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諾言把目光掃向旁邊的孫溢禮, 厲聲道:「老子為你取了一個『禮』字, 本想叫你為人謙讓, 不與人爭強好勝, 但你學藝不精, 偏生到此逞強行兇, 你說你對還是不對。」 孫溢禮那敢說半個「對」字, 不斷的道:「兒子知錯了, 兒子知錯了。」

孫諾言怒目瞪了孫溢禮一眼, 隨即走到孫溢仁的面前, 孫溢仁此生最怕的就是他的這位爹爹, 此刻見他的爹走到他的面前, 登時心中發毛, 渾身顫抖。  只聽得孫諾言平心靜氣的道:「仁, 我只道你已能獨當一面, 不會像你的弟弟般血氣方剛, 好勇鬥狠, 卻不料你竟尚未成熟, 教我怎生放心把偌大的諾言莊交將給你?」  孫溢仁訥訥地道:「爹, 兒子一生從未敗於外人, 今兒倘若不能和這小子分個高低, 實在食不知味, 睡不安寢, 你便成全兒子, 讓我殺了這個小子, 好麽?」

孫諾言驀地大喝道:「使不得。」 孫家四兄弟聽得孫諾言的如雷暴喝, 登時嚇得坐倒在地。  孫諾言厲聲道:「你要殺任何人, 爹也不來阻你, 可是天山派的人, 你卻是半個也動不得, 明白麽?」  孫諾言甚愛孫溢仁, 從不敢對他大聲呼喝, 如今竟對他如此聲色俱厲, 分明便是動了真怒, 孫溢仁狠狠的瞪了莫欺一眼, 用力咬牙道:「既是爹的吩咐, 兒子遵從便是。」  想到此敗績一生也無法清雪, 當下心中一痛, 眼淚忍不住往下直流。

孫諾言見兒子神情悲苦, 面色便轉為温和, 嘆了一口長氣道:「爹為你取了一個『仁』字, 便是望你心懷仁心, 救弱扶危。  如今別人只是罵了諾言莊兩句, 你便非要殺人不可, 那你和海大通這等惡霸, 又有何分別?」  孫溢仁悻悻然道:「此兩個茶博士, 無中生有, 實在可恨, 倘若不知情的人聽在耳裡, 信以為真, 那便有損諾言莊的威名。」

孫諾言哈哈笑道:「真金不怕紅爐火, 別人要胡說八道, 便盡讓他說好了, 只要我等行事端正, 謠言將會不攻自破。  但倘若動不動便動手殺人, 別人便會誤以為你要殺人滅口, 反倒教謠言成真, 那豈不是弄巧成拙?」  孫溢仁似有所悟, 孫諾言接着又道:「倘若天下人皆數說我們諾言莊, 難不成你便要殺盡全天下?  要知謠言止於智者, 真正的俠者, 是不會輕易出手的。」





莫欺聽了這一番話, 登時心馳神往, 他自小也聽過他娘親說過不少道理, 但孫諾言說的這番話, 他卻從未聽過, 他心中忖道:「怎地娘親和孫莊主懂得這麼多的大道理?  怎生才能知道更多的正理?  倘若能知道多一點, 便不會如孫家四兄弟般, 犯了錯而不自知了。」  他自知自己所知甚少, 但到底要如何方能懂得更多, 畢竟說不上來。

孫諾言走到孫溢義的身前, 目光驀地變得凌厲無比, 孫溢義感到他的殺氣逼人, 猛然一驚, 也不見孫諾言有何動作, 孫溢義已是吃了一記重重的耳光, 面上紅紅的腫了一大塊。

孫溢義登時淚流滿面, 他知道他的爹出手已是輕了, 倘若爹出的是重手, 此刻不把的兩根門牙打脫才怪, 但孫諾言對其餘的三個兒子也只是怒言喝罵, 怎地對他卻是特別嚴厲?  孫溢義不明所以, 心中登時大是不服, 哭叫道:「爹, 幫海大通助拳的是三弟和四弟, 我來此處是大哥硬扯我過來的, 我出手也是大哥吩咐的, 即令我是有錯, 也該先出手打他們才對啊。」

孫諾言指着孫溢義的鼻子道:「瞧你這廝還不知自己錯在那兒, 先不說你見你的兄弟犯錯而不加以阻止, 也不說你剛才把罪責全推到其他三兄弟身上。  老子只問你一句, 你的扶桑劍法是從那兒學來的?」

這一下大出孫溢義的意料之外, 他答道:「是跟一名日本來的倭人學的, 他自稱是日本國的大名, 我和他交了一次手, 竟然不敵, 我見他劍術高超, 因此便拜了他為師, 這又有甚麼不對的?」





孫諾言雙目如欲噴火, 怒道:「甚麼小名大名? 老子聽不懂, 你這敗家子, 輸了劍招也還罷了, 卻不知羞恥, 拜倭狗為師, 你到底知錯不知?」  孫溢義對這個日本師父甚為尊敬, 心中登時不憤道:「爹, 你常說咱們要多學習別派的武功, 增廣見聞, 取長補短, 怎地我跟倭人學劍術, 你卻要如此動怒?」

莫欺聽了孫溢義的這番說話, 深覺有理, 但孫諾言卻於此時大喝道:「閉咀!」  這一喝舌綻春雷, 在場眾人不自覺的向後退了數步。  只聽得孫諾言厲聲道:「你可知你的叔父孫重言是怎死的?」  孫溢義不知他的爹何以在此時提起此事, 應道:「我只知叔父在我們還少的時候便已撒手人寰, 但他畢竟是如何死的, 爹卻是從未提過, 因此孩兒半點不知。」  孫諾言道:「好, 我現下便說與你知, 你叔父便是被倭狗殺死的, 你叔父死狀甚慘, 你竟去學那些狗才會學的劍術, 是否要氣死你的爹才甘心?」

孫家四子登時面面相覷, 他們的叔父既是被倭人殺死的, 孫諾言定是對倭人恨之入骨。  孫溢義知道事情已毫無轉圜的餘地, 只好道:「既是如此, 孩兒不再見那倭…狗便是。」 孫諾言忽地流下淚道:「你還得答應我, 往後不得再練那些倭狗的劍法。」  孫溢義自少至大, 也是頭一遭見父親落淚, 他身子登時有如洩了氣的皮球, 無力的道:「孩兒遵命。」
莫欺此時更不明白, 孫諾言的弟弟既是被倭人殺死的, 那更應該學習他們的劍法, 知己知彼, 方能克敵制勝, 何以反而加以阻止?   他那裡知道孫諾言的口中雖說要多學習別派的武功, 但其實內心終究還是存有門戶之見, 若自己的兒子學了別家的武功, 他也會怫然不悅, 更別說是別國的武功了。

孫諾言見兒子已答應不學扶桑劍法, 轉怒為喜, 但還是厲聲的道:「爹為你取了一個『義』字, 便是要你鋤強扶弱,為國為民。 但觀乎你今兒把所有罪責都推給兄弟的行為, 分明是無情無義, 你還有何話說?」  孫溢義聽得冷汗直流, 道:「孩兒自知有錯, 懇求爹爹原諒。」  孫諾言義正詞嚴的道:「倘若教我知道你再練倭狗的劍法, 或是對兄弟無情無義, 說不得, 老子只好廢了你的武功, 把你逐出家門。」  孫溢義深知他的爹言出必行, 嚇得面無人色, 連聲說道:「孩兒豈敢再犯。」

孫諾言目光向四下一掃, 驀地把目光停在小月身上, 喃喃自語道:「聽說路家霸王掌不傳外人, 而笑面霸王只有一女和一個徒弟, 那女的名叫路瑩。」  莫欺見孫諾言沒來由的自言自語, 不禁大奇。  但秦鑽何等精明, 一聽之下, 便知孫諾言口中所說的路瑩, 不是小月是誰?





孫溢仁和孫溢義早已猜知幾分, 此刻聽得爹爹所言, 更無懷疑。  孫諾言續道:「但聽聞這位路家小姐的樣貌有如出水芙蓉, 怎地會是這麼的一副尊容呢?」  隨即又自嘲道:「笑面霸王的夫人百面玲瓏乃是易容高手, 我怎地如此胡塗?  竟把此事忘了。」  他頓了一頓, 接着又道:「想不到如今她已是丐幫幫主古無語的徒兒, 只好望她不只能學會古幫主的一身武功, 還能學會他的為人處事, 別要像他爹娘才好。」

自孫諾言出現至今, 小月一直不發一言, 此刻方始開口:「何以總是把我和古幫主扯上關係?  我和他根本素未謀面。」  此言一出, 已是直認了她的身分。  孫諾言哈哈大笑道:「姑娘何必如此緊張?  我說的是路家小姐, 又不是說你。」

小月驚覺自己衝動失言, 不再言語, 轉身便入內堂。  孫諾言笑着把目光射向秦鑽, 這一下登時叫秦鑽大吃一驚, 秦鑽忖道:「莫道是把我的身分瞧了出來? 若是我的身分給傳了開去, 恐怕後患無窮。」

孫諾言問道:「這位小兄弟怎生稱呼?」  秦鑽的心幾欲從口中跳出, 但面上卻是若無其事的道:「在下姓金, 名字上貝下先, 這兒的人都稱我阿先。」  孫諾言怔了一怔, 隨即笑道:「金貝先, 金貝先, 豈不就是一個鑽字麽?」  這句話直把秦鑽嚇得面上一陣青, 一陣白。  孫諾言道:「許多年了, 不知秦兄的現況如何?  何以你不在亦不剌山, 卻來了此間?」

這幾句話分明是向秦鑽發問, 秦鑽強裝鎮定, 假笑着道:「孫莊主問的問題好生奇怪, 我半點也聽不懂, 對了, 我尚要幹活, 少陪了。」  說罷便轉身走入內堂。

孫諾言自言自語的道:「料不到諾言城竟來了三個奇怪的少年, 嘿嘿, 如此看來, 諾言城不日必有大事發生。」  隨即哈哈大笑, 揚長而去。  孫家四兄弟互望了一眼, 也尾隨他的爹爹離去。  孫溢仁在踏出客棧前狠狠的瞪了莫欺一眼, 這一瞪極盡怨毒之能事, 教莫欺不寒而慄。

 
事情總算告了一段落, 福來客棧關門大吉, 諾言城只剩下逍遙客棧一間客棧, 這一天客棧更是人頭湧湧, 茶客如雲。 眾人忙得席不暇暖, 人仰馬翻, 正在忙亂之際, 一個手持鬼頭刀的漢子緩緩的從門外步入大堂。





此時正有茶客在櫃檯結帳, 那漢子二話不說, 一手便把那茶客推開, 那茶客登時身不由主的撲向另一名正在吃點心的茶客, 兩人連人帶椅的倒在地上, 半天站不起來。
錢致見狀, 苦着臉道:「這位客官, 倘若是小店招待不週的話, 請儘管提出來, 千萬別拿我的茶客出氣。」  這時秦鑽也轉過頭來瞧個究竟, 這一瞧卻直把他嚇得魂飛天外, 這漢子不是別人, 正是滅冰川派的其中一人 - 趙烱章。

此刻秦鑽那敢再多瞧半眼, 連忙別過臉去, 生怕趙烱章把他認了出來, 那時可就插翅難飛了。  其實在冰川派和樹林之時, 趙烱章也只是匆匆瞥了他幾眼, 那裡能把他認將出來?  再說秦鑽如今一身茶博士的模樣, 誰會看得出他便是堂堂冰川派掌門的兒子?

趙烱章嘀咕道:「那個甚麼勞什子的福來客棧, 今早沒來由的說要關門不再做生意, 端的是氣煞老子。」  他邊說着邊伸手入懷, 掏了一錠銀出來, 拍的一聲放在櫃檯上, 粗聲道:「老子要一間上房, 要清靜的。」

錢致為難的道:「實在抱歉得緊, 小店今兒客滿了。」  趙烱章登時虎目圓睜, 一掌拍向櫃檯, 那櫃檯當即四分五裂, 碎滿了一地。  錢致登時嚇得面無人色, 雙腳一軟, 竟坐倒在地, 不敢站起身來。

客棧中本有些人是瞧不過眼的, 但見他露了這一手, 那裡還敢強出頭?  只好坐着不敢做聲。 

場中登時鴉雀無聲, 趙烱章咬牙切齒, 一手抓着錢致的前領, 把他整個人拉將起來, 向他怒喝道:「目下諾言城就只有你們這間逍遙客棧, 你不給老子上房, 那老子今晚要睡在那兒?」
小月首先沉不住氣, 正想上前喝止。  錢致見小月有所動作, 生怕她把事情弄大, 那時可就不好收拾了, 忙不迭道:「客官既是如此說, 那就請客官今晚將就住在小的房間, 小的今晚就住在柴房好了。」  秦鑽也於此時把小月拉過一旁, 把食指放在唇上, 示意她不要作聲。  趙烱章哼了一聲, 把錢致甩在地上, 喝道:「還不帶路。」 錢致好容易才爬起身來, 畢恭畢敬的在前引路, 把趙烱章帶到自己的房間。





小月不憤道:「阿先, 你幹麽阻攔着我?  待我教訓教訓那囂張的傢伙, 好叫他不要如此無禮。」  秦鑽搖手道:「萬萬不可, 你剛才也瞧見他的掌力是何等驚人的吧。  那廝不是泛泛之輩, 武功甚或在咱們之上, 咱們還是少惹他為妙。」  小月奇道:「昨日你面對孫溢仁這等高手尚且不怕, 怎地今兒一見人家懂得武功, 便就膽怯了。」  秦鑽眼珠一轉, 掩飾道:「昨日是孫家的人逼人太甚, 其勢不得不出手, 但萬不得已, 還是不要胡亂逞強, 惹是生非的好, 少一件煩事總勝於多一分麻煩, 咱們惹了麻煩上身不打緊, 但倘若連累了逍遙客棧, 我倆卻怎生過意得去。」  小月聽他說得合情合理, 想錢老闆是個尋常商人, 倘若平白無端的多了仇家, 他又不懂任何武功, 叫他如何抵擋得住?  當下只好強忍怒氣, 自顧自的幹活去了。

這時天色已晚, 客棧正準備打烊, 秦鑽和小月到天井找莫欺聊天, 但見他累得整個人軟癱在地。  秦鑽笑道:「義弟, 怎地累成這個模樣?  老伯伯今兒又叫你幹甚麼粗活了?  難不成叫你挖地洞?」  說罷捧腹大笑。  莫欺沒好氣的道:「老伯伯今早吩咐我到酒舖把十幾埕酒搬過來, 但卻不許我用車子, 要我徒手捧回來, 那些酒埕少說也有半個人高, 每埕也裝滿了酒, 比搬石頭還要重, 這兒離酒舖又遠, 直把我累得要死。」  秦鑽做了個鬼臉, 用手撫着自己的胸口道:「幸好不是我當廚役, 否則我早就和老伯伯翻臉了。」

三人正談笑間, 忽聽得一陣急驟的腳步聲, 三人朝着聲音來處一瞧, 但見錢致笑容滿面的朝他們走來。  秦鑽知他必有喜事, 問道:「錢老闆, 何事如此高興?  老婆有喜麽?」  錢致拍打秦鑽的肩頭, 笑嘻嘻道:「你這小子端的是聰明得緊, 這樣子也給你料中, 比生神仙還要厲害。  嘻嘻, 我剛收到內子從鄉下寄給我的信, 說我快要當爹了, 想不到我一把年紀, 竟老來得子, 教我如何不高興?」  三人連忙道喜, 錢致笑得合不攏嘴, 道:「明兒你們三個不用幹活了, 客棧的事盡交給我和老況好了, 三天後我便出發回鄉, 其時客棧便要靠你們了。 在我回鄉前, 你們便出外走走, 盡情的玩去。」

三人登時大喜, 小月對諾言城最為熟悉, 那兒有好玩的地方她可是一清二楚, 於是決定明天由小月帶路, 到城西的樹林狩獵奇珍異獸, 而秦鑽和莫欺則負責準備捕獵的用具。

秦鑽和莫欺回到房間, 莫欺便在木枕下拿了一件物事出來, 秦鑽斜眼一瞟, 認得那件物事正是自己當初送給莫欺的衣衫, 想當日和莫欺初次見面時, 秦鑽怕被人認出他的身分, 便想到和莫欺易服, 如今他一見此套衣衫, 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歉疚。

莫欺心花怒放的道:「大哥, 明兒我就穿你送給我的這套衣衫, 你說好不好?」  秦鑽想起趙烱章正在此間, 生怕他認得這套衣服, 忙不迭的搖手道:「不好不好, 明兒咱們要去打獵, 倘若把這衣衫弄破或弄髒, 你定會不高興。」  秦鑽說得甚有道理, 莫欺只好苦着臉把那套衣衫放回原處。
 

一夜無話, 次日秦鑽一起床便不見莫欺, 便走出房間到處找尋, 不一會便見小月迎面而來, 秦鑽連忙問道:「今兒見過莫欺沒有?」 小月搖頭表示不見。  秦鑽皺眉道:「咱們快要出發到城西了, 這小子卻到那兒去了。」  驀地一把聲音從他的背後響起:「我不就在這兒麽?」





秦鑽回頭一瞧, 但見莫欺已穿上了自己送給他的衣衫, 頭髮也分明是經過了悉心的梳洗, 那套衣衫本來還有些地方是破爛的, 也修補得完好無缺。  此刻莫欺活像是一名富家公子, 任誰也看不出他只是一個尋常的廚役。

小月噗哧笑道:「咱們出去城西樹林打獵, 又不是去赴宴, 你穿得這般隆重作甚?」  莫欺尷尬的笑了一笑, 道:「頭一遭跟你和大哥外出, 穿得體面點總是好的, 免得丟了你們的臉面。」  小月吃吃笑道:「我們那有甚麼臉面給你丟的?」

秦鑽見莫欺穿了這套衣衫, 不由得怔忡不安, 要知趙烱章此刻正身處逍遙客棧, 要是和他撞過正著, 那可是殺身之禍, 想趙烱章的武功如此之高, 即令他們三人聯手, 也難以全身而退, 倘若他有意滅口, 其時不但再也救不了自己的父親, 還會連累義弟和小月被殺。  一想到此處, 便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

莫欺見秦鑽面色有異, 忙問其故, 秦鑽登時如夢初醒, 催促道:「咱們快出發, 越快越好。」  莫欺哈哈笑道:「大哥端的是急性子, 好, 咱們馬上動身。」

秦鑽連忙抓住莫欺的手肘, 扯着他往外直奔。  小月又好氣又好笑道:「你們兩兄弟只顧自己跑去玩, 也不等我一下, 待會看誰為你們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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