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妳並不是值得這樣的下場
 
 
  「我欠了你 
  是甚麼滋味
  施與受也不開心一般可悲
  不夠運氣愛上你再愛到死心兼蹋地
  不要讓我親口講不 喜歡你
  為何一得到
  便能夠清高


  是我沒良心
  或你未夠好」
 
  「停!停下它!」周凱君用麥克風大喊著,但在場的人呆住,她想想,才換了個說法:「調小聲!調到最小!」
  之後有個女生找到遙控器,將聲浪調到最小,只聽到在場人的呼吸聲。
  卡拉OK房裡原本播放著傷感情歌,有人在唱著這一首,但才興致勃勃地唱到中段,就被凱君突然命令叫停,大家都好奇地轉頭看向她這邊,只見凱君和一個臉色蒼白的女生坐著,似是在討論人生大事。
  「妳再講一遍他什麼?」凱君問。
  林絢意嘆下一口氣,重複剛才的話:「他老早有女朋友了。」
  凱君再現驚嘆的表情,下一秒換了張嚴肅的臉,說:「林絢意,我就告訴妳要看清一個男人的底細。」
  「我以為我看清了啊。」絢意無辜地說。她以為經過這些那些,總算對那個男人有一定的認識,怎料她永遠都不夠。「但是他最後對我說有感覺,只是不選我罷。」絢意不喜歡這麼多雙眼睛觀摩著她們,想說她們繼續唱歌吧,但凱君一定要聽清楚她的每一句說話。


  絢意又喃喃自語:「而且怎樣知道自己到底看清了一個男人的底細沒有,我們又沒有說明書。」
  「哈哈,很好笑。」凱君藐視著她。
  「我是說真的,怎樣去掌握一個人的所有?根本沒有人能夠。」
  凱君盯著一處,不知想到什麼,就搖搖頭:「這個男人的城府很深。」
  但沒等凱君有任何結論,絢意便自補一句:「不,這一切都是我罪有應得的,我怎樣對朱棚俊,就得來什麼報應。」
  絢意沒想到是自己這句話冷場了,突然所有人都看著她,但沒有人說話,連凱君也是,就只有淡淡的音樂聲。她有說錯什麼嗎?
  凱君張口想說點什麼之際,在另一端有人用麥克風放聲說了:「雖然我不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妳這樣說未免對自己太殘忍了。」
  絢意看向拿麥克風的女生,她染了一頭不顯眼的深藍色短髮,神情有點冷酷,說起話來卻帶點柔情。
  「這不是報應,是那個男人賤格。」
  又是一陣詭異的氣氛,安靜得各人一呼一吸的喘息間都能察覺到。那首歌仍在碎碎地迴響著,成為大家的背景音樂:


 
  「恨我講都不敢講
  想都不敢想
  也許一拖下去
  逼彼此講出更醜真相
  因我受過給一手推開
  這麼深的傷
  我怎可傷害我衷心感激的對象」
 
  凱君口呆目瞪,緩緩說起:「米奇說得對。」她舉起大拇指,伸向深藍色短髮的女生,再回頭看向絢意,她卻皺著雙眉,神情恍惚,好像難以理解剛才的話似的,但她一定懂,只是凱君不懂她。
  「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悲觀?」
  絢意沒答話,低下頭,心深陷苦海。
  她不是應該這樣嗎?從一開始到結束,都因她一人而起,高韋諾是,朱棚俊更是。若然她有覺悟自己身在福中,不胡搞瞎搞,就不會變成這樣。她後悔自己的決定,後悔去當一個前女友而不是紀錄良好的女朋友。她再也找不到朱棚俊,同一時間還被理想對象拋棄,這不是報應是什麼?她不敢讓自己很後悔,就每天自責更多。回頭看來,她一直遊走在兩個男生之間,難道她就沒城府?她覺得自己是活該的,越對自己殘忍越值得。至少她是這樣認為。
  沒料到是,今天由一個局外人說穿。
  不論她最後有沒有拋棄朱棚俊,其實高韋諾都是一樣的賤,因為他本來就是一個賤人,只是她從不相信而已。


  凱君喝了一口飲料,打算再訓一下旁邊的林絢意,誰料米奇她們都拿著紙巾過來,坐到她們身邊。她轉頭看看,林絢意在哭。
  林絢意雙眼染紅,眼淚一條條從眼角邊緣流下來,像河流一樣。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只感覺到很悲哀,所有責怪的情緒和難受感一湧而出。
  她不是沒哭過,在那些深夜之中明明就哭過了,傷心不是發洩掉了嗎?為何此刻她一哭,就停不住。
  她想起跟高韋諾之間的曖昧,最後遭到一臉侮辱,她卻沒有一個地方說她的難過,只來得及自責,跟難堪死撐到底,說服自己明天要怎樣抬起頭走進教室,面對他、離開他、忘記他。同一時間想起更多的朱棚俊,她居然為了這種人拋棄一個由此至終都愛著自己的人。她後悔是,就這樣傷害了他。
  她失去了兩個人,卻用一個人的身份看盡傷感,這些風景有誰懂?別人看來,只有她多活該,於是連她自己也這樣想,就為著不讓別人看到半分狼狽。
  她慢慢放聲哭了起來,身邊的人都將紙巾塞到她手中,她默默拿起來拭淚。在旁的凱君頓然不知怎反應,說不上話來,只好伸手摟過她的肩,輕輕拍著她。
  「有些人就是這樣。」米奇說。「剛開始時喜歡妳就接近妳,有個更曖昧的對象便拍拍屁股走人,一聲不吭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妳做錯了什麼似的,但是妳沒有。」
  凱君看了米奇一眼,讓她別說下去,米奇不以為然。
  絢意的抽泣聲開始減弱。她不想哭下去,讓大家難堪,明明今天被凱君誠邀出來唱卡拉OK,她就是為了舒緩情緒才來高歌一曲,不是想讓大家見到自己的醜態。但看到大家這麼關心自己,不可幸嗎?即使她是個賤女人,其實不值得大家這樣的關懷,可是她們還是把她當成一個普通人看待。
  絢意聽到歌曲隱約轉到一個是她再熟悉不過的旋律。她站起來,拿起麥克風,再將音樂調到最高,擦乾眼淚,和大家一起唱這首歌。
 
  「專一至今竟會敢避過你的吻
  伏在你身說找到更喜愛的人
  我也居然變心
  不禁要承認我


  像往日我恨透的罪人
  當初的我為了你
  圍滿著好友
  日夜怪你愛不夠
  還驚你風流
  然後到我內疚
  任旁人來認購
  恨你沒有問情由便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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