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瑩氣惱站起, 道:「我和莫欺清清白白, 又何懼你說三道四?  我倆便去找爹說個清楚, 瞧瞧他如何處置我倆?」 

李峰登時面色煞白, 向路瑩叩頭道:「師妹, 是師哥的不是, 我一時心直口快說錯了話, 你就別和我計較了, 好麽?」  這時路瑩氣也出了, 心情多少平復了些, 嘆道:「師哥, 我原本就沒想過要說出來, 你放心好了。」  李峰如獲皇恩大赦, 不絶叩首道:「師妹, 多謝你了, 多謝你了。」  說罷向外跌跌撞撞的走了。

 
李峰步出路府後, 吁了一口氣, 便朝東南方走, 京城的東南角正是丐幫的總舵, 路至中途, 見後街轉出了一大幫人, 李峰認得帶頭的正是莊樹泓和丐幫的七八袋長老, 也發現陳氏鏢局的陳宏信亦在其內, 眾丐浩浩蕩蕩的正往總舵而去, 李峰見有如許多高手在此, 不敢尾隨在後, 便找了個麵攤叫了碗麵來喫, 待眾丐去遠, 才丟下銀両, 逕往丐幫總舵而去。

將近總舵, 丐幫的幫眾越來越多, 此時丐幫已無分甚麼污衣淨衣, 所有幫眾, 一概身穿污衣, 因此上李峰的平民打扮便顯得越來越礙眼, 幸好這時他發現了一個落單的乞丐在小巷中小解, 當即迅速閃向他的身後, 一掌劈向他的後腦, 那乞丐哼也沒來得及哼一聲, 便即斃命, 李峰不敢怠慢, 迅即脫去他身上所有衣褲鞋襪, 穿在自己身上, 隨後便把那乞丐的死屍丟入雜物堆內, 以防其他人發現。

李峰步出小巷, 皮相已和一般乞丐無異, 這時一陣風吹來, 自己衣衫那混合了尿臊和汗臭的氣味沖入鼻觀, 教他幾欲氣悶吐出, 可他終究是勉力忍住, 心想只待事情一了, 誓必把自己身體來來回回沖擦十遍以上, 更會把那些該死的衣褲鞋襪一把火燒個乾乾淨淨。




李峰混入丐幫幫眾進了丐幫總舵, 這丐幫總舵說穿了其實是一間年久失修的破廟, 只因荒廢已久, 佔地又廣, 古無語便以此作為丐幫幫眾聚腳之用, 這時廟內聚集的幫眾少說也有二百來人, 由於人頭湧湧, 聲音嘈雜, 李峰混在其中, 倒是沒人留意, 李峰心中叫了聲好, 當下游目四顧, 瞧瞧是否得見陳宏信, 莊樹泓和丐幫七八袋長老的身影。

但聽得身旁的丐幫弟子各自操不同口音的官話, 第一人道:「怎地沒來由的把京城附近各市的分舵長老都召來了?  召來了又不跟咱們說是甚麼事兒, 這種事以前有過麽?」  第二人道:「你這倒是問錯人了, 我們也是從天津分舵臨時被召來的, 此刻我們還是如墮五里霧中, 想找個人問也找不到。」 

第三人道:「當然沒人理你了, 丐幫總舵六袋以上的長老都在內進, 還有那陳氏鏢局那小子亦在其內, 眾長老在內頭密議已有一個時辰, 又不許其他人進去, 也不知發生了何等大事?」  第四人道:「我可是打聽到了一點消息, 說昨兒莊長老被人追殺, 受傷嚴重, 後來給二個少年救了, 那陳家小子便是其中一人, 另一人則不知是誰?」  第一人倒抽一口涼氣:「老李, 你是開那門子的玩笑, 莊長老的武功在丐幫是頂兒尖兒的, 你說他打不過人, 那也罷了, 可能對方另有高手, 又或人多勢強, 但你說他要陳家小子和另一個少年去救?  打死我也不信。」

這時一眾長老和陳宏信正好自內進出來, 眾人目光馬上投了過去, 卻見蔣世龍對陳宏信道:「陳兄弟, 那就這樣說定了, 待那人一到, 咱們就交給他。」  陳宏信道:「好, 東西先放在那地方, 我會派人妥善守護, 萬一有何危險, 必會發暗號召集各位同去幫忙。」 

莊樹泓道:「陳兄弟端的是義氣干雲, 這次若非有你和小師叔幫忙, 我們也不知如何是處。」  陳宏信拱手道:「大家皆是江湖上的兄弟, 互相幫忙, 原是應當。」





只見莊樹泓站出來向在場自各方而來的丐幫長老朗聲道:「各位來自附近城市的我幫兄弟, 辛苦各位奔波前來總舵, 這次急召各位到來, 實是有一事要委屈各位。」 

眾丐一齊高叫:「莊長老快別這樣說, 那有甚麼委屈的?」  「只要莊長老一句, 眾弟子火裡火裡去, 水裡水裡去。」  「莊長老平素對我們這般好, 有事便說出來, 大夥兒盡力為你去辦就是。」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 嗓子又大, 偌大的總舵霎時間嘈吵不堪, 震耳欲聾。

莊樹泓雙手高舉, 眾丐的聲音漸漸安靜下來, 莊樹泓朗聲道:「這件事說來簡單, 只消各位留在京城半年, 那便成了。」 

眾丐不由得面面相覷, 登時起哄道:「莊長老, 要咱們留在京城作甚?」  「是否要咱們留在這兒對付甚麼敵人麽?  用不着半年, 咱們這當兒就去和他戰個痛快。」  「這半年咱們要幹些甚麼?  大夥兒打開天窗說亮話, 別要各位兄弟在這兒猜啞謎了。」

莊樹泓再次高舉雙手, 眾丐登時住口, 莊樹泓高聲道:「此事恕我現下不能宣之於口, 但我答應各位兄弟, 半年之後, 定當詳細告知原委, 其時若有半點隱瞞, 我莊樹泓願受各位兄弟大義責難, 三刀六洞, 這長老之位, 我也不敢再當下去了, 各位兄弟以為如何?」  各人聽得莊樹泓說得如此嚴重, 不由得倒抽涼氣, 當此形勢, 眾丐自然不敢追問下去了, 只見一人從眾丐之中走出來, 道:「莊長老既是說得如此明白, 我等便遵從莊長老之言, 同在京城逗留半年, 絶不會稍離半步。」  眾丐亦齊聲道:「絶不會稍離半步。」  李峰亦隨之大喊。





莊樹泓吁了一口氣, 向陳宏信拱手道:「此後便仰仗陳兄幫忙, 我想古幫主也快回京城, 倘若他一回來, 這擔子便不用陳兄你負了。」  陳宏信道:「這事也不是我一人所能負, 我已托了人請家師過來京城, 況且莫兄弟為救他家鄉諾言城已遠赴建州求請奧援, 只要莫兄弟一回京城, 我便可要求家師和我一同前赴諾言城助拳, 希望或多或少能幫助莫兄弟。」  莊樹泓點頭道:「對, 只要此間的事一了, 我等也會帶同各省各縣的兄弟前往赴援, 也能順道一見況老幫主, 可謂一舉兩得。」  兩人再說一陣, 陳宏信便告辭回去, 李峰再多待一會, 見所說的皆是些無關痛癢之事, 遂也悄然退去。

 
李峰回到路府, 向路蒙述明一切, 路蒙心念電轉, 道:「這莊樹泓召集附近幫眾來此逗留半年, 想必就是怕人奪了那批貨物, 因此上加強人手, 這樣子便棘手了。」  想了一回, 道:「那陳宏信既說東西先放在他那兒, 待某人一到, 便會把那批貨交將給他, 從這一段說話可得知, 那批貨品目下正在陳宏信手上, 那只有從他那兒著手, 便可知道貨物下落, 峰兒, 你明兒再走一趟, 此回是去陳家, 探聽一下此批貨的去向, 記著, 倘若遇上了陳宏信, 交手之時, 可不能使用路家霸王掌, 知道麽?」  李峰心中忖道:「不用路家霸王掌, 如何能勝陳家的人。」  心中雖感不滿, 但還是應諾自去。

李峰整夜也沒動過他面上的妝容, 只是夜裡把那被他打死的乞丐衣衫燒了個一乾淨, 隨後不斷打水清洗身子, 可不管他洗擦了多少遍, 總覺得身上那味道還是纏繞不去, 甚感氣惱。

次日李峰換了套衣衫, 但容貌還是不變, 自個兒出外到大街去了, 由於他現下的樣子過於尋常, 在街上也沒一人多瞧他一眼, 這下子正中了李峰的下懷, 他走到了陳氏鏢局附近, 在附近繞了個圏, 見無人發現他的行蹤, 便走到陳家的後牆, 一個翻身便翻了進去, 心中忖道:「這陳家守衛如此鬆散, 想來那批失貨多半不在這兒, 但師父曾說, 世上虛實難測, 還是在此間到處摸索一下, 或能找到那批失貨也說不定。」

當下李峰毛手毛腳的在陳家大大小小的倉庫搜了一遍, 除了廚房有些許食鹽外, 便一無所獲, 卻又不敢去大廳或卧室搜索, 這時正自搜到了米倉, 卻聽得外頭有腳步聲, 當下立時屏息靜氣, 不敢妄動, 但聽得外頭道:「這陣子鏢局暫停接鏢, 着所有鏢師趟子手會齊鏢局, 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辦。」  隨即有一把非常粗獷的聲音道:「堂弟, 這恐怕不太妥當吧?  這年鏢局的生意已見虧損, 現下你還要停接生意, 這樣子鏢局如何維持下去?」  陳宏信道:「堂兄, 堂弟我自有考量, 你照辦便是。」  陳老三粗聲道:「堂弟, 話不可這樣說, 我知道你所做的事定是和那姓莫的還有那班乞兒有關, 你要和他們稱兄道弟, 大談義氣, 那也罷了, 可生意歸生意, 總不成給這班窮人拖累吧?」  陳宏信平素甚少發怒, 但此刻聽得陳老三侮辱他的朋友, 登時着怒, 大喝道:「堂弟。」  這一下叫聲如旱地驚雷, 不只陳老三嚇得往後倒退, 連內頭的李峰也禁不住向後縮了一縮, 背心撞上後牆, 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那聲響只是響了一下, 陳老三根本一無所覺, 但陳宏信的聽力何等靈敏?  馬上知道內裡藏得有人, 當下二話一說, 砰的一聲把倉庫大門轟開, 李峰知道行藏已露, 當即一躍而起, 雙手拿起兩袋裝滿米的米袋, 便向陳宏信扔去, 陳宏信登時旋身而避, 李峰乘此時機, 搶去倉門, 陳宏信知他定和那批私鹽有關, 一個翻身翻到他的面前, 右掌於翻身之間打出, 出手既快且準, 李峰本可以路家霸王掌暫且轟退陳宏信, 再奪門而逃, 但路蒙曾有明令, 此行不得使出此掌法應敵, 當下只好後躍避招, 他甫一落地, 便俯身一探靴管, 於其內抽出一把匕首, 但見刀光妖綠, 教人毛管倒豎, 顯然刀身已餵劇毒, 中者必斃。

陳宏信見敵人手中有了兵器, 順手便拿過米鈎, 權作護身, 李峰急求脫身, 也不打話, 向前便是一刺, 陳宏信登時側身一讓, 米鈎反攻他手腕, 李峰見他讓開, 也不戀戰, 便想搶出倉門, 但陳宏信豈會讓他如願, 以鈎當劍使, 施展狂龍劍法, 着着搶攻, 李峰雖有匕首在手, 但一寸長, 一寸強, 且狂龍劍法劍招綿密, 李峰的匕首如何能敵?  當下只得退入米倉, 右手以匕首護身, 左手則見米袋便隨抓隨扔, 陳宏信正把劍招展開, 雖見米袋砸來, 但亦無收招之意, 但聽得一連串裂帛之聲, 數個米袋登遭鈎破, 白米紛飛, 撒滿一地。





兩人在米雨之下打了百來招, 陳宏信越打越順, 劍招展開來快如電閃, 登教李峰迭遇險招, 他知道長此下去, 終必為陳宏信所擒, 其時自己的身分必然敗露, 師父定會想法殺人滅口, 但陳宏信的劍招實在太強, 自己畢竟難敵, 當下心念急轉, 正努力想出脫身之策, 陡然間見倉外那陳老三正探頭探腦的瞧倉內情況, 他一見陳老三, 惡念登起, 奸計頓生, 他知道陳老三武功平庸, 一無是處, 正好靠他逃離此地。

李峰一想好全盤策略, 便付諸實行, 他再抓起米袋, 便向陳宏信砸去, 陳宏信依舊把米袋鈎破, 李峰再次搶去倉門, 但他知道陳宏信很快便來阻攔, 這次並非為求逃出米倉, 卻一把抓住了陳老三的前襟, 強行把他抓進米倉, 這一下大出陳家兩兄弟意料之外, 陳宏信本已吐出的劍招立時收勢, 但因收招過急, 勁力反噬, 登教他連退三步, 嘴邊微沁鮮血。

李峰把陳老三置於身前, 毒匕首架在陳老三的脖子上, 發出磔磔奸笑, 陳宏信見陳老三命在俄頃, 登時住手, 陳老三陡見一把匕首在自己脖子上, 但感脖子冷冰冰的似是正在流血, 不由得嚇得魂不附體, 一泡尿撒滿褲子, 濕了好大一塊, 好不丟人。 

李峰獰笑道:「陳宏信, 馬上後退十步, 否則我即時便結果了他。」  陳老三登時接口道:「堂……堂弟, 馬上照辦, 馬上照辦。」  陳宏信恨得咬牙切齒, 但畢竟顧念堂兄安危, 向後退了十步。  李峰面露得色, 一掌打在陳老三背門, 陳老三登時身不由己撲向陳宏信, 陳宏信迅即把他接住, 見他已昏暈過去, 當即探他心脈, 見內息紊亂, 雖無大礙, 但必須以內力引導內息行走正途, 陳宏信當即為陳老三貫入內力, 但這樣子一躭擱, 李峰已是去得遠了。

李峰回到路府, 把經過告之路蒙, 路蒙手托腮子想了一回, 向李峰道:「這批貨鐵定是陳家收藏了, 只不知他把貨物放在那兒, 峰兒, 看來這陳宏信的本事比你高, 這探路一事, 你是不能再去的了。」  李峰站在一旁, 默然無語, 路蒙忖道:「峰兒如此窩囊, 此事事關重大, 不能再倚仗於他, 看來我必得親自出手, 只盼那陳老鬼真的卧病在床, 不能插手此事, 如此那陳家小子根本不足為患。」 

此後數晚, 路蒙皆要他夫人為他易容換妝, 自己一個人逕向陳家探查那批貨的下落, 他裡裡外外的搜了一遍, 也查知陳鶴坤病重之事確是千真萬確, 情知此批貨並不在陳家之內, 忖道:「看來這批貨的收藏地點只有陳宏信和丐幫的人知曉, 但丐幫人多勢眾, 要對付他們恐怕不易, 唯今之計, 只有去把陳宏信擒住了, 再嚴刑逼供, 要他把收藏地點說將出來, 方能拿回貨物。」

當下悄悄地掩向陳宏信的卧室, 側耳細聽, 但聽得陳宏信在內頭氣息沉重, 想是正自睡得深沉, 便輕輕推開房門, 躡手躡腳的步人其內, 豈料那開門的些微聲響竟把陳宏信驚醒, 陳宏信當即跳起, 順手拿起掛在床邊的佩劍, 刷的一聲拔劍出鞘, 便向路蒙刺去。」

路蒙見陳宏信的警覺性如此之高, 也不禁一愣, 見對方快劍已到, 當即雙手呈龍形, 來劍當即停在龍牙之內, 難以寸進, 陳宏信不禁一驚, 忖道:「此人並非上回闖米倉之人, 來人功力更高, 看來我不使出十成功力, 難以取勝。」  言念及此, 當即運起十成無罣功, 強行將劍勢推前, 路蒙但感龍牙內壓力頓增, 不由得大駭, 忖道:「這陳家小子果真厲害, 小小年紀功力已是如此精純, 倘若再過幾年, 豈會再有老夫立足之地?」  當下大喝一聲, 擺了個魁星踢斗勢, 把陳宏信重重彈開, 路蒙當此時機, 雙手再呈龍形, 龍牙化為龍爪, 逕向陳宏信抓去。





陳宏信被轟得背撞後牆, 尚未定神, 陡見敵爪已到, 當即把劍勢化成扇形, 以作屏障, 路蒙見他於重傷之下竟能及時見招拆招, 不由得又是佩服, 又是嫉妒, 當下收起龍爪, 以掃堂腿掃他下盤, 陳宏信立時躍上几上, 可路蒙卻無收招之意, 這一掃順勢掃出, 茶几登時砰咧砰咧的被掃個稀爛, 陳宏信雙腳並無著力之處, 難以出招攻敵, 但若就此落地, 身形一失, 便如跌入敵人的虎口之中, 任由宰割, 當此形勢, 只好再行縱躍而起, 但求能與敵方拉開距離, 以便重整劍招。

可路蒙身經百戰, 陳宏信的心思他豈有不知?  當即隨之飛縱而起, 化龍爪為虎爪, 向他肩骨抓去, 要他拿捏不住長劍, 亦可趁勢廢他右手, 陳宏信知他緊隨身後, 長劍反手向後刺出, 路蒙似早料到他有此一著, 在空中一個翻身避開劍招, 虎爪仍是抓向他右肩, 陳宏信在空中無處可避, 眼看便要被抓中, 形勢凶險非常。

好一個陳宏信, 但見他手腕一轉, 刺向路蒙的劍勢登時改了方向, 啵的一聲刺入了橫樑之中, 陳宏信有了著力之處, 借勢向前一盪, 不單沒有給路蒙抓中肩頭, 長劍更是沒有脫手, 端的是一記妙著, 路蒙這一爪抓空, 攻勢而老, 兩人同時翻身落地, 重整攻勢, 以應付下一回合的惡戰。

可陳府聽得轟然的打鬥聲, 紛紛點亮燈火, 圍攏過來瞧瞧發生何事, 而陳老三亦有前來, 只是前事不忘, 後事之師, 這回他只敢站得遠遠的, 只昂起了頭觀看事態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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