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欺見有如此優差, 也不管對方是誰, 點頭答應, 便跟了那漢子走了, 走着走着, 見越來越多人加入, 眼看總有數十來人, 直到郭天華出現, 方始停止招募, 更直往陳家鏢局而去。
到了那兒, 果真只須站着做做樣子, 充撐一下場面, 那招募他的漢子站在他旁邊, 叫他大叫他便大叫, 叫他大喊他便大喊, 他心想如此優差到那裡尋去?  一想到中午和晚上皆不用捱餓, 心頭禁不住歡喜。

可他見陳宏信連戰三場, 已受重傷, 石尊道還逼他比鬥, 登時瞧不過眼, 且他不知為何, 就是覺得陳宏信不是歹人, 這當兒俠義之心一起, 把差事拋到了九霄雲外, 更挺身而出, 出手相救, 保住了陳宏信的性命。

 
卻說石尊道被他抓緊雙手, 便飛腿攻擊, 卻在莫欺上身不動的情況下避了開去, 這樣神奇的功夫他此生從未見過, 登時驚詑不已, 忖道:「光天化日, 怎會碰上了這等妖邪?」  心中兀自不信邪, 左右腿交替踢出, 卻竟都踢了個空, 可他卻是金晴火眼的瞧個明明白白, 莫欺根本未曾動過, 抓着他的雙手也是紋風不動, 卻是如何避得了他的踢腿?

石尊道只道莫欺是妖魔鬼怪, 更急欲擺脫他的雙爪, 好在莫欺並無傷人之心, 否則只要他運上第八重靈天罡氣大力一揑, 石尊道的雙手腕骨如何還能保住?  可石尊道一心認定莫欺是妖邪降世, 怕他雙爪能施巫蠱毒術, 便運起崆峒派最強內功 – 殺破狼功。 





殺破狼功, 共分三重境界, 最高境界為七殺境界, 破軍境界次之, 最低為貪狼境界, 石尊道的師父華鴻傑因練成了破軍境界, 得以擠身九大門派的行列, 而石尊道悟性甚強, 年紀輕輕便達到貪狼境界, 在江湖上罕逢敵手。

此刻石尊道運起貪狼勁力, 莫欺爪上的反震勁力竟無法抵敵, 遭貪狼勁力重重彈開, 石尊道見莫欺雙爪被他的勁力轟退, 雙手高舉, 中門大開, 實是機不可失, 一拳當即搗出, 可他卻小覷了莫欺的身法, 但見眼前一花, 莫欺已橫移數尺, 這一拳只能無功而還。

郭天華一見莫欺的身法, 不由得心中一凜, 忖道:「這小子是何許人也?  怎地懂得天山派的天清碎步, 莫非他是天山派的人?  難不成那人也在附近?」  思念及此, 便四下張望, 瞧瞧會否見著那人的身影。

石尊道此刻已知莫欺並非鬼邪, 而是一個身法詭奇的怪少年, 當下便拱手道:「這位小兄弟, 好俊的輕功和身手, 未請教小兄弟姓名, 出身何門何派?  還請告知。」  莫欺見對方忽地以禮相詢, 反倒感到手足無措, 石尊道見此情狀, 暗笑道:「原來是個初涉江湖, 不諳世事的草包。」  但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靜待莫欺的回答。

莫欺囁嚅道:「我叫莫欺, 無門無派。」  這時眾人皆面面相覷, 如此身法詭奇, 爪法精妙之少年, 怎可能會無門無派?  石尊道眉頭一揚, 忖道:「瞧他的憨態, 倒不像是在說謊, 可他身法爪功皆比我為強, 決計不會無師自通, 這卻是怎麼一回事?」 





這時身處戰圏外的莊樹泓卻忖道:「瞧這少年的爪法, 倒有幾分像是前老幫主的擒龍爪法, 此爪法連古幫主也不曾學曉, 莫非此少年和前老幫主有淵源?  若是如此, 或能在他身上探得前老幫主的下落也未可知。」 

郭天華卻忖道:「鬼扯, 分明是天山派的靈天罡氣和天清碎步, 卻謊報是無門無派?  但他既是天山派的人, 我卻不好與他交手, 莊樹泓只是信了路老爺的花言巧語, 只道陳家偷人米糧, 毁人鏢局, 才出於義憤出手, 可這少年和他無怨無仇, 想來他並不會動輒出手, 看來今兒只有靠石尊道和那倭人打敗了這少子, 才能滅了陳家。」

石尊道笑道:「原來是一名無師自通的少年, 失敬, 失敬, 小兄弟身懷絶技, 想必是陳家重金禮聘而來, 但天下事抬不了一個理字, 陳家鏢局的所作所為, 教人齒冷, 在下勸一勸小兄弟, 為虎作倀之事, 還是少做為妙。」

莫欺攤了攤手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 我只知你們如此多人欺負一人, 就是不該, 倘若我此刻不出手, 便有負我娘親為我取的莫欺二字。」 石尊道見他不肯罷手, 自己此時倘若退卻, 將來傳了出去, 背後定必遭人指指點點, 說他怕了一個無門無派的少年, 這當兒騎虎難下, 只有一戰, 當下收歛心神, 冷靜對敵。

莫欺驀地感到石尊道的氣勢增強, 連那扶着孫溢義退開一旁的倭人也皺了皺眉, 由此可知石尊道將出重招, 莫欺當即抖擻精神, 凝神接戰, 但見石尊道身形一幌, 數百道身影如流水般在莫欺身周團團而轉, 身法竟是快得不可思議, 卻是崆峒派的最強身法 – 流水步法, 此步法乃是模仿流水流動之勢, 圍繞敵人, 以此亂人視線, 伺機擊殺。





莫欺不禁大駭, 對方身法竟是奇快, 以他心眼之能, 也只能勉強捕捉石尊道的身影, 此刻石尊道的流水圏漸漸收窄, 莫欺閉上雙目, 幻想自己在湖底之中, 感受四下氣流流動, 尋機順流出爪。

過了一會, 莫欺猛然睜開雙眼, 右爪暴出, 順着石尊道流水身法的水流出爪, 石尊道見他故技重施, 冷笑一聲, 運起貪狼氣勁, 把莫欺的右爪重重轟開, 莫欺登時立步不穩, 後退兩步, 石尊道乘此時機, 雙掌轟出, 內含貪狼勁力, 向莫欺推去, 莫欺見來掌非同小可, 立時拿樁站穩, 並運起八重靈天罡氣, 只見他額角陡現藍氣, 氣勢強橫, 隨即雙掌推出, 接上石尊道的雙掌, 四掌相交, 發出震天價巨響, 那倭人站得最近, 迎上四掌交擊所濺出的氣勁, 立時提起腰間長劍, 橫劍擋開衝來的勁力。

郭天華見莫欺額現藍氣, 更無懷疑, 忖道:「果真是靈天罡氣, 而且竟已達到了八重境界, 敢情他便是天山派的傳人, 料不到此人竟來沾這趟渾水, 我又不可出手對付天山派的人, 這下子委實叫我進退兩難了。」

正思忖間, 莫石二人已互相轟開, 莫欺登登登的後退了五步, 石尊道卻踉蹌退了十步之多, 雖說兩人皆互相震退對方, 但觀乎兩人後退的步數, 熟強熟弱, 實是一目了然。

可石尊道為人極其奸狡, 在後退的第十步中, 重重一腳踏在地下, 一塊小石子登時跳起, 躍到他的胸前位置, 石尊道提起拇中二指, 運勁一彈, 那小石便向莫欺激射而出, 莫欺剛和人對了一掌, 退到了第五步, 尚未定神, 也怪他江湖經驗太淺, 兼之他重傷未癒, 心眼感到小石子來到之時, 身子卻未能及時移動, 那石子登中莫欺的膻中穴, 這膻中穴乃任脈之會, 且黃帝內經又有氣會膻中的說法, 由此可知此膻中穴的重要, 此刻莫欺中了暗算, 氣勁潰散, 霎時間難以凝聚, 登時大駭。

石尊道見暗招得手, 喜形於色, 再次運起貪狼勁力, 要置莫欺於死地, 莫欺心中一慌, 試試凝聚真氣, 一試之下, 知道自己仍可運使靈天罡氣, 但要推升至第八重境界, 卻是不能, 可不推至第八重, 卻是如何抵擋得住對方的貪狼境界?  一想到此, 不由得心焦如焚。

此時莫欺內力身法皆受影響, 瞧石尊道氣勢如此澎湃, 他的下一招必定霸道強橫, 勁力無匹, 自己現下靈天罡氣第八重, 天清碎步和擒龍爪法皆使不出原有功力和速度, 卻是如何迎戰?  想到自己或會命喪此地, 倏忽間想起了秦鑽和小月, 諾言城的一切, 想到此後或和他們陰陽永隔, 淚水竟不自覺流了下來。

郭天華見石尊道氣勢強勁, 情知以莫欺目下的情況難以抵擋, 心下不禁躊躇起來, 尋思:「好歹這個叫莫欺的人也是天山派的傳人, 倘若待會有個甚麼萬一, 那可就有負天山派了, 我該當是出手相救還是袖手旁觀呢?」





此時石尊道身隨掌起, 挾着勁風飛身撲至, 莫欺但感面前氣勁如驚濤駭浪, 洶湧而至, 眼看無法招架, 卻突然感到此幕似曾相識, 稍一思索, 便即想起, 想當日孫溢仁於城郊以言語相激, 逼他對戰, 隨後使出十重破冰勁, 險些兒便奪了他的性命, 如今此情此境, 豈不是和那回所發生的一模一樣麽?

說時遲, 那時快, 石尊道此掌既快且狠, 轉瞬即至, 莫欺無暇多想, 只得背城借一, 陡使陰柔羅剎掌, 隨即便見兩道漩渦在莫欺和石尊道之間出現, 石尊道不禁大駭, 但此刻攻勢已老, 萬難收招, 貪狼掌勁重重打在兩道漩渦之中, 瞬息間於旋轉之中消弭無形, 然而更糟糕的是他自身更陷身於兩道漩渦之間, 遭其擠壓, 頓然有窒息之感, 可無論他如何運勁, 皆被那兩道漩渦化開, 此刻竟是進退不得, 苦不堪言。

莫欺見石尊道五官扭曲, 狀甚痛苦, 他不欲傷及人命, 雙掌向旁一甩, 石尊道便身不由主的跟着兩道漩渦身子急旋, 向旁翻身摔落地下, 由於他挾着旋勁摔倒, 這一摔所受的傷亦自不輕, 當場便昏暈過去, 不省人事。

莫欺暗叫一聲僥倖, 若非臨時想起對敵之策, 此刻定必經脈盡碎, 暴斃身亡, 那裡還能兀立此地?  心中不由得不佩服石尊道的厲害。 

郭天華和莊樹泓面面相覷, 此刻二人各有心思, 一個以為他是天山派的傳人, 一個認定他是前老幫主的弟子, 這當兒皆不想與之為敵, 郭天華忖道:「料不到莫欺連崆峒派的貪狼內勁也能破解, 我的裂冰腿法本是天山派的武功, 如何是他對手?  況且他是天山派後人, 我和秦木定, 孫諾言兩個老頭皆曾受天山派恩惠, 怎能與之為敵?  看來我今兒只得暫時退卻, 滅陳家之事, 只好容後再談。」  心中便想着如何找藉口離開此地。 

莊樹泓卻想道:「這個叫莫欺的小子定是前老幫主新收的徒兒, 論資排輩, 他和古幫主可以師兄弟相稱, 那豈不就是我的小師叔?  若是如此, 倘若我和他交上了手, 那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啊, 我可如何禁受得起?」  當下亦生退卻之心, 免得和這個小師叔多作糾纏。

這時丐幫弟子也把石尊道扶離現場, 莫欺上前察看陳宏信的傷勢, 這當兒陳宏信已恢復意識, 知道是眼前這個少年救了他的性命, 在此孤立無援之時, 莫欺的出現直如苦海明燈, 登教他感動無已, 他握着莫欺的雙手道:「小兄弟, 我與你素未謀面, 你又和我陳家無半點關係, 如此出手相救, 實教我無以為報, 請先受小弟一拜。」 說罷便拼盡氣力跪倒, 更想當場磕頭謝恩。





莫欺登感手足無措, 托住他的額頭不讓他磕頭, 更忙不迭地道:「這個恩不用這樣子報, 只消讓我借宿一宵, 供我三餐即可。」  說罷莞爾一笑, 道:「實不相瞞, 目下我錢財短缺, 今早也只喫了個饅頭充饑, 如今實是肚餓得緊。」  話聲方了, 肚子隆隆聲隨即大作。

陳宏信聽罷, 當即哈哈大笑, 豈料牽動了內傷, 登時便咳嗽起來, 待咳嗽稍歇, 陳宏信便微笑道:「你這人倒是有趣得緊, 莫說是一宵三餐, 你要在陳家住上一生一世, 也是無妨, 至於你何時賞面來我陳家吃飯, 只須預早告知, 我陳家定必盛宴款待, 這兒各路人仕見證, 這位小兄弟是我陳家貴賓, 對了, 未請教恩公大名?」 

當莫欺介紹自己之時, 陳宏信意識未復, 因此他並不知莫欺姓名, 此刻陳宏信問起, 莫欺便如實說了, 陳宏信拍手道:「好, 莫欺, 莫教人欺侮, 好名字, 各位聽着, 莫欺是我陳家貴賓, 往後莫欺對我陳家有何要求, 我陳家無不盡心盡力為他辦妥, 絶無反悔。」

這時郭天華與莊樹泓均已打定主意, 鳴金收兵, 正想上前說幾句圓場話, 卻見那倭人已先他們一步走到場心, 只見他提起那足有整個人高的長劍, 兀立在莫欺之前, 表情肅穆, 神威凜凜, 森然道:「受人之託, 忠人之事, 今天這個姓陳的人頭, 我是要定的, 你叫莫欺, 是吧?  倘若你要護住此人, 說不得, 我只好先把你殺了, 之後才拿他的人頭去拿賞也還不遲。」

眾人聽畢, 不禁倒抽一口涼氣, 郭天華不禁頓足, 丐幫弟子亦同時起哄, 莊樹泓奇道:「郭老弟, 路老爺叫我帶同一眾丐幫弟子前來, 說是陳家欺侮他們路家, 刧他米糧, 毁他侄兒鏢局, 我丐幫為了正義, 又和路老爺是深交, 才出手相助, 為他出這口烏氣, 而這些各門各派的人物, 我只道是出於義憤, 為路家助拳, 卻不意竟是為了賞錢, 這到底是甚麼一回事?  倘若今兒所作的是不義之事, 你叫我如何向古幫主交待?」 

郭天華眼珠兒滾來滾去, 正在盤算該如何回答, 豈料路常仁不知就裡, 囂張地道:「陳家毁我鏢局, 我們當然要重金請些強手過來, 滅了陳家, 方可教人知道我們路家是不好惹的。」  郭天華連忙遙手叫他不可亂說, 可話已出口, 已無轉彎餘地, 莊樹泓氣憤地道:「我只道我此來是為教訓陳家, 可沒想過要毁了陳家, 你和路老爺, 甚至是聞老爺, 到底有何事隱瞞於我, 快快道來, 否則我只好調轉槍頭, 幫助陳家。」  郭天華只好低聲下氣的安撫莊樹泓, 心中暗罵那倭人和路常仁多口說漏了嘴。

正當郭天華相勸莊樹泓之時, 那倭人右手已拔劍出鞘, 但見此劍劍身奇長, 劍尖微彎, 似刀非刀, 似劍非劍, 在陽光映照下, 燦爛耀眼, 一看而知此劍鋒利無比。  那倭人雙目通紅, 殺意正盛, 沉聲道:「我這把野太刀久未飲血, 正好趁此時機, 血洗陳家, 好讓我這把野太刀嚐盡鮮血, 更增鋒利。」  說罷雙手握劍, 一劍劈出, 劍氣強橫, 銳不可當。  莫欺見來劍劍氣凌厲, 大吃一驚, 慌忙間橫移避招, 可他現在身法受到影響, 速度大不如前, 左臂登時中刀, 被劃了好長的一道口子, 鮮血從傷口湧出, 染紅了整條臂膀, 心中不由得大駭, 雖說他身法受了影響, 但事實上可也不慢, 卻萬料不到那倭人雙手握劍的劈勢竟可如此之快, 足見那倭人在出劍方面下了不少苦功, 方有如此成就。

那倭人劍指莫欺, 步步進逼, 莫欺右手掩着傷口, 踉蹌後退, 亦暗運內力, 可是目下靈天罡氣頂多只能推升到四重境界, 自忖難破那倭人的凌厲劍氣, 心中暗暗叫苦, 那倭人嘴角含笑, 貫勁於劍, 正要出手。





卻猛然聽得一聲暴喝:「且慢。」  眾人循聲瞧去, 卻見陳宏信勉力站起, 以劍支地, 呼呼喘氣, 他道:「莫兄弟, 此事本與你無關, 你幫我打退了崆峒派的人, 已是莫大的恩惠, 此事還是交由我陳家自己處理, 小兄弟你便先行離去, 別再為了我家受傷了。」

莊樹泓也走出來道:「這位姓莫的少俠, 依我看來, 你與此事確無丁點關係, 無謂沒來由的和別人在此性命相搏, 此事還是交由陳家自己處理好了, 少俠但請放心, 我看此事內裡大有蹊蹺, 既教我丐幫知道了, 定會公正處理此事, 不會讓陳家吃上大虧的。」

陳宏信瞄了莊樹泓一眼, 也瞧不出他此刻是敵是友, 可當下實不想莫欺陷身其中, 無故送命, 便順着莊樹泓的話頭道:「這位莊樹泓莊長老乃丐幫九袋長老, 亦是古無語古幫主的左右手, 出名公正無私, 這事有他主持, 我陳家自當無事, 莫兄弟你便走吧。」 

莫欺一聽, 登時大喜, 喜的卻不是他可馬上抽身事外, 而是他聽聞眼前的莊樹泓便是古幫主的左右手, 這一下端的是喜從天降, 立時上前向莊樹泓打了個揖, 道:「原來你就是古幫主的左右手, 我此來京城正是為找古幫主而來, 還望莊長老引見引見, 小弟有件非常要緊的事要找他。」

莊樹泓點了點頭, 忖道:「果然如我所料, 他和古幫主有莫大關係, 多半是我的小師叔沒差, 此刻我必得保住他的性命, 否則往後古幫主怪罪下來, 我可如何擔當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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