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願意抽空跟我談談。」我道。
 
  「不客氣。」社工陳家明道。「我也希望幫到你。」
 
  探過監後,我立時到耀和嵐就讀的學校,表明自己的身份,尋找陳家明。陳家明是個中年男子,頭髮稍禿,皮膚黝黑,老實幹練模樣。我跟他在社工室對坐,裡面簡陋地擺了一張佈滿文件與文具的桌子,牆邊貼滿與學生老師的合照,看來他的人緣還算不錯。
 
  因為那單新聞,我比較關注耀的事情,問道:「你說耀感情出軌,情況是怎樣?」
 
  「據說他本身有女朋友,可是後來又跟鄰校的女生拍拖,卻被發現了,所以一直在這關係糾纏不清。」陳家明道。「那位女朋友好像是同校的,但他不肯透露是誰。」
 




  「那麼鄰校的女生是叫劉曉紅嗎?」我道。
 
  「你怎知道的?」陳家明驚訝道。
 
我心劇烈跳動,立即打開電話,找出那段跳樓新聞,道:「請你看看。」
 
陳家明拿過我的電話隨便望了望,皺眉道:「這可能是湊巧吧……」我打斷了他,凝重的道:「不,就像我從妻子的中學班相中,看見跟進我案件警察的名字,更發現竟是同一個人。如今又出現這個情況,我不能再說服自己世上會有這般巧合。」
 
「雖然是這樣,但事情總不能一概而論……」
 




「我是想拜託你調查一下,這篇新聞裡的歐陽耀是否我的兒子。」
 
他又再認真地觀看那篇報導,望了望我,遲疑一會,最終嘆了口氣,道:「其實裡面的內容很符合那位鄰校女生的背景……」
 
恐懼和不安的情緒不斷在心裡徘徊,現在事情已由我的家庭延展到別人家庭,劉曉紅的家人無中生有地承受跟我一樣的痛楚,然而這都因自己的兒子而起,我既為因執著而變得覆水難收的下場愧疚,現在更是負擔連累劉曉紅的罪名。
  「劉曉紅的學校跟我們是友校,我們經常合作舉辦活動,歐陽耀是從聯誼聚會認識到劉曉紅。」陳家明繼續道。「這是他漏口風說出來的。」
 
  我無言以對,他便道:「後來耀的女朋友發現他出軌,便不斷在網絡用虛假帳號攻擊耀,校方發覺事情鬧大,影響校譽,我便介入了這件事情。」他頓了頓。「然後就是劉曉紅知道耀過身,殉情去了。」
 
  我沉默了好久,一向在我眼中規規矩矩的兒子,感情生活會如此不檢點,我是個專一的人,對於兒子的風流情史,實在有極大衝擊。短短幾天,我發現就算親如父子、夫妻和母婿,彼此都可以收藏極多的秘密,人的背後難以猜度。




 
  「那麼嵐呢?」我緩緩道。
 
  「嵐的資料就比較少,我跟進她是源於某天她一直在課堂裡哭,班主任便帶了她來讓我輔導。她只說了她的伴侶出軌,拋棄了她之類的說話,任我如何開解安慰,眼淚都只是不住地流,看得我也心痛起來。」陳家明彷佛回到那段情景,不住地嘆氣。
 
  「那後來呢?」
 
  「我叫她每天都來找我,她好像每天都好一點,但仍忍不著會哭,臨走前都會跟我道謝,說:『我哭過就好了,謝謝你給個環境我發洩。』」
 
  此時的我沒有反應,腦裡像墜進無底深淵,無法思索。我難以接受每天回家笑臉迎人的嵐,在我看不見的時候躲在一處默默哭泣,只覺我的家庭就像玻璃造的房子,四周不斷被無形的牆逼壓,晴雯、耀和嵐分在三角掙紮,而我則是一無所知,優哉悠哉地睡在中央。最終房子自然被壓碎,我便是罪魁禍首。
 
  然後我剎那閃過一個念頭,驚醒過來,但隱隱覺得不妥,難以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