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豐見韓景踏進場心, 也不待他站定, 長鞭倏地自右而左揮出, 韓景料不到他出手竟是如此之快, 匆忙中以一式「鐵板橋」向後彎身以避來鞭。 計豐第一鞭落空, 第二鞭立時自上而下抽擊, 韓景此刻的姿勢絶難以斜竄或後蹬避招,當下只好就地向旁一滾, 堪堪的避過此奪命一鞭。  計豐的第二鞭又再落空, 在地上留下一條深深的鞭痕。 眾人見鞭痕足有尺許來深, 登時嘡目結舌, 不由得不佩服計豐功力之強。

計豐得勢不饒人, 第三、四、五鞭連環抽擊。  韓景被計豐搶了先機, 此刻連單刀也未能拔出, 已被人着着搶攻, 只得在地上滾來滾去, 要想站起也是不能。

韓景不禁暗暗叫苦, 長此下去, 總會給計豐的鞭打中。 當下眉頭一皺, 計上心頭, 百忙中右手向上一揚, 一件物事便向計豐飛去。 計豐一時間看不清是何物, 大喝道:「卑鄙小人, 竟放暗器。」 口中說話, 心中卻深恐飛來的是毒物, 不敢以手來接, 只好回鞭向來物橫掃, 豈料來物一碰即散, 如仙女散花般洒下。  這時計豐也瞧得分明, 來物只是一團泥巴, 但給泥巴沾上, 總是不好, 當即以八卦身法向後斜退三步, 方可避開所有的泥巴。

計豐回鞭後退只是電光火石間之事, 但韓景已有足夠時間站穩身子, 拔刀出鞘, 隨着泥巴散落, 當即身隨刀起, 斜刺裡向計豐刺出一刀。

計豐冷笑一聲, 長鞭一圏, 逕捲韓景的刀柄。  韓景是自陳總鏢頭以下的第一好手, 豈是如此容易便能捲走他的手中兵刃, 當下單刀急轉, 一道一道的銀光環向外擴散。  韓景此招應變奇快, 按理說計豐必會收回長鞭, 否則長鞭便會當場被砍斷。





詎料世事往往出人意表, 計豐不退反進, 鞭圈收窄, 竟是直捲刀身, 這一招分明是把長鞭送給別人削斷, 出招的人若不是傻子, 便定然是瘋子, 否則那會使出如此愚笨的招式?
偏生計豐既不是傻子, 更不是瘋子, 韓景的刀竟真的給他硬生生的捲着, 任韓景如何使力, 就是削不斷他的長鞭。

計豐不由得哈哈笑道:「你道我真的笨得把長鞭送進你的刀口麼? 老實告訴你也不妨, 我這長鞭是用深海寒鐵製成, 豈是你這把爛銅爛鐵所能削斷?」

韓景單刀受制, 登時大驚, 須知兵刃若被對手奪去, 這一仗便鐵定敗北, 當下提起內勁, 奮力後拉, 望能以強力奪回單刀。  豈料剛一用力, 計豐竟立時將長鞭收回, 韓景這一拉沒了着力處, 重心頓失, 一屁股的坐倒在地。

計豐大喝道:「這一下看你還能如何躲閃。」 話聲剛落, 長鞭便挾着勁風抽出。  韓景坐在地上, 想閃避已是不能, 當下只好舞起單刀, 撥開長鞭, 詎料單刀和長鞭一交鋒, 韓景便覺全身一震, 虎口更是疼得幾乎連刀柄也拿不穩, 方知計豐這一鞭竟是貫滿了內力, 長鞭勢挾風雷, 力道驚人。 

計豐恐他有還擊之力, 那能容他站起身來, 當即使出連環快鞭, 霎時間韓景被鞭影所籠罩, 饒是他的刀使得奇快, 也是不能盡擋來鞭, 身上掛彩連連。





陡然間聽得韓景暴喝一聲, 使出一式「蛟龍翻江」, 以絞字訣纏着對方的長鞭。  此刻計豐佔盡地利, 長鞭若被纏着, 敵人便有喘息之機, 當下只好收回長鞭,  正當他想再發第二鞭之際, 韓景業已借了他收鞭之勢, 一躍而起, 在計豐的鞭將發未發之間, 先發制人, 一刀便劈向他的面門。

其實韓景此著甚為兇險, 他以坐着的姿勢躍起, 無法穩住身形, 倘若此招不中, 便破綻盡露, 那時敵人若趁機還擊, 他便無法防備。  好在計豐用的是長兵器, 又是剛剛才回招, 此刻再想回鞭自救也已然不及。

韓景此刀出得甚快, 滿擬此招必中, 豈料刀鋒離計豐的面門尚有半寸, 竟硬生生的停住, 任韓景如何用力, 就是不能再遞進半分。

韓景定睛一瞧, 不禁大吃一驚, 原來單刀的刀身竟是被計豐的左爪抓着, 刀身就像是在計豐的爪上生了根, 無論是遞進或抽回也是不能, 韓景詫道:「這莫不就是無堅不催神爪?」 計豐面露得意之色, 道:「看在你識貨的分上, 只消你跪下投降, 我也無意傷你, 你意下如何?」

韓景斜眼一瞥, 見一眾鏢師正在目不轉睛的瞧着他和人比鬥, 此刻倘若當眾投降, 往後在鏢局如何還有立足之地, 他的面子又要往那兒擱去。 對男人以言, 面子可是比性命更為重要, 當下大喝道:「你有種便把我殺了, 要我跪下, 卻是痴心妄想。」 計豐聞言大怒, 神爪一翻, 韓景登時如遭電擊, 單刀脫手, 計豐隨即飛快的踢出一腳, 韓景此刻無法防禦, 立時被踢得向後打了個筋斗, 計豐一招得手, 出招那會再容情, 但見他一抖長鞭, 一鞭接着一鞭的向他的背門重重抽下。





這幾鞭直打得韓景痛不欲生, 背門登時皮開肉綻, 血肉模糊, 一眾鏢師慌忙上前道:「計少寨主, 此仗咱們認輸了, 求你別再打了, 好不好?」

計豐啐了一口, 道:「早點兒投降, 便不用吃這些苦頭了。」  說罷便轉頭回去。  一眾鏢師連忙扶韓景回鏢車旁, 他們知道韓景已是盡了他最大的努力和敵人周旋, 奈何敵人武功實在太高, 無論派何人出陣, 也只有敗北收場。

眾鏢師正忙着替韓景療傷間, 猛聽得計豐大叫道:「亞里思, 輪到你出陣了。」 眾人抬頭一瞧, 但見一個高鼻深目的漢子走了出來, 一看而知他並非中原人, 他一到場心, 手中的獨腳銅人便向前一掃, 眾鏢師和他相距甚遠, 仍覺勁風撲面, 知道來者又是一名高手, 兼之他拿的又是重兵器。 陳氏鏢局的兩名高手業已受偒, 如何還能找到第三個高手出戰。  眾鏢師登時面面相覷, 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亞里思如野獸般大吼道:「誰個出來接招?」 只見四下鴉雀無聲, 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聽得見響。 亞里思見無人出戰, 登時志得意滿的道:「瞧你們這班廢物, 端的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告訴你們也不妨, 老子數年前想要離開雪山寨的時候, 計寨主也要留我耶!  這就是老子有本事的憑證, 你們快找一人出來叫我一聲爺爺, 老子就饒過你們。」
驀地一把聲音大叫道:「我來出戰。」  眾人遁來聲一瞧, 但見一個約十六、七歲的少年走到場心, 和亞里思對面而立。

這個少年正是秦鑽, 他在草叢中見雙方打了兩仗, 已是技癢難當, 這時又驀地想起他爹常說他的寒江劍法練不到家, 到外頭定會被人打得抱頭亂竄, 一股熱血頓時湧上心頭, 但一想到自己身處險境, 實在不宜在此強出頭, 當下只好隱忍不發。  待聽得亞里思說話狂妄囂張, 不知怎的就是瞧他不順眼, 終究還是忍不住走了出來, 決意以此戰印證自己的實力, 況且此戰倘能戰勝, 雪山寨的人便會就此離去, 好教他能馬上脫離險境。

亞里思見來者只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 登時露出不屑的眼神, 恥笑道:「你們陳氏鏢局果真的是沒人材了, 竟叫一個剛吃完奶的小子出來受死? 不不不,你們該是想他出來叫我一聲爺爺, 對吧? 可我卻沒這種沒用的孫子啊!」 說罷便哈哈大笑, 雪山寨的人也登時轟笑起來, 霎時間笑聲震天, 陳氏鏢局的人也感到無地自容, 只恨地上沒有一個坑給他們鑽進去。
秦鑽知道心浮氣躁乃是大忌, 他雖懶惰成性, 但卻甚有識見, 此刻心中雖然氣怒, 但還是保持心平氣和, 笑道:「你叫亞里思對麽?  可否叫你們的人借一把劍給我一用。」





亞里思一聽更是笑彎了腰, 吃吃的道:「你這小子當真是想和我打, 那也罷了, 但竟連兵器也沒有, 還要問咱們借, 這可真是一件江湖笑話。」  雪山寨的人也是指着秦鑽笑個不停, 秦鑽雖受盡冷眼嘲笑, 但還是笑着道: 「那你是借還是不借?」

亞里思還是抱着肚子道:「借, 怎會不借? 反正我左右無事, 就陪你這個小子玩玩又何妨。」  隨即打了個手勢, 馬上便有一名嘍囉捧着一把長劍出來, 亞里思當即一手奪過, 隨手扔在地上。

這一下實在極盡侮辱之能事, 秦鑽的脾氣再好, 也不禁勃然大怒, 但隨即想到倘若按捺不住便正中了亞里思的下懷, 那豈非教亞里思更為得意, 一想到此處, 心中的怒火便一掃而空。  亞里思見他竟不惱怒, 頓感無味之極。

但見秦鑽腳尖一挑, 左手一抄, 長劍已在他的手中, 猛聽得刷的一聲, 長劍出鞘, 一式「白虹貫日」直刺亞里思的胸口, 這一招直取中路, 並無任何花巧招式, 只講求快狠準, 實乃一記尋常劍招。  可是亞里思卻大吃一驚, 他只道面前這人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那料到他出劍竟是如此之快, 慌忙間來不及以銅人擋招, 只得側身避過。  要知雙方對戰, 誰先取得先機便能控制戰局, 秦戰自小受他爹的教誨, 深深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一上手便出狠招, 先聲奪人,  但這也是由於亞里思過於輕敵之故, 否則以亞里思的功力, 焉會一上手就吃了大虧。

秦鑽得了先手, 那會放棄這大好機會, 向亞里思的上下兩路各刺三劍, 此招為寒江劍法中的「天寒地凍」, 劍招中藏有「飛雪連天」、「鋪天蓋地」、「漫天飛雪」和「冰封萬里」此四式後着, 實是猛招連環, 招中有招。  饒是亞里思經驗豐富, 竟也是亂了手腳, 再者秦鑽以近身作攻擊, 劍法又是以輕靈為主, 以快打慢, 正好勊制亞里思的沉猛招式, 亞里思於一時之間竟是無法擋招還招, 只能左閃右避, 後退連連。

亞里思招招受制, 想他是雪山寨的一流好手, 如今在一個黃毛小子之前, 竟連出手的機會也沒有, 將來傳將出去, 他在雪山寨那裡還有立足之地?  當下也顧不得兇險, 陡然間大喝一聲, 左掌向前推出, 竟是迎向秦鑽的長劍。  此招實為一招險著, 倘若兩人功力相當, 此一著便如同把自己的左掌送給了敵人, 但兩人交戰了數個回合, 亞里思對秦鑽的實力已是了然在胸, 若以招式以論, 確然是秦鑽技高一籌, 但若論功力, 亞里思卻是遠遠的在秦鑽之上, 他此刻施行險招, 便是仗着自己的功力深厚, 強行破解秦鑽的精妙劍招。

果不其然, 秦鑽禁受不起亞里思的掌力, 長劍被逼盪向一旁, 但也在亞里思的掌緣輕輕劃了一下, 流出了點點鮮血。 這也還是因為秦鑽平時疏於練習, 功力不夠之故, 倘若他的功力稍強一點, 這一劍便能穿掌而過。

秦鑽知道自己的驚雷心法若夠火喉的話, 這一招已能把對方的手廢了。 此刻才深深悔恨當初不好生勤練心法, 如今一和人交上了手, 方自明白爹的一片苦心。





亞里思見秦鑽的長劍已被盪開, 此刻中門大露, 當即以銅人向前橫掃,  逕攻秦鑽的小腹。  這一掃招沉力猛, 若被掃中, 不死也得重傷, 但秦鑽倘若以斜竄或後蹬避招, 先機便為對方奪去, 之後再想奪回先機, 可說是難上加難。 可是秦鑽畢竟是個天資聰敏的人, 危急中一個矮身, 竟輕描淡寫的避過此招, 還立時攻敵下盤。  亞里思見這小子死纏不休, 心中暗暗叫苦, 只得斜退三步避招。 秦鑽重奪先機, 當即長身而起, 一道道銀光電閃般連環刺出。 亞里思這當兒雖能以銅人擋招, 但秦鑽就是不和他正面交鋒, 圍着他四處游走, 叫亞里思團團亂轉, 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亞里思雖能力保不失, 但他也知道久攻必下, 且長處下風, 往後雪山寨的兄弟談起此事, 少不免對他指手劃腳,  這可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當下暴喝一聲, 隨着身形一轉, 銅人橫掃了一圈, 逼得秦鑽回劍自保。

亞里思發出野獸似的吼聲, 銅人如潑風般的左右橫掃。  秦鑽登感有如狂風暴至,  此刻別說是進招, 連擋招也是不能, 只好以輕靈身法, 騰拿閃展,  不斷找尋可乘之機。

過了數個回合, 秦鑽驀地跳出圏子, 身形一轉, 向後拔足便跑。  亞里思不禁怔了一怔, 隨即大喝道:「膽小之輩, 竟敢逃走?」 想也不想便一個箭步上前追趕。  計豐暗叫不妙, 當即大叫道:「此乃是誘敵之計, 切莫上當。」  亞里思尚未會過意來, 秦鑽就在此時回身一劍, 亞里思猝不及防, 此刻想煞住身形已然不及, 只聽得亞里思慘叫一聲, 此一劍竟是穿胸而過, 鮮血如注的自劍身流出。

亞里思低頭瞧着秦鑽, 露出不相信的眼神, 想他為了雪山寨劫了不少鏢車商旅, 威震了雪山寨, 雪山寨的人無不對他恭恭敬敬的, 那料得到今天竟栽在一個剛出茅廬的小子, 想到此處, 急怒攻心, 一口氣提不上來, 頭向旁一偏, 眼看是不能活的了。

第三戰報捷, 陳氏鏢局登時歡聲雷動, 韓景當即上前向計豐抱拳道:「計少寨主, 比武較技, 互有死傷, 這也是少不免的, 過了今天之後, 咱們陳氏鏢局和你們雪山寨便是道上的朋友, 往後咱倆互相關照, 有錢齊齊花。 這當兒咱們先行離去, 待我返回鏢局, 定當叫陳總鏢頭派人送上見面禮給貴寨, 咱們就此別過。」

計豐笑着上前抱拳道:「那恕在下不送了。」 正說話間, 驀地一掌劈出, 韓景本已受傷不輕, 那能再禁受此掌勁, 身子登時向後飛出, 重重的摔在地上。

韓景吐了一大口鮮血, 指着計豐道:「你竟出爾反爾。」 計豐獰笑道:「我先以三戰為約, 本就是想削弱你方好手的實力, 此三戰雖出乎意料地我方竟處下風,但此刻你方好手皆已負傷, 只可在此乖乖領死了。」說罷右手向前一揮, 雪山寨的人立時一湧而上, 陳氏鏢局的兩名好手業已受傷, 此刻如何能再廝拼, 戰不了數個回合, 便已死傷枕藉。





秦鑽這時深感後悔, 倘若自己不是強行出頭, 此刻還可躲在草叢之中, 待他們離去後再悄悄逃開, 還可保存性命。  但此刻已深陷困局, 當下只好一抖長劍, 左削右刺, 望能殺出一條血路。

雪山寨的人前仆後繼, 秦鑽刺倒了一人, 後面的人便立即補上, 且雪山寨不乏好手, 秦鑽殺了一輪, 已是感到力不從心, 左支右絀, 心中忖道:「想不到爹苦苦把我救出, 我卻自不量力, 強行出頭, 如今畢竟是要命喪於此, 我死並不打緊, 可往後就沒人救爹出來了。」

心念未已, 驀地一人從天而降, 站在秦鑽的身旁, 一把明晃晃的鬼頭刀向前一揮, 前方數人應聲而倒, 後方的人見前方的人倒下, 立時填補空位, 再行湧上。  但見此人指東打西, 指南打北, 白光過處, 便有鮮血噴出, 霎時間雪山寨的人竟嚇得怕了, 只得站在離他十步之外處, 一時間不敢上前攻擊。

秦鑽轉頭一瞧, 登時大吃一驚, 此人非他, 正是滅了他冰川派的五人之一, 當下二話不說, 一劍便向此人刺出。

趙烱章瞧也不瞧他一眼, 左手兩指逕點他的脈門, 出招竟是快得不可思議, 秦鑽給他點中, 長劍拿捏不住, 登時脫手。  趙烱章左手變指為爪, 一把抓住秦鑽的後頸, 前後竟只花了一眨眼的功夫。

計豐不由得大吃一驚,這一指一爪, 快若閃電, 功力絶不在他之下, 如此高手竟非要救這小子不可, 此小子決計不是尋常人物。 計豐生性本就好勇鬥狠, 此刻驟遇高手, 如何能就此放過。  當下縱身一躍, 長鞭出手, 自上而下抽向趙烱章的面門。  趙烱章大喝一聲, 鬼頭刀向前砍出, 鞭刀雙交, 雙方各自一震。  計豐雙腳着地後, 便向趙烱章笑道:「尊駕果然身手不凡, 不知是那方高手, 還請留下萬兒。」

趙烱章也不回答, 鬼頭刀便向前一劈, 計豐不禁大怒, 長鞭向前捲出, 恰恰便把趙烱章的鬼頭刀捲住。 趙烱章連忙運勁, 竟是不能把長鞭削斷, 不禁大為詫異。
計豐哈哈大笑, 左爪向前暴出, 直取趙烱章的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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