變，總是那麼容易臉紅。」
打鬧玩笑片刻，兩人便到了純陽宮庭園。





大小姐遠處看到他們，徐徐地走了過來。仇思思早已換過喪服，但仍身穿白色絲裙，身姿嬌小的她，走過來時丰姿綽約，宛如一位小仙女般，使人目不暇給。

仇思思消淡了剛才的愁容，略展那充滿童真氣息的微笑，說：「哥哥你們來啦。」

尚卓二人拱手一揖，低頭道：「仇大小姐午安。」

仇思思看到很滿意，忽地捉起他們的手，道：「我不瞞你們了。在派中，所有爹爹的弟子們我都不太有好感，但除了你們倆。」

尚卓兩人仍緊視著大小姐，屏息地細聽仇思思的話。

「我討厭武功，我素不認為武功愈高就愈能怎麼樣。練武的都是像我爹般的傻瓜。」
話中頗是有任性的態度隱現，但這才是大小姐的調皮淘氣的性格。

「但如今，我爹…」

「便要拜托兩位了！」
尚希和彥生凜然一呆，不知何言以對，怔怔對視著大小姐。

「把我爹...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