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青春啊,真是美好的一回事。」


拍賣會後的夜,繁星如棋,在夜空閃爍。

尚未知道危機已經悄悄來襲的魏獨一眾,此時正在行宮慶祝聚餐,氣氛好不熱鬧。

蔣悅帶著凌習書和蔣家兄弟到來。當然,他們來到行宮時,跟洪轟天稱兄道弟的獅王威可羅兩人已酒過三巡,開始大叫大嚷。

丁樞機一整晚忘我地演唱重金屬歌曲,要不是中途被威可羅派手下夾手夾腳抬到台下,這個金屬搖滾狂大概可以唱到天明。





「Rock and Roll never dieeeeeeeeeeeeeeeeeeeeeeeee!」他被抬走時,如是大叫道。

「接下來,由習書為大家帶來一曲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

一群怪人,或者套沈夢生的話:「一班白痴。」

直至聚餐快到尾聲的時候,蔣悅終於吐出此行夜訪的來意。對於這一點,眾人都不感意外。畢竟,蔣悅整晚有意無意的留意他們的一舉一動,彷彿要在眾人中得出甚麼答案似的。

「阿魏,你估蔣家主喺唔喺睇中我地其中一個?」戴著粉紅爆炸頭的陸思家悄聲道。





「呃........」
「各位,你地有一位唔在場嘅同伴叫刑爆烈,對嗎?蔣姨想請問以各位嘅認識,呢位刑先生喺點嘅人?」

「惡形惡相。」

「殺人如麻。」

「無腦男。」





「地獄爬上來嘅男人。」

一連串的形容詞從大家口說出來,可是就沒有一句是正面的。畢竟,大家都只以為蔣悅純粹好奇了解他們這個同伴,那麼他們就隨使惡搞一下,說說笑好了。

怎料到,蔣悅愈聽,臉色愈是難看,特別是聽到那句「對女人同樣毫不留情」的描述,額上更是冒出豆大的冷汗。

這個刑爆烈真的是他們的同伴嗎?

這時,步如飛察覺蔣悅的異樣,霍然猜到她的真正意思,旋即開腔把眾人打住。

「咳咳,其實佢地只喺講笑。蔣家主其實喺想問佢同畢小姐嘅事嗎?」

蔣悅聞言呷一口威士忌,不置與否。眾人見狀亦同時正襟而坐,凝視步如飛和蔣悅兩人。

步如飛收起笑容,正色道:「雖然刑爆烈並非巧言令色嘅男人,成日只識打打殺殺,對敵人毫不留情,不過.......」






「刑爆烈喺我認同嘅男子漢。唔.......佢對人好從來唔會宣之於口,比任何人都更重情,行事光明磊落。隨我地而來嘅塞特族長晌另一個世界亦有出現,不過已經早就不在人世,塞特族被其他部落摧毀。刑爆烈一直因為救唔到塞特族長而心生愧疚。我記得,我同刑爆烈兩個當日嚟到呢個世界,佢重遇塞特族長當晚,仲偷偷地匿晌草叢流馬尿。」

「蔣家主,你覺得一個咁嘅男人會喺壞人嗎?我唔知道刑爆烈有無冒犯過蔣家主,但我希望你唔好誤會佢就好。」步如飛誠懇道。

眾人不約而同點頭,附和步如飛。這時候的步如飛很帥嘛,他們不約而同互望,得出這個共識。

蔣悅慈祥說道:「聽到你地咁講,我就放心喇。蔣姨當穎螢喺自己親生女,天下無一個母親唔想自己女兒有一個好歸宿。我希望將穎螢嘅終身幸福交託畀刑爆烈。」

她頓了一頓,再說下去。

「既然佢地嘅關係已經.......我希望佢地可-以-成-婚。」

成婚?!眾人不禁大叫出來,然後惡趣味的舉手贊成,氣氛頓時更是熱烈了。





「成婚嗎?」

坐在一旁的花柔生聽到蔣悅的話微微一怔,目光閃過一抹落寞,沒有多說甚麼,只是趁著眾人吵作一團之際,握住百花酒,獨個兒搖搖晃晃的離開大廳。



另一邊廂,要塞外的碼頭岸邊沙灘,海浪輕輕沖刷細沙,像愛情故事一般浪漫。

此際,只有一對男女在這幅完美的浪漫畫框之中,女的坐在岩石上看海,男的卻大汗淋漓。

大汗淋漓?

是的,在這個浪漫的環境中練箭,他媽的射海水,這個男人可說是世界上最不懂浪漫的人了。
「源僕𠴱邊手續完成之後,就會轉交畀你地,再過幾日就好喇。」





「多謝。」

「欸,要講多謝嘅應該喺我。如果你地無出現,家主已經回天乏術,而蔣家最後嘅下場不言而喻,只有被吞併一途。」

刑爆烈再次拉弓,喔喔,點了個頭,朝海面射出今天最後一發空箭。

「你好重視蔣家主。」

畢穎螢從岩石上站起來,拍一拍裙後的碎沙,若有所思地眺望大海。

「嗯,家主睇住我同隊長佢地長大,同親身媽媽無分別啊。如果邊個想傷害家主,就先要踏過我畢穎螢嘅屍體。」

這時候,海風輕拂,一瞬間吹散畢穎螢的長髮,如波浪一般飄揚,輪廓有致的側臉顯得堅毅,那雙充滿神采的明眸把夜幕上的繁星也比下去,閃耀得讓刑爆烈不禁愣神。





剎那間,畢穎螢跟身後的夜色融為一體,成為美畫不能劃割的一部份。

又來了!

刑爆烈咕嚕嚥一口口水,目光定格在畢穎螢身上,心裡那一陣異樣的感覺再度升騰,用刑爆烈的話,就像有千百隻鹿在大草原上奔騰,蹄聲急促而澎湃,每一下都敲在身體深處,震盪著每一分,每一寸。

這個站在岩石上的女人宛若不可高攀的女戰神,象牙白的纖手有一把致命神兵,對準自己的胸口......... 

「啊!」刑爆烈忽然大吼,猛地做起深蹲來,試圖以他「獨門」的方法把讓自己冷靜下來。

「刑先生?」

「身為女人,嗄.......嗄,你值得尊敬......嗄。拍賣會嘅源僕喺我父親。」

「啊?嗰個老伯喺伯父?!」畢穎螢錯愕道。

「嗄…….唔喺親生父親......雖然我從小被當作戰士訓練........嗄........晌大家眼中,佢喺十惡不赦嘅惡人,不過,即使佢再邪惡,都喺養我育我嘅男人。」

畢穎螢的視線不經意落在刑爆烈的撲克臉上。這副冰冷木然的臉底下,卻是隱藏著一顆溫熱的心呢。

「嗯。原來我地大家都好似喔,嘻。」

「嗯。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守護嘅事物。」刑爆烈終於做完極速完成第一百下深蹲,回望畢穎螢,手僵硬伸在褲袋中,耳根發紅,鼓起勇氣應道:「咳,畢小姐.......我有事想-」

「吖,刑先生,你知道柔生哥會鍾意咩禮物嗎?」

「嗯?」

「柔生哥仲有兩個星期生日喇,你同過佢一齊比賽,又喺男人,應該會知道佢鍾意咩啊?我........」

畢穎螢愈說愈細聲,頭羞澀的垂下看著腳尖,因此沒有發現刑爆烈雙目閃過一抹失落,插在褲袋中的手微微握緊,卻沒有掏出來。

原來........是花柔生嗎?

刑爆烈心裡的鹿停下來,或者說,牠們跑錯地方,跑到一個冰冷的雪地,蹄深深陷在白皚皚的雪中,徹底冷僵了。

「你以前送咩,就送咩吧。佢應該會喜歡。」

「真喺?」

「.........如果我喺佢,收到一個值得尊敬嘅女人嘅禮物,大概收咩都會喜歡。」刑爆烈說到最後,尷尬地撇過頭。

畢穎螢臉蛋一紅,曖昧的氣氛籠罩四周,一時間兩人沉默下來,不約而同看向遠方。

「唔好誤會,只喺比喻.......不過應該男子漢嘅直覺唔會錯。」

「咁就好喇,嘻嘻。」

刑爆烈點頭,裝作若無其事般,抬頭仰望星空,說道:「喺時候返去吧。入夜喇,小心凍親。」

「嗯,多謝你今晚嘅晚餐。」

「嗯。」



因為接到凌習書的訊息,畢穎螢隨刑爆烈回去魏獨他們居住的行宮。不知怎地,彷彿他們彼此都不願這段路程太快完結,不自覺地放慢腳步,回到行宮已是半小時的事了。

當他們踏入鴉雀無聲的大廳的時候,氣氛古怪,眾人的臉色異常凝重。

畢穎螢問道:「家主,你仲未返去休息?」

「穎螢,阿姨怕一旦再合埋眼,就會一睡不起啊。」蔣悅搖頭道。

眾人互望一眼,齊聲地嘆氣,氣氛頓時變得更是哀愁。

「家主?你講咩啊?魏先生,到底發生咩事?你地唔喺已經醫好家主嗎?」畢穎螢急切問道。

這時候,魏獨深深嘆一口氣,感慨道:「唉。我太睇小蔣家主身上嘅毒喇。蔣家主餘毒難清,恐怕,呃.......」

魏獨一時語塞,擰頭瞪一瞪神情肅穆的邙祺峰,想找他接下去。

「哎,全因老夫一時歪念,害阿悅你.........呃呃......」

步如飛見狀,誇張地叫道:「恐怕要為蔣家主準備好身後事,哎,紅顏薄命、天妒紅顏呀.........」

畢穎螢被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弄得心慌意亂,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急得快經哭出來了。一旁的刑爆烈看到眾人的模樣,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但哪裡有問題呢,卻又說不出來。

「點解會咁?」她哭著說道。

魏獨站起來,走到台中央,眼角瞄到丁樞機那支他媽的結他還沒藏好,立即用雙腳擋住,免得露餡。

「咳咳,不過!事情未到無可挽回嘅地步。我仲有一個方法,最後嘅方法......但喺呢個方法難啊難啊!」

「仲有辨法?」

「哎,阿魏。你有辨法就講啊!我地幾個赴湯蹈火都在所不辭呀!」丁樞機叫道。

「習書萬死不辭!」

「方法就喺.......沖喜。」

沖喜?畢穎螢愣了一愣,以為自己幻聽了。

「畢小姐,你一定以為本醫師講笑喇。事實上,蔣家主體內嘅毒所以難清,因為憂心你地幾個,喺心病!經常有病人癌症末期,最後因為喜事而心情好轉,最後有奇蹟出現啊!所以嘛.......只要而家能夠滿足蔣家主最大嘅願望,相信必定藥到病除。」

畢穎螢急忙上前,像黏著母親的小女兒一般問,哽咽道:「家主,你有咩願望,快啲同我地講呀!」

蔣悅戲假情真,慈愛的輕摸畢穎螢的腦袋。

「阿姨想見到你著婚紗,下半生有人可以依靠。」

畢穎螢收住淚水,錯愕地問道:「我?」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阿海阿滔,仲有習書佢地都喺男人,阿姨並唔擔心。但喺你啊…....既然已經有心上人,而且仲.......哎,一定要嫁人。」

「心上人?吓?」

「阿姨想你同刑先生可以幸福。出嫁之後,唔好再終日為阿姨同蔣家操心。」

「刑先生?」

「嗯?我?」

畢穎螢和刑爆烈互望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尷尬地撇過頭。

「刑先生,你應該會為自己做嘅事承擔,對吧?如果你只當逢場作興,我蔣家絕對唔會罷休。總之你只可以娶穎螢,而穎螢亦只可以嫁你一個。」

難道吃一頓晚餐有這麼嚴重嗎?還是蔣悅發現自己在拍賣會拍下的頸鏈,知道自己.......不,畢小姐喜歡的可是花柔生才對,刑爆烈心裡暗忖。

「我.......咳咳。男子漢,決不乘人之危。」

聽到刑爆烈的話,暗地被任命為伴郎的步如飛登時急起來,大喝道:「蔣家主又暈喇!你兩個仲激蔣家主,想佢老人家暴斃嗎?」

甚麼老人家啊?蔣悅聞暗罵。然而她還是照步如飛的話,虛弱地伏在畢穎螢身上,說道:「暈喇.....暈喇!」

「蔣姨..........」畢穎螢糾結地呢喃。

刑先生是好男人嗎?

半晌後,她深吸一口氣,轉頭對刑爆烈,淚眼汪汪般說道:「刑先生,我地結婚吧。」

刑爆烈沒有答腔,凝視眼前的畢穎螢,心裡在天人交戰。這超展開也來得如此突然了吧,無端白事被自己心儀的女性求婚,換作誰都沒法反應得及好了。

「嗯。」

一陣莫名的喜悅湧上心頭之際,刑爆烈從畢穎螢的眼眸中察覺到一絲黯然,心裡儼如被針刺痛,一股罪惡感倏地萌生。

自己竟然如此卑鄙,刑爆烈暗忖。

這時,蔣悅忽然坐正身子,變得精神奕奕。(作者:喂,蔣姨,你也未免太假吧?)

「哎,身體突然間又有力氣囉。阿魏,果然醫術高明啊!既然你地兩個都同意,事不宜遲,我就為你地安排一個盛大嘅婚禮。我蔣悅唯一一次嫁女,一定要風風光光,哈哈哈哈!」

(作者:蔣姨,你老人家不要做多啊!)

眾人見計劃終於成功,不約而同會心微笑。

步如飛鬆一口氣,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烈,你同畢小姐剛去一齊出去,去幽會啊?」

「我地不過食完飯,去咗沙灘,出咗身汗。」畢穎螢心不在焉道。

「嗯,射咗幾發。」刑爆烈點頭附和。

「哦,出咗身汗........射咗幾發........嘿嘿。」

「年輕實在美好。」

「係愛呀,爆烈。」

如是者,畢穎螢和刑爆烈的婚事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下,終於糊裡糊塗地定下來了。兩位「一條筋」代搞的當事人此時各懷心思,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落去眾人的詭計之中。

噢,青春啊,真是美好的一回事。