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宇看得出他心神不對勁,便問:「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

「……」

「你應該沒這麼婆婆媽媽的吧。」

「對不起。」王逸南抖著聲音說。

韓宇訝然:「說甚麼對不起?」



「因為我,你才認識他……」

「王逸南你中邪了?」韓宇:「你這樣也算自己帳?」

王逸宇卻情不自禁地一下子抱住了韓宇,說:「我好怕,好怕你有事。」

韓宇卻冷靜得可以,反過來拍著王逸宇的背安慰道:「沒事了。」

「我以後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



「嗯。」

「我愛你。」

「嗯。」

如同暴風雨過後的寂靜街道,疲憊感有如滿目瘡痍,但歸於平靜,終得安穩。相擁著度過一晚上,韓宇躲在王逸南懷中,做了幾個窩心的美夢。

藥物的毒素不低,韓宇還要多留一晚觀察才能出院,而在王逸南替他回家收拾日用品時,幾個警員剛好到了病房給他錄口供。唇乾舌燥了好一會,門外又有人敲門進來了。



門一開,小人兒就淚眼汪汪的跑著撲到床上:「哥哥!」

韓宇連忙扶穩韓煒,望向他後方的舅父,說:「舅父,怎麼帶他來呢……」

舅父無奈地說:「好不容易才哄得他上學,沒多久就在幼稚園哭鬧要來找你呢。」

韓宇頓時心疼地摸著小腦袋,說:「小笨蛋,又哭了?」

「哥哥是不是病得很辛苦?」韓煒只在乎哥哥的病情,一開門看見他卧床,就好怕哥哥會像父母一樣離開自己。

韓宇溫和地微笑,輕捏著韓煒的臉蛋:「哥哥沒事了,病好了。」

「真的嗎?」韓煒直接把臉埋到韓宇懷裡。

韓宇抓著小腦袋後的軟髮,不知道再說甚麼才好,只溫柔地親了上去,把小孩再抱緊一點。



如此溫情的畫面,旁人看來多麼窩心,可是在門外定定看著的王逸南眼中,那是帶著熱燙的揪痛攻陷心房。他知道這溫情背後埋藏了多少苦澀,個性隱忍的韓宇就是這麼堅強地活了接近十八年,還要扛多久才能真正釋然?

好想快點變得強大,強大得可以擋得住一切風風雨雨,那就可以好好保護他。

邵杰被捕的同時也被姚嘉倫解僱了,韓宇欣然接受這安排,本來王逸南勸了好多次叫他別幹這一行了,最後還是韓宇自己說因為賺得多所以想留下來,最後在王逸南跟他不斷約法三章下終能繼續工作,不同的只是攝影師換成了一個性格直爽的女孩子,名叫黃晴。

有別於一般總往韓宇身上黏的女生,黃晴顯得豪氣而守規矩得多,王逸南才不用擔驚受怕老是覺得韓宇終有一天會被勾走。

日子回到正軌過著,轉眼到了模擬考試的日子。熬過無數夜晚又大灑金錢補習的大有人在,韓宇和王逸南倒是一直從容應付;前者是從來不擔心自己的水準,後者是從來不在乎自己的水準。

一出考場,韓宇就調侃笑道:「沒交白卷吧?」

「嘖,我有需要交白卷嗎?都填滿的好不好?」王逸南故作不耐煩地反駁道。



「好,信你。」韓宇劃著手機,道:「下個禮拜吃頓飯,好嗎?」

王逸南:「我們每晚都在吃啊,幹嘛突然說下個禮拜?」

「沒甚麼,最近拍完了一輯廣告,錢挺多的,請你吃飯。」

「飯堂啊?」

韓宇笑著捶他一拳:「飯你媽啊,吃好的!」

王逸南忍不住親了他一口,說:「好。」

對於韓宇突然提起「下個禮拜」,王逸南一點沒忘,回家途上還一直覺得怪怪的。回到房間看見自己在月曆上的記號時,才赫然記起-韓宇快生日了。

真笨呀,明明一早記好了,竟然在韓宇處處暗示的時候想不起來!還任由對方說請客吃飯!送甚麼才好?送太便宜的沒誠意,送太貴的對方肯定不肯收,韓宇到底想要甚麼?



那邊廂的韓宇其實壓根沒想過要怎樣慶祝,往年生日都是收舅父一個利是和韓煒一張塗鴉畫、吃個小蛋糕便是了,形式從不舖張,沒有狂歡卻有心安,韓宇已夠滿足。

只是這一年貪心一點,難得多了一個自己所愛,自然很想那一天都跟他一起度過;絕不要求做些甚麼,只要簡單吃頓飯,安好地度過十八歲的關口就足夠。

王逸南苦思了兩天,終於想到了要送甚麼了-老套至極,他要摺一千顆幸運星!

對於有雙巧手的人來說,摺些星星應該不是難事,但對王逸南來說,這根本就是件可怕的苦差。初摺一兩顆時已經覺得不容易,要不摺錯了形狀,要不把星星壓得不像樣,最想放棄的一瞬偏又想起韓宇滿足又感動的表情,立刻無法撒手,乖乖的繼續折騰自己笨拙的指頭。

放學以後,王逸南向來習慣直接拉著韓宇走,接了韓煒放學後就一起在外頭喝杯東西或四周走走,總之從來不會一下課就分途,不過今天成了第一個例外,王逸南突然說有事要先走,韓宇沒多問就由他離開了。

方浚傑走了上前拍拍韓宇的後背,道:「Miss Choi剛找你呢。」

韓宇如夢初醒,應道:「啊,謝謝。」然後放下了手上的書,直接走了上去教員室。



蔡曉嵐是他們班的班主任,以帶高中的老師而言是年資最少、年紀最輕的一個,同時亦因為對教學孜孜不倦的熱誠和對學生的關愛,加上長得清秀好看,在校內是少有受歡迎的老師。

「老師你找我?」韓宇問。

蔡曉嵐剛剛還在改卷,一看他來了,就微笑道:「坐吧。」

韓宇點頭坐下,靜待蔡曉嵐說話。

蔡曉嵐從案頭的文件座裡抽出一張單張,遞給韓宇,說:「看看。」

韓宇好奇地順應她的意見望著單張上的大字-「優才留學試驗計劃」。

「甚麼意思?」他問。

蔡曉嵐淺淺一笑,道:「這是教育局新辦的先導計劃,讓每間學校裡挑選一位學生出來遴選,最終全港就有三十個學生可以到外地就學一年,而在那邊的學分大多可以計算在本地大學紀錄之中,所以變相是個提早的exchange programme吧。」

「所以……」

「所以老師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興趣?」蔡曉嵐道:「說真的,你轉校過來以後的成績和各方面表現一直都很好,我也沒管你在以前學校犯過甚麼事,我和校長討論過,你是很好的人選。」

韓宇只愣了兩秒,便說:「不用了,謝謝老師。」

「其實你不用這麼快就沒信心的,所謂遴選不一定是挑選全港最頂尖的尖子,內部機制會根據許多學習成績以外的因素去判斷……」

「真的不用了。」韓宇直接打斷,說:「我覺得現在挺好的。」

蔡曉嵐把聲量按了下來,說:「是因為經濟問題嗎?其實還有很多資助可以申請……」

「我沒有興趣。」韓宇直接站了起來,說:「沒別的事的話我就先走了,謝謝老師。」走得頭也不回,只剩蔡曉嵐一臉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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